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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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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方嘉逸快人快嘴,“是不是上次见过?”
他总觉得沈眠星长相有些眼熟,多看了几眼得出一个结论:明艳温婉的大美人长相或气质上总有几分是相似的。
沈老师?施嫣然眼眸一转,便想明白了,这人就是上次陪纪明洲回老宅参加生日宴的朋友吧。
看她长相生的精致秀美,怕不是知道了纪明洲现在的身份,不甘心当朋友了吧?施嫣然想到这时,发出一声轻笑,面上却不说什么,只是眉眼带笑的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沈眠星。
沈眠星朝跟自己打招呼的纪繁点了一下头,再侧身看向纪明洲,樱唇轻启正要说话时。
“有事吗?”纪明洲音色平淡,说完立即解释补充了一句,“我现在有客人,中午要出去一趟。”
他掐准了沈眠星的温顺性格,得体大度,在外人面前对他的一言一行都是百依百顺。
不过纪明洲想不明白,纪繁是怎么知道沈眠星是老师的?他们是怎么认识的?纪繁在背后查他么。
沈眠星抿了抿唇角,没再说什么,拎着沉甸甸的保温袋和装着两个大橙子的豆花袋低头离开。
转身的刹那,一股难言的委屈瞬间涌了上来。像是满怀欣喜地摘了个大柚子,渴望与心里的人分享,而在她打开后才发现里面还没有成熟,透着一股酸涩难忍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眠星眨去眼角微微的湿意,不断告诉自己,纪明洲事业刚起步,他有很多事,他在忙,他也是在为了他们的未来在打拼,自己应该理解他,不该打乱他的节奏。
只是。
要能早一点知道他今天有客人,她就不过来了。
电梯里。
沈眠星站在靠里的角落,纪明洲和施嫣然站在一起有说有笑。
他们聊到了月中的画展,一些深奥的小众画派,一些陌生的外国画家。
她搭不上话,也无从接话。
听着从没和自己聊过艺术见闻的纪明洲此刻与其他人侃侃而谈,风度翩翩,沈眠星心中异样,仿佛有些不认识他了。
好在电梯运行的很快,五楼也不高。
待众人都出去了,她才缓缓地动了动僵硬的胳膊,拎着食物离开了这间密封的电梯,也是一间令人差点喘不上起来的密室。
沈眠星从公司出来,正好看见了纪明洲的新车,和之前的奥迪相比,这辆白色的轿车在阳光下优雅的令人移不开视线,和主人一样,温润如玉。
纪明洲绅士地拉开车门,侧头与身旁的女孩交流。
施嫣然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朝他翘起嘴角。
那个女孩看起来比自己小三四岁,和纪繁应该同辈,他们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
沈眠星冒着酸水泡泡的小心脏在发酵,也在不停地自我安慰,纪明洲只是将那个女孩当做晚辈照顾罢了,毕竟他一直待人温和有礼。
没有打招呼,也没人和她打招呼,目送纪明洲的车离开后,沈眠星也转身走了。
顺着另一个方向要走很远,她才能到公交站台。因为地理位置偏僻,那个站台平时没什么人,她可以坐在站台的靠椅上吃上丰富午餐,有她最爱的红豆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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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嘉逸不想自己开车,跳上纪繁的车,“带兄弟一程,你是个好人!”
纪繁心中有事,看都没看他,薄唇轻启:“下去。”
方嘉逸拉着安全带系好,“不是吧繁哥?”
纪繁淡声,“你桥哥今天不在,陈澄一个人。”
闻言,方嘉逸眼睛一亮,想到吃完饭可以开车载着陈澄去兜风,瞬间秒解安全带跳下车,“我发现做人不能太懒惰,我选择自己开车,谢谢。”
纪繁半垂着眼睫,细长的手指落在方向盘上,在想沈眠星的事。
纪明洲这样的男人见了权势就拼了命地想挤进别人的圈子,有什么好的,她还跑过来给他送饭?
