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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愿我如星君如月(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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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渊将破沙带回上清殿,放在卧榻上,在她已发白的唇上印了浅浅一吻,最后施了个法术。
随后他起身,从袖子里拿出一朵白色小花,那是曼陀罗华,他将它送往破沙的眉心。而后又退了两步,唤出苍莲剑往自己的心口一刺。
血瞬间流出,将他的白衣染得通红,长渊放下剑,伸手往自己的心窝一掏,将自己的心剖出来。
那心一出便化成九瓣莲花盏。
他将莲花盏放在破沙身体上空,将自己的修为一点点注入莲花盏,经过莲花盏的修为慢慢又穿过破沙眉间的花印流入体内。
等到最后一丝修为也流尽,长渊收回莲花盏,搁在桌上,随即撑着桌沿吐了口血。
他抬头一看,破沙眼睛微动,想着她是要醒,便擦干净嘴角的血,又换了身干净衣衫,是他和破沙初见时穿的那件。
“醒了?”长渊站在长生树下。
“尊上,”破沙抬脚朝着他走去,“我......不是死了吗?”
“别过来。”长渊道。
“尊上还是不愿见我?”破沙苦笑。
“我想听你再叫一声仙君。”长渊道。
破沙愣了下,轻轻道:“仙君。”
常年花满枝头的长生树不知为何开始凋落,破沙看着花雨中的长渊,亦她如初见时的模样。
“仙君,是你救的我?”破沙问道,“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那是骗你的,”长渊笑道,“我很喜欢你。”
“当真?”破沙就像是喝醉了酒,有些晕。
“破沙,你是我这几十万年,唯一放在心上的人。”长渊道。
“那你为何......”破沙问得很小心,自长渊拒绝了她,她就从未奢望会听到这句话,“那你是......何时将我放在心上的?”
“我也不知。”长渊笑了两声。
他的确不知,许是习惯了破沙在他面前撒娇,心软让她留下来时,许是得知她有危险在九幽手里救下她时,也许是长渊自己也放不下凡间一世情缘时。
总之,的确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仙君,能听你说这样的话,我很欢喜。”破沙喜极而泣。
长渊道:“往后我不在你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
“什么叫你不在我身边,你要去哪儿?”破沙有些着急,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你到底做了什么?我为何还会活着?”
“破沙,我的时间到了,我要走了。”长渊伸手将弹落肩上的长生花。
“等等......别走!”眼前人的身体逐渐透明,破沙恍然大悟,一个堕神的神仙怎还能活着站在这里,是长渊将修为换给了她,“你不能在承认喜欢我之后又丢下我一个人。”
“我在你身上施了个法术,等我死后,你会慢慢忘记我,永远都不会想起有我这个人。”长渊道。
“我不......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破沙哭得满面泪花,“我不想忘记,不要让我忘记你。”
“不哭了。”长渊周身泛起星光,身体一点点消失。
破沙不顾一切跑过去,想要抱住他,可为时太晚,她抱住的不过是件衣物罢了。
“仙君!”破沙抱着他残存的衣物,跪倒在地上,由于情绪波动,周身泛起红光,一朵朵曼珠沙华在光圈里绽放,破沙被曼珠沙华包裹其中。
“青梧,你救救他,救救他。”破沙抱着素衣和莲花盏,跌跌撞撞跑到碧海。
“我救不了他。”青梧身为九重天的医官,深知一个修为散尽灰飞烟灭的神仙,是救不回来的。
“青梧,我找不到阿姐,阿姐可以救他对不对?”破沙抓住青梧的衣角,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
“破沙,桃兮她......变成花灵了。”青梧实在不想告诉她,但却毫无办法,只是拿出桃兮留下的花,“这是她留给你的东西。”
“我已杀了苍术,阿姐为何还会......”破沙全身都在颤抖,小心翼翼地将花捧在手心。
“苍术留了后手,他一死便有大量魔气涌入人间,让人间生灵涂炭,”青梧道,“桃兮为了复活那些生灵,耗尽灵气,此时已是羽生花海众多花灵中的一缕,不知何时才能聚齐灵力,重塑仙身。”
“仙君死了,阿姐也没了......”破沙渐渐松开了拉着青梧的手,目光有些呆滞,“怎会变成这样......”
