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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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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下山路上,沈眠星边走边掉眼泪。
本来不想掉的,可小心脏被委屈和难受填的满满当当的。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沈眠星想着,也许纪繁告诉过纪明洲自己提前离场的事。
那他为什么没一点反应呢,他不担心自己在这条路上打不到车吗。
今天的纪明洲仿佛是被上流社会的奢靡浮华蒙了眼,并不在意自己。
沈眠星越想这件事越觉得心口压了块大石头,陷入了更迷茫的悲伤中,万一纪明洲要和她分手该怎么办?
是纪明洲将她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带她来到朔州市,教她生活,给她希望,他有耐心也有温柔,这几年给了她美好的爱情,万一,要是哪天这么完美的男人不再属于她了,她要怎么面对生活的空缺,用什么去弥补。
对过往一片空白的她,世界只有这么小,小到纪明洲就是顶梁柱,离了他,孤儿的她甚至一个好朋友都没。
纪繁单手打着方向盘,远远地就看见了半山腰间细小的人影,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绿裙子在山野间清新自然,像一把小绿豆芽。
离得近了,他减了速,慢慢跟在她身后。
她没有发觉般,低着头走路。
他按了喇叭。
沈眠星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弹跳跳到一旁,躲得远远的朝路边的车辆点头,示意对方先走。
纪繁挑眉,然后从她身边经过。
沈眠星确定身后没车了,才继续上路往前走,靠着路边边。
纪繁慢慢开着,顺便打量后视镜中倒退的风景,这下才发现她低着头是因为在哭,水色的眸子泅着一汪波光潋滟的水,往下簌簌的落。
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发力抓紧,手背肌肤拉扯的发白,他猛地一个倒车,将车倒回停在了沈眠星身边。
沈眠星一惊一愣,下意识抬手抹了把脸,整理好仪容,就看见车门打开。
“你在干什么?”纪繁冷着声音,舌尖用力顶着上颚,线条流畅利落的下颚形成凌厉的弧度,看上去刻薄又冷酷,垂眼看向她。
“啊?”沈眠星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纪繁,抿了抿咸咸的唇瓣,有些呆楞,“我没干什么。”
男人俊美的面孔上除了冷漠没有更多情绪,也不说话,高的的身躯令人倍感压力。
她见纪繁好像有话想说却又不发一言,试探性的询问:“大,大侄子?”
纪繁微一皱眉,黑曜石般幽暗的眸子沉沉的望向她。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眠星被那双眼盯着看时,就如同小学生被老师点起来回答一些自己答不上来的问题一样。
她略显尴尬的摆手道歉,“那我叫你,纪繁?”
纪繁依旧不说话,视线扫过她发红的眼尾,湿漉漉的睫毛,抿紧的樱唇。
他恨不得一把将人拽到怀里圈起来,好生护着。
沈眠星舔了下上唇发干的小裂痕,润湿了口红,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纪繁,可以吗?”
纪繁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将人拉扯到车边,打开车门,“上去。”
沈眠星再傻也明白有沟通困难的大侄子是想送她下山。
新买的高跟鞋不合脚,她后脚已经被磨破皮了。沈眠星没有推脱,乖乖地坐到副驾驶,并主动系好了安全带。
她歪过头,朝还站在车门边的年轻人说,“那麻烦你了。”
纪繁抿着薄而漂亮的唇瓣,将车门关上,绕到另一边时脸色阴沉的可怕,仿佛一场将落未落的暴风雪,压在头顶许久了。
他不想在等、在忍耐。
从今天见到Stella起,他就想将她关起来,关在自己的房间里,让她再也不会离开自己!即使是死亡,也不可以只带走她一个。
他们永远不会再分离。
而当他坐到驾驶座后,对手沈眠星看向他的目光时,那场阴霾的暴风雪悉数从他眉眼间融化散去了。
纪繁只是脸色越发的苍白,没有什么情绪,寡情淡漠。
沈眠星见他如此便也收回了目光,心中想着事。上车前,她边走边期盼着纪明洲能追出来送她,可是没有。
无奈地弯弯唇角,低下眉眼,无限感伤。
良久的沉默之后,车窗外能看见山下一排排飞檐翘瓦的明清建筑,木廊环绕,清幽雅致。
纪繁这才开口。
他声音有些低沉的沙哑,好似经过一场异常激烈的争辩,显得秃然又不可言说。
“婶婶现在去哪?”他克制而礼貌地提问,“瑞斯花园吗。”
瑞斯花园是纪明洲所在的小区。
是纪明洲让大侄子送自己回去的?沈眠星下意识想到这个可能。
但她并不住在瑞斯花园。
她住的地方太小太旧,纪明洲不说也是在给她留面子吧。
沈眠星心情又几分压抑,摇摇头,“你不用特地送我,把我放到山脚,我可以坐公车回去。”
纪繁打着方向盘过弯,随口一句:“我本来就不是来送你的。”
沈眠星转头看向他:“……”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纪繁侧目看了她一眼,“正好看见婶婶走了半天都还没到山下。”
沈眠星撇嘴,小声嘀咕,“就算给我四条腿,也不可能十几分钟就下山吧?”