他的Stella不应该这么卑微。
纪繁心跳燥乱不安,紧绷着线条利落的下颚,白皙清俊的面容泛着一层寒意,暗夜般深沉的眸子紧缩,被一片阴郁的晦暗裹藏。
他指尖用力抓住了方向盘,想尽可能地去平复心情,一个急刹之后,减了车速,缓缓地跟在方嘉逸的车后。
驶出一段距离后,他跟最前面的纪明洲打了通电话。
临时有事,中午就不过去了,小叔吃好玩好。
也不管纪明洲在电话里的关心,前面路口,纪繁果断掉头,一路往回驶去。
—
亚隆港公交站台。
沈眠星走了二十分钟才到站台,本想找个座位休息,却忽略了今天是周末,中午人多,靠椅上坐满附近工厂的打工人。
沈眠星拎着两个袋子站在角落一旁,阳光直直的照着她打过来,细腻白皙的额头上晒出一层密密的细汗,脸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她自己也还没吃午饭。
本想着给纪明洲送完饭回家吃,但是发生的事让她心情沉入谷底,加上日渐炎热的气温,一时间胸闷难受。
她回去要坐587,看了眼公交车到站显示牌上面的时间,预计还要7分钟才到这里。
胃酸反复洗礼着空荡荡的胃,全是酸水,难受极了。沈眠星也顾不得旁人眼光,缓缓弯腰佝偻着背,蹲了下去,尽力压住胃部,减轻痛苦。
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难熬,587一直没有到站。她双脚已经开始发麻了。
刺耳的鸣笛声在路边响起。
沈眠星吓了一跳,转头望去,是一辆黑色的轿车,看车身的黑漆就知道价格不菲,和大侄子的车一样。
沈眠星正胡乱想着。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清贵俊美的脸孔,长眉凤目,悬鼻薄唇,那双黑眸直直地看着蹲在地上的沈眠星。
周遭很吵,沈眠星却清楚地听见他对自己说:“上车。”
后面来了辆731,却被这辆宾利慕尚占用了公交车道,731不停地按着喇叭,半晌无果,只好在后面开了车门等乘客上车。
沈眠星站起身,被压迫血管一时流通不顺,晕眩感袭来。
纪繁下车,快步近身扶住了她的胳膊。
沈眠星尴尬地抿抿嘴角,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腿,“有点晕,刚站起来。”
纪繁看了眼她苍白的脸色,没说什么,拉开车门让她坐了进去。
沈眠星接过纪繁递来的水瓶,抿了口水,开窗吹了会儿风,人舒服了不少。
她转过头问,“你不是和明洲一起的吗?”
纪繁不答反问,“去市一中吗?”
沈眠星笑着摇头,“我带高二,周末休息。”
“那现在呢,”纪繁面相极佳,偏生眉目冷清显得寡情,说起话来也给人一种距离感,“你要去哪?”
她靠在舒服的座椅中,怀中抱着保温袋,低眉抿唇,无奈一笑,心底叹了一口气后答道,“回家吧,正好饿了。”
纪繁月光瞥见她失落可怜的模样,心一抽一抽的撕痛,如潮起浪涌,再这么下去,迟早吞没他。
半晌后,他声音带了几分低哑,“地址。”
—
绥风巷。
八.九十年代的待拆老城区,远离市中心,细长的巷子交错,墙角掉落的石灰里爬出绿青苔,上面是用竹竿答成的晾衣台,在晴朗的日子里挂满格子布的床单、粉色牡丹花的被套,还有小孩子和大人们的衣服。
每条巷子的味道也都不一样。
有的是油条豆浆味,有的是洗衣粉的清香,也有菜馆的酒肉香。
里面路窄,车开不进去。
纪繁的车停靠在杨师傅的土菜馆门口。
沈眠星跟他道完谢就要下车走人,没想到纪繁说了句自己饿了。
作为和纪明洲同辈人的沈眠星,自告奋勇地请大侄子吃顿午饭。
毕竟纪繁已经送她两次了。
沈眠星指了指挂着‘川渝土菜馆’招牌的饭店道,“这家饭菜口味都还不错,可以请你吃个饭吗?”
纪繁甩上车门走到她身边,淡声回应,“我不吃辣。”
正巧杨师傅的老婆在门口和邻里聊孩子成绩,眼尖地看见沈眠星,热情地朝她打招呼,“沈老师,这么快回来了?”
