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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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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直维持着八风不动的冰块脸,惜字如金地说:“不用。”
连句客气话也没有,吴缺的脸当即就黑了一黑。
“他站着就行。”郁辞适时打圆场,道,“这么多年就这个臭脾气,多说几个字跟要他命似的,吴哥别往心里去。”
吴缺借此多打量了方直一会儿,忽然笑了:“这有什么,本事不比那些虚礼有用多了。”
又故意对副手道,“你看人家那腰背直的,再看看你,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郁辞饶有兴趣地盯着叶临吃饭,没接他的话。果然没过一会儿,吴缺又重新挑起了这个话题:“这么得力的部下,兄弟也不介绍介绍?他这反应速度,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呐。”
郁辞这才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揶揄道:“怎么,想挖我墙角?”
“哈哈,哪敢哪敢。”吴缺连连摆手,打着哈哈道,“兄弟,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以前哪,我是真恨你,现在不恨了,可是真妒忌你啊。你说你的命怎么就那么好?别人辛苦打拼十来年才有的东西,你一夜都有了,这么忠心耿耿又有能耐的部下,别人拿着探测器都找不到,你一找一个准,你说我怎么就没有这种命啊?”
“倒也不难找,”他这一通七拐八绕到底想问什么,郁辞心知肚明,漫不经心地往后点了点,说,“吴名留下的。”
吴缺:“……”
“……不是,”吴缺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怎么从没听吴名说起过这号人啊。”
“他没跟你说过?”郁辞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讶异,片刻后一笑,“也是,连句好话都不会说的性子,吴名没把他赶回去跟邵武喝西北风就不错了。”
这句话蕴含的信息量让吴缺一愣,继而心中暗喜,山越那孙子还为这事焦头烂额的时候,他已经有大致方向了。
饭毕,吴缺急匆匆告辞。郁辞眼神掠过叶临两瓣恢复红润的嘴唇,道:“吃好了?”
叶临没来由的有点心虚,赶紧搁下餐具,点了点头。
“那走吧。”
地下停车场,叶临站在方直给他拉开的车门前,不知想到什么,不由自主退了半步,咕咚咽了声口水,苦着脸小声道:“那个……我喉咙疼。”
“喉咙疼不影响你演戏。”
“……哦。”
郁辞看他老大不情愿地坐上车,几番欲言又止,便问:“怎么了?”
“我能不能不去演戏,”叶临垂着眼睛道,“我总觉得,黄导已经发现我是冒牌货了。”
“从哪里看出来的?”
叶临无奈:“毕竟我不是他,长得再像,也总有能区分出的地方,上次和黄导聊天时我没留意,告诉他我有个弟弟,但真正的江御林好像根本没有弟弟……”
郁辞盯着他,半晌没说话。
叶临被那眼神看的有些发怵,往角落里躲了躲:“先说好,我不是故意暴露,也不是想赖你的账,就是……万一哪天他当场戳破,这多尴尬。”
“这几天你就在纠结这个?”郁辞轻笑了一声。
叶临:“……嗯。”
“比起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郁辞说,“我认为你更在意的应该是剧情本身。”
叶临怔了下,直觉这句话没有那么简单,无可奈何地摊了下手,说:“我在不在意好像也没什么所谓吧,还不是剧本怎么写,我就怎么拍。”
郁辞的眼神似乎别有深意:“拍摄那天,你就一点疑问也没有? ”
“那还是有的,”叶临想了想,诚恳道,“三级片拍这么多走心的剧情,真的不怕把人看萎吗?”
“……”
他在郁辞凛冽的目光中匆匆抓起上次胡乱塞在储物格中的剧本,摊开盖在脸上,飞快地说:“我想通了,一定是黄导的片子追求情|色,而不是一味追求色|情!这是一种脱离了低级趣味的高雅艺术——一定是我昨天没睡好,才只能想到这些,我得赶紧补个觉……”
隔着厚厚的剧本,他听到郁辞不无嘲讽地说:“知道的还不少。”
叶临闭着眼睛,却没有真正睡着,脑中反复回想郁辞那句“你更在意的应该是剧情本身”——既然他喜欢江御林,哪怕是曾经喜欢过,为什么一定要让江御林完成这部三级片的拍摄?
他曾短暂地怀疑过郁辞和黄风之间有什么交情,但很快就否定了,如果真的和郁辞相熟,黄风不会跟他大言不惭地吹嘘,也不至于对两个人的关系毫无察觉。
那郁辞让江御林拍摄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刚才着重提醒他“剧情内容”又是在暗示什么?