纪繁闻声眼睫扑闪了下,似蝴蝶从水面翩跹而过,很轻地笑了下。
沈眠星抬手摸了摸鼻尖,轻咳了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你们家修在山顶了,我腿短,下山没那么快。”
纪繁嗯了声,余光扫过沈眠星放在膝盖上的小手,紧紧地勾在一起,每次答话她都下意识挺直了背,局促不安。
“婶婶,”他轻描淡写地问,“和我在一起很紧张吗?”
沈眠星连忙摇头,声音温柔:“不会,不会的。”
我是怕你社恐会有沟通障碍,担心我一个陌生人理解不了你的意思!!!
纪繁不再说什么。
不多时两人便从景区出来,行驶在宽阔的南城大道上,他没有将沈眠星放到就近的公交站台,“婶婶,你要去哪?”
沈眠星也不矫情,“市一中。”
说完,又补上一句,“谢谢你呀,纪繁。”
询问之后才知道沈眠星现在是市一中高二的语文老师。
纪繁面上波澜不惊,心底风起云涌,他的Stella连职业都换成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学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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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老生日宴后,纪明洲以纪老二儿子的身份被介绍给了朔州上流圈层,地位是一跃千丈。
他本身经营着一个不大的博洋物流公司,现在就算是名正言顺的纪家老二了,他也无意将公司并入纪家的家族企业,这种行为更让纪老对他青眼相待。
不管是心机蛰伏,还是真的对家族企业没有想法,至少纪明洲明面上做的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他继续当着物流公司的小老板,业界里不知何时传开了——他是纪老的儿子,没去纪家上班是因为想自力更生。
博洋的业务量一时间翻了四五倍,不少平日里纪明洲都接触不到的大公司来亲自跑来跟他谈合作。
纪明洲在事业上可谓是风生水起。
他内心则是很清楚,自己需要做出一番能与纪繁势均力敌的成绩后,再回纪家的荣乐集团,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沈眠星最近能见到纪明洲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有时候电话打过去没说上几分钟他就来了事情要忙。
她性格温顺,向来乖巧懂事,自然不会埋怨纪明洲什么。
毕竟她见识过他创业初期的艰辛,现在事业起步沈眠星替他感到开心。
周六。
学校放假,沈眠星一早就跟纪明洲打过电话,确定他今天在公司加班。
已经两周没有见面了,她真的很想他。
早晨在巷子里的豆花店吃了早餐,她顺便检查了豆花店小女儿的五年级作业。
沈眠星经常来这家豆花店,有空就会指导小姑娘学习。
住在绥风巷里的人最高也就高中水平,做苦力活的人多,他们都知道7栋406的沈老师,乌发雪肤,容貌清美,而且年纪轻轻的就在市一中教书,文化水平相当高。
“谢谢沈老师。”小姑娘抱着修改完的练习册跟她道谢。
老板娘又往她手里塞了一大碗打包好的豆花,堆着褶子的脸色盛满笑意,“谢谢沈老师。”
沈眠星摆手,“不用的,我已经吃过一大碗了,够了够了。”
