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嫁》画歌

64、【64】造反失败

　　江宝筝一夜未眠，她睁着眼睛看着月降日升，窗外薄白的日光透过楹窗洒在江宝筝冰凉的身子上。

　　目光在触及殷红嫁衣时，她呼吸一烫，整个人失重般坠落深渊，她认命般地闭了一下眼睛，酸涩的眼灼痛了她的神经。

　　她又猛地咳嗽起来，胸线起伏涌动，荔枝红的木门被从外向里推开，她的贴身女使走了进来，连忙给江宝筝倒了一杯水。

　　江宝筝推开了水，用尽力气地问道，“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闻言，贴身女使匆慌跪地，求饶，“姑娘饶命，从昨日夜里蔺王的人便假借确保婚姻顺利举办的名由守在丞相府左右，连府里下人都被严加看管，不得随意外出。姑娘让我送出去的信，被奴婢吞了下去。”

　　江宝筝一直在等消息，如今消息是等到了，可惜是个坏消息，她堪堪扶着桌子站起身，身子无力一晃，险些倒在地面，还是女使手疾眼快扶住了她。

　　贴身女使咬了咬牙，有些许泪水浮了上来，她声音喑哑半晌，艰涩开口，“姑娘，这眼见着婚礼就要举行了，您还是先休息一会儿罢，不然等会可怎么吃得消。”

　　江宝筝的身子一日看尽长安花般，似乎眼见到她陨落的那天，身形愈加消瘦，原本就纤瘦的骨架子也越来越轻。

　　江宝筝抬头看了日头，从西边窗子落下的太阳又从东边窗子一跃而起，她苍白地笑了下。

　　既然不能暗暗给赵承郢送消息，恐怕只能在赵承栩动手之前，让他们有所戒备。

　　一个时辰后，天彻底亮了，江庭驭不放心江宝筝特别来了一趟她的香闺，意外的是江宝筝很是配合梳妆。

　　他的女儿是那样美，令人一眼过后不忘的美。

　　江宝筝鬓若春云，她描了眉，抹了口脂，往常若一潭死水的双眸此时焕发生机，她转身看着江庭驭一笑，“爹，你怎么来了？”

　　江庭驭为官多载，是块混官场的好料子，能得皇上青睐能步步高升，只是这样的人也有软肋，他的软肋便是女儿江宝筝。

　　他看着女儿倾国倾城的模样忍不住泪目，年老的嗓音有些许哽咽浊流，他对被自己骄纵着性子长大的女儿说道，“筝儿。”

　　原本有千言万语，不善言辞的江庭驭突然将所有的话转化成一句“筝儿”，江宝筝伸手去拉江庭驭，对着左右说道，“你们先出去罢，我有话要对爹爹单独说。”

　　齐齐的一声“是”后，大家依次出门。

　　见门被合上，江宝筝淑雅的架子终究是端不住了，她慌张起身，碰掉了梳妆台上一支嵌红珍珠步摇。

　　“爹爹，”江宝筝口气焦急地唤他，正欲将所有事都告诉江庭驭。

　　可江宝筝余光一暗，她见着窗前快速地闪过一个人影，她拉着江庭驭的手松弛了几分，清醒了一夜的脑子缓缓回力。

　　是了，赵承栩要造反这么大的事敢提前告诉江宝筝，他又怎么可能美留后招，他连自己的父皇自己的胞兄都能谋害，又怎么会把江庭驭的性命放在眼里。

　　一时间，江宝筝心乱如麻，她将唇抿的紧紧的，只痴痴看着江庭驭蓄泪。

　　江庭驭瞧着宝贝女儿这模样，心疼若刀割，他心疼又带哄地问，“筝儿，这是怎么了？”

　　“爹，没什么。”江宝筝终究还是没能把话说出来，以身涉险的事还是她自己来罢，她的爹爹护她平安长大至今，从未告诉过她家里面临过的危机，如今，也让她保护一次江庭驭。

　　想到这里，江宝筝眼角无声地划过一滴热泪，她泪眼婆娑，可却强撑着弯唇笑了笑，她说，“爹，女儿只是舍不得你。”

　　江庭驭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他轻轻地拍江宝筝的肩骨，“筝儿若是想爹爹了，我就常把你接回家来。”

　　江宝筝用力地点了点头。

　　吉时到了。

　　赵承栩穿着正红色喜袍前来接亲，他带着江宝筝走到前厅，听江庭驭的续弦训话，江宝筝稳住心神，她一眼便看到满堂宾客中间的赵承栩。

　　数日不见，甚是想念，可惜这份想念也只能到今天断绝，江宝筝收执喜扇，圆扇后面的那张小脸悲戚一笑。

　　离开丞相府，来到蔺王府，赵承郢在这儿，甚至连皇上都来了，皇上身着龙袍，整个人气色好了很多，听说前两天皇上因为腿伤复发停了一日早朝。

　　江宝筝心心念念了大半生的人现在就在这高堂之上，只不过他不在江宝筝身边，而是旁观她嫁做他人妇。

　　她的心口剧烈地疼痛了一下，差点要了她半条命。

　　不过此时危机四伏，江宝筝顾不上自怨自艾，可怜自己，她看见围在赵承郢身后的几人神色古怪，甚是可疑。

　　昨夜赵承栩曾说过在这大喜之日便是他夺王之时，江宝筝多加留意，便能看清这满堂喝彩中有一大半神情警惕。

　　待到夫妻对拜之时，江宝筝显然是看到了他瞳孔里迅速扩张的杀气，他阴冷的眸子对江宝筝笑了一下，极是短暂的一眼，划过一道恶光，江宝筝脊梁骨发冷。

　　赵承栩起身，正欲伸手去接江宝筝的手，她愣住了，待会往来宾客觥筹交错之际便是下手的大好时机，江宝筝咬了咬牙。

　　她突然顿住了脚步，不再往前走，身旁的赵承栩装模作样地柔声问她，他抓着江宝筝的手，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娘子，怎么了？”