叶临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一夜没睡的后果终于在此刻显现,他很想抬起手来掐一掐眉心,但无奈正装睡着,只好忍下了。
这种明明困得要命、却头疼到睡不着的状态一直维持到轿车停下,他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撤下脸上的剧本,正准备开门下车时,手臂忽然被握住了。
他只好转过头,可怜兮兮地说:“不行了,我今天真的来不了了……”
郁辞却并没有将他拽到身前的打算。他的指腹轻轻摩挲过叶临的小臂内侧,在某一处停下来,加重力道按了一下。
叶临轻轻哆嗦了一下,心中顿时警铃大作——郁辞手指按住的不是别的地方,恰恰正是那枚定位芯片的植入点!
那东西体积非常小,从外面根本看不出分毫端倪,只有手指压在上面认真感受,才能觉察出一点点触感上的差异来。
然后他听到郁辞说:“他身上该有的东西,你身上都有。”
“所以,不要再分神想那件事了,”郁辞似乎在黑暗中微微笑了一下,“你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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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叶临像以往那样来到拍摄现场,心事重重地同姜雪打招呼:“姜导早,今天我的搭档到位了吗?”
“还没有哦。”姜雪笑盈盈地回答。
有那么一瞬间,叶临很想破罐破摔地对她说,干脆把你们郁主事喊来一起拍吧,反正我看他对这片子的兴趣也挺大的——理智让他生生忍住了:“今天拍哪一场?”
今天要完成的拍摄,是少年篇中最重要的一节,正是从这一节开始,宴驰和江御林之间的感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宴驰有生以来第一次走出地下室,是在二十二岁的第一天,那一年,江御林十七岁。
尽管两个人每天都在一起上课,校长却并不允许江御林留宿在地下室,因此每天的课程结束后,他都要赶在门禁前回到自己的寝室,校长也会严格关门落锁,防止有人进入办公室。
这天宴驰正准备熄灯休息,房门忽然被人敲响了,笃笃两下,声音很轻。
他警惕地望过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宴驰,开门。”门外的人刻意压着嗓音,故意让声线听起来和往日不同。
尽管这样,宴驰还是立刻认出了那道声音,开门时脸上流露出意外的神情:“你怎么跑来了?”
江御林笑容中颇有几分得意,抬起右手,一串钥匙在手指上荡来荡去。
那是校长从不离身的东西。
宴驰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想造反啊? ”
“嘘,”江御林把钥匙小心地塞回口袋里,变戏法似的摸出一颗糖来,“你猜今天是什么日子?”
日期是宴驰每天最不关心的事情,外面无论是节日庆典,还是季节更替,都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他抬手掐了一下江御林挂着狡黠笑意的脸,无奈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不知道,但你再不赶紧把钥匙还回去,明天就是你挨揍的日子。”
“我都长这么大了,校长才不好意思揍我呢。”江御林毫无惧色。
宴驰简直拿他没办法,只好勉强配合一下这祖宗,希望他闹腾完赶快回去:“又拿第一的日子,简直不给别人留活路,恭喜你,你最棒了——可以了吗?快回去睡觉。”
“猜错了,”江御林得意洋洋地剥开糖纸,强行将糖塞进宴驰嘴里,“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
“……”
这所学校里的孩子从不过生日,甚至很多人都不清楚自己的具体出生日期,江御林也属于其中之列。
“前几天校长整理档案,我刚好瞄见了你的,”江御林看见他眼中的讶异,心满意足地收回手,将糖纸捋了捋,随手叠起星星,“以前去外面执行任务,听外面的人说生日这天许的愿最灵,你有什么心愿,可要趁零点之前赶快许。”
他举起叠好的星星打量了一下,还算满意,于是送到宴驰眼前:“要是时间够用,帮我也许一个,像‘保佑校长明天没发现钥匙丢了’这种也行。”
糖果的香甜溢满整个口腔,宴驰却不知为何,心头忽然泛起一阵酸涩。他咽下那颗甜得过分的糖,叹息似的说:“冒这么大风险就为了这个,你是不是傻啊? ”
“什么叫‘就为了这个’,你知不知道,对普通人来说,生日是多重要的日子?”江御林不满地道,“以前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当然要陪你过。你快点许愿啊。”
宴驰轻轻叹了口气,说:“希望你明天不要被校长发现。”
“没了?”江御林困惑地望着他,片刻后有些懊恼地捶了下掌心,“我真是傻了,这会儿还问你许什么愿……快,跟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