老板娘笑容朴素,“沈老师您就拿着吧,我们做家长的也不知道什么资料书好,这两年都是你帮着二丫买的学习书,真是太感谢您了。”
沈眠星推脱不过,只好接下。
她去菜市场买了新鲜的蔬菜和水产,做了两荤一素。
清炒丝瓜,玉米排骨,白灼虾。再配上调好的醋汁,一起打包装在保温盒中。
桌上盘子里还剩下一些大骨头的排骨块和玉米,丝瓜还有一小半,准备给他送完饭回来吃。
沈眠星拎着保温袋和免费的豆花出门了,脸上浮起几分清甜的笑意,想到等会就要见到心上人,连步伐都忍不住轻快起来。
刚绕出狭窄逼仄的长巷子,绥风土菜馆的师傅正好要出去收菜,供应商在朔州靠北的郊区,而沈眠星要去的亚隆港正好也在那个方向。
土菜馆的杨师傅听她又去亚隆港给男朋友送饭,乐呵呵地拦下她,说是顺路捎带她一程。
沈眠星不是头一回蹭杨师傅的车了,道过谢就上去坐着。
杨师傅跟老婆拿了钱和单据,摆摆手就上车。
他老婆也就是土菜馆的老板娘,透过车窗塞了两个大橙子到沈眠星手里,扒拉着车窗说,“我们杨骋在学校还听话吧?”
沈眠星点头,“上次月考,杨骋进步了二十三名。”
老板娘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拍手连说‘老天保佑’,随后又有些担忧的小声问,“他没再和社会上的人来往了吧?”
沈眠星抿唇,最后轻轻点了下头,“我会多看着他一些的。”
杨师傅听见自家兔崽子学习进步,不以为意,“他那成绩就算前进一百名也是八百名。”
老板娘不乐意了,“那也是进步,说明杨骋愿意学了,不想荒废,你这个当爹的这么就不盼着孩子好呢?”
杨师傅其实心理也是开心的,就是不肯好好说话,跟老婆唠叨了几句便出发。
杨师傅将沈眠星送去了亚隆港的博洋物流公司门口,就离开了。
沈眠星到的时候发现公司门口停着的车和记忆中不一样,不再是高高的货车,而是几辆豪车。
其中一辆黑色的,她多看了两眼,小翅膀般的车标应该是宾利没错了,大气奢华的造型,是大侄子的。
沈眠星进楼,询问一楼前台纪明洲在吗?
前台知道沈眠星和纪明洲的关系,微笑道:“纪总有客人,现在应该在会客室。”
沈眠星心中了然,去了五楼。
和过去一样,她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在会客室外的沙发上坐着,将装有饭菜的保温袋放在茶几上,还有豆花和大橙子。
纪明洲原先与施嫣然约好了今天一起吃饭,但没想到纪繁、方嘉逸也一起过来了,四人在会客室里聊了会儿天。
到了饭点,他提议出去吃饭。
施嫣然朝他巧笑,“桥哥已经订好位置了,我们现在过去正好。”
纪明洲面容俊逸,从善如流地起身。
沈眠星听见门打开的声音,开心地站起身朝会议室门的方向望去,“明洲,我。”
“你怎么在这里?”纪明洲扬声打断了她的话,垂眸扫见茶几上放着的保温袋,瞬间就明白里面装着什么了。
她老喜欢用这个破旧的保温袋给他送饭,舍不得换,也不嫌脏。
沈眠星被质问的一愣,亮晶晶的眸子刹时怔愣,嘴里的话仿佛变成了一团冰碴子,冻得她口舌发麻,说不出话来。
施嫣然穿着香奶奶初夏限定,乳白色的绸裙,低胸荷叶领更显优雅俏丽。她挑眉笑看纪明洲,嗓音娇而不媚,“小叔叔,她是谁呀?”
纪明洲对沈眠星自作主张来找自己的行为感到分外不满,脸色稍变,没有说话。
一时间,会议室的气氛有些尴尬的沉默。
反倒是走在人群最末的年轻人抬了抬黑如沉水的眸子。纪繁单手插兜,阔步走到了人前,唇角一扯,瘦削的下巴一挑,“沈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