　　这一声“娘子”几乎叫的江宝筝几欲作呕，她半旋着身子，对上他这一双人畜无害的眸子。

　　手上传来的力道疼的江宝筝额头冒出冷汗，她忍住了疼痛，愣是没顺应他的意思前入洞房。

　　见江宝筝不说话，堂上已经有人开始猜测了，赵承栩上半身压了过来，他低头，只用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威胁她，“你最好安分守已，你父亲的性命还握在我的手上。”

　　江宝筝眸子猛地一凉一空，赵承栩这个卑鄙小人，希望，希望江宝筝留在江庭驭身上的字条他能及时发现。

　　她抬头，视线仇恨地焦灼赵承栩，目光无声痛责他。

　　皇上坐了有一会儿了，他身子有些吃力，他好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父皇，无碍，我先把她送回洞房就来。”赵承栩更加下死力地捏着江宝筝，她坏了自己的好事。

　　“那朕就先回宫了。”皇上在内臣的搀扶下起身。

　　他还不能走，赵承栩当即就丢下江宝筝逼近皇帝。

　　江宝筝见状，不多想就冲了上去，“皇上小心！”

　　此话一出，大堂静滞了刹那很快就沸腾起来，堂上的杀手见露馅了纷纷掏出他们藏好的刀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赵承栩拿出藏在袖下的匕首就朝赵贤刺了过来。

　　那张温润如玉的脸瞬间呗戾气和杀意包裹得满面阴森，皇上赵贤不敢置信地望着赵承栩对自己拔刀相助，江宝筝挡在皇帝面前，视死如归地紧闭双眼。

　　只听见千钧一发之际，刀剑相见，冰冷的打斗声激烈响起，江宝筝看到赵承栩拔剑挡住了赵承栩，他对江宝筝说，“带皇上先行离开。”

　　江宝筝身子有了些力道，她去扶赵贤，只是皇上腿伤严重，此时又蒙世事打击，整个人竟然僵站在原地，轻微抬一下脚，他就痛的汗如雨下。

　　江宝筝只能干着急，奈何皇上动弹不得，她只好一面小心提防着四周，一面护好皇上。

　　幸好赵承栩先有准备，他武功高强，能护住皇上和江宝筝所在的一箭之地，可双拳难敌四手，赵承栩人多势众，几次都有小人想杀害皇上，都被皇上身边的太监挡下。

　　如今皇上身边的太监也倒下一片，只剩下江宝筝和大太监护在皇帝左右。

　　赵承郢身手不凡，只是对方人海战术，赵承郢便是孤鸿寡鹄，渐渐的赵承郢明显败了下风。

　　赵承郢派人纠缠住赵承郢，他也抹了一把脸上的人血，朝着赵贤气定神闲而来，他脸上的笑慢慢放大狰狞。

　　皇上堪堪稳住身子，他气急攻心，“你，你这逆子。”

　　“父皇说的是，”赵承栩阴冷一笑，沾满了鲜血的剑就朝赵贤砍来，他冷笑，“父皇，走好。”

　　江宝筝眼里有泪，她下意识地推开皇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利剑就在她身上划开了一道口子，被撕裂的感觉真是痛到骨子里了。

　　她的世界缓缓归矣，嘈杂声音渐渐平息，她看到赵承郢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了，他面上沾了血，瞳孔直直地望着自己，江宝筝身子一软，倒了下去，她冲着赵承郢笑了一下，声音又小又虚弱，她唤了一句，“五皇子。”

　　赵承郢拿剑的手紧力到极致，他手起剑落，这一剑直接让赵承栩招架不住，赵承栩身子半跪，他加重力道，砍断了赵承栩手上的长剑，那一剑下去砍进了赵承栩的肩膀里，嵌进骨肉。

　　鲜血活着赵承栩的惨叫声齐齐迸发，叛党见首领落了下风，渐渐的丧失士气，赵承郢当场正法。

　　赵承栩咚的一声倒下，他抬手抹了一把心口处的鲜血，凄凉地笑了一声，他发丝凌乱，一偏头看见了脸色苍白的皇上，泪水流进血里。

　　“筝儿……”这是赵承郢知晓了江宝筝对自己的情谊后第一次这样叫她，也是最后一次，可是赵承郢最狼狈的岁月里，是江宝筝和申国公主一直陪着自己，那时他也唤江宝筝的小名，唤申国公主的乳名，怎么如今这样叫，却是这样陌生。

　　江宝筝看着赵承郢为自己痛苦的样子慢笑，她知道，赵承郢是为失去了一个妹妹心痛。

　　五皇子殿下，余生要是再跌落谷底，也记得不要放弃，只是，筝儿不能再守候在你左右。

　　江宝筝无力地笑，她在心里又唤了他一遍。

　　五皇子，赵承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