“桃兮会回来,她没死。”青梧轻轻拍着破沙的。
“都是因为我,我就该死在忘川......”破沙大哭。
“这并非你的错,没人会怨恨你。”青梧安慰道,“世间一切早已注定。”
破沙喃喃道:“降夕,姐姐,仙君,还有死在忘川的天兵,他们本该是活生生的。”
“他们也不会怪你。”青梧道,“你没错,这不是你的错。”
破沙将那件白衫抱得更紧了,眼里尽是绝望,再没往日的神采,指尖绕出红云,伸手点向眉间的曼珠沙华。
青梧立刻阻止:“他用尽一身的修为将你拉回来,就是为了让你再死一次?破沙,九重天已没有他了,不能再没有你,你应替他守着这天宫,守着这三界!”
“对,你说得对,我该替他和阿姐守着三界,守着他们所珍视的东西。”破沙站起来,将素衣和莲花盏装进乾坤袋,幻出那把破荒剑,朝着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青梧有些担心。
“替他守着这三界的万里河山。”破沙说完这句话,便消失在碧海。
她提着那把破荒剑,用了三日,一个人踏遍三界,涉过蛮荒,将威胁三界的妖魔都斩杀于破荒剑下,为神界立下了无上神威。
三日之后,她将长渊留下的东西葬在鲲海,踏着鲲海冰冷的池水,将棺盖封上。
看着冰冷的棺柩,破沙叹了口气:“仙君,你可知我为何向往人间?神界万年如一日,一成不变,而人间有四时,有春华秋实,夏竹冬雪。”
......
回到上清殿,她的脑子已不大清楚,多半是长渊的法术起作用了。便咬了咬牙,将那法术连同情丝都剔了出来。五彩斑斓的情丝上绕着长渊的法术,它正在一点点蚕食破沙对长渊的记忆。
“仙君,我不想忘记你爱上别人,”破沙将情丝封印在上清殿的大殿里,“所以,我打算不要这情丝了。”
“仙君,这封印不知能撑到几时,但......能多记一些时候也是好的吧。”
破沙最后看了眼那封印,在一旁的软塌上躺下,随后飘出一缕神识,一直飘到冥府奈何桥,化成自己的模样。
破沙在奈何桥望着那些鬼魂,坐了三日。
“你在这儿也等不到他。”茯苓将一碗汤端到她面前,“放下吧。”
“茯苓,你说神仙灰飞烟灭就真什么也不剩了么?”破沙并未接过那碗汤。
“你看那些鬼魂,”茯苓道,“纵使哭得伤心欲绝,但只要来到奈何桥,便就真的了结了前尘,你在冥府住了九万年,该明白的。”
“我还是不信他就这样走了。他可是长渊,是众神口中的尊上,怎会就这样消失了?”破沙的眼中含着泪,“他才说过喜欢我,又怎会忍心离我而去?”
“听说南海的凉起去天宫找过你。”茯苓道,“前日还来了冥府,扶桑没让他进来,他在冥府外等了一天。你当真不见他吗?”
“不见。”
忘川两岸的彼岸花开了谢,谢了开,千年一变,破沙在冥界待了七个花期,又飘到神界各处,辗转不知多久,直到那缕红神识变得越来越淡,最后消失不见。
不知在上清殿睡了多久,她体内飘出一朵曼珠沙华,飘到轮回之境,又顺着轮回之境到了人间,在一个小镇的大槐树下化成了了个凡人。
“仙君,我想去人间看看,看看会不会有你的一丝气息。”
此后,人间多了个只看诊,不卖药的白衣女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