“欸?”沈眠星乖乖地点头。
老板娘看见她手里还拎着豆花和大橙子,不解追问:“你不是去给男朋友送饭了吗,他不在公司呀?”
说完,老板娘一看沈眠星身边站着的年轻人,除去贵气清俊的容貌,那就是这人身上透露着一股与绥风巷子完全不同的上流气质,格格不入。
见老板娘盯着纪繁打量,沈眠星怕老板娘误会,往旁边让了一步,解释道:“明洲今天有事要忙出去了,这是他侄子。”
“哟,你男朋友就是个帅小伙了,这大侄子生得更俊美,比电影明星还要好看咧。”
沈眠星跟老板娘浅聊几句,便带着纪繁往里走去。
纪繁跟在她身后两步的距离,踏在老巷子黑黢黢的地面上,望着她纤细的背影,他眼中阴郁化成了温柔的光晕,躁动的心跳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一路过去,不少人喊她‘沈老师’,跟她热情的打招呼,她都好脾气的作答。
不管是在法兰克福的小镇里,还是在这种老旧的巷子,她总能和身边的人相处的不错,热爱生活。
“这是豆花店,比市区里的网红店要好吃不少,你要不要尝尝?”沈眠星突然驻足,回身问他。
不想一抬眸,她就撞进一双漆黑的长眸中,心咯噔了下。
大侄子……他该不会在这一路上都这样盯着自己的吧?想到他之前沟通上的词不达意,再一想这种陌生的环境,沈眠星瞬间了然。
他是不是怕生呀?
就跟一条不知道路的大狗狗一样。
沈眠星抬手摸了摸鼻尖,莞尔一笑。
纪繁并不知道她内心的想法,看了眼挤满小朋友的豆花店,音色冷清,“不喜欢。”
意料之中的答案。是害怕尝试陌生的店铺,所以都说不喜欢对吧?
沈眠星心中自问自答,嘴角笑意不减,温声说道:“你要是不喜欢在外面吃饭,那就算了。”
纪繁挑眉。
沈眠星眼神温柔,专注的看着他,“不过我会做的菜也不多,你有什么想吃的,我现在去菜市场买点?”
被注视的感觉真好。纪繁压下心底缝隙中裂开的一丝蜜意,浑身每一根血管都充满了欣喜与力量。
他面上依旧平淡无波,礼貌客气:“婶婶不用麻烦的。”
沈眠星一愣,旋即问他,“怎么突然喊婶婶,不喊沈老师了?”
这个问题,她今天在会客室外听见纪繁当着众人的面喊他‘婶婶’时,她就想问了。
如果那时候纪繁喊她婶婶,那位漂亮的跟洋娃娃似的女孩也不会娇滴滴的问‘小叔,她是谁呀’。
她当然不能去责怪纪繁,本身纪繁想称呼她什么都可以,毕竟她也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婶婶。
纪繁看着她,唇角微微上扬,扯开一丝明显的弧度,他在笑。
“你刚才和土菜馆门口的阿姨讲话,纪明洲是你男朋友的话,那你不就是我未来的婶婶吗?”
沈眠星听到他一口气说这么多字,明亮茶褐色色的眸子眨了眨,略显惊讶,再一听他话里的逻辑。
第一次在纪家,他误会自己和纪明洲的关系,喊她婶婶。
第二次在博洋物流公司的五楼会客室,他当着纪明洲的面,喊她沈老师。
第三次是在此刻,他又喊她婶婶了。
沈眠星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小心脏又被石头压住了。
原来,是纪明洲的态度决定了纪繁的称呼。
想到这点,她一路上急于掩藏、刻意忽略的情绪终于还是冒出了头。
就和路边经过的孩童手里的橘子味汽水一样,拼命地摇晃出泡泡,却顽皮地不拧开瓶盖。
看着情绪在瓶子里发酵,憋屈又难受。
沈眠星眼眶忍不住泛起了一圈红,轻轻吸了吸鼻子。
“算了,”她背对着纪繁往前走,脚步快了不少,声音轻轻的,“家里还有菜,我们不去超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