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柰》昭二十

40、第 40 章

　　东扯西扯了一堆，众人又吃了些东西，昭华不知从何处端回来了一些冰冻过的水果，非要大伙尝尝。
　　“我见他们这里做的这些冰冻瓜果很有意思，看到没，外头裹着的这一层冰是冰糖水，混着瓜果香味，可好吃了……”
　　夏橙执起一葡萄棒子在碗边敲了敲，咣咣作响，“真是什么稀奇玩意儿都有……不过这东西，得夏天吃才有意思吧？”
　　他怕吃下去冻死。
　　昭华转了转漆黑的眼珠子，笑道，“冬天吃也别有一番风味啊！你尝尝嘛！”
　　夏橙半信半疑的咬了一口，牙差点咬掉，捂着牙哇哇乱叫，差点要把那葡萄棒子砸出去。
　　昭华笑倒在一旁。
　　亭台中欢声笑语一片，江亭晚摇了摇头，提议，“不如将它砸碎做成冰沫，更方便一些。”
　　江亭晚出了主意，但不代表他就会吃，片刻后只有素卿卿和昭华在一边吃着冰沫吃出各种难以言喻的表情。
　　素卿卿还好一些，素日里便是一付淡然模样，虽然吃得肠胃里都凉嗖嗖，也还是很淡定，只是皱着眉，倒是昭华四处乱跳，喊着，“真好吃，真是人生幸事”之类的，夏橙受她蛊惑吃了两口，冻得不行，却又受不了昭华夸张的模样，独自跑到亭台外边去了。
　　跳得欢快的昭华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方才我在那边撞见左相了。”
　　江亭晚随口搭话，“是个人都要吃饭，左相大人来吃饭有何稀奇。”
　　“可不是吃饭那么平常。”昭华凑回桌边，“哈哈，东边那边有名伶演奏丝竹，我见他与其中一个甚是相熟的模样，凑得可近了。”
　　“喀嚓。”素卿卿手中的木棒被捏断了，江亭晚和昭华望去，只见素卿卿面无表情的道，“拈花惹草。”
　　见两人呆呆的望着她，她又补了一句，“身为大宣丞相，招惹名伶艺妓，真是有失身份。”
　　以为素卿卿是对阮思存端着这样的身份去做这等事不满，江亭晚客观的道，“瞧着左相大人也不是这般轻浮之人，而且左相出身云州大族，礼教森严，更不应如此啊。”他又问昭华，“你没看错吧？兴许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昭华嗤笑了一声，“同一个名伶有什么好交代的？而且，说话要凑这么近吗？这么近？”
　　说着，她还示范性的凑到了素卿卿耳边来，几乎是要贴上素卿卿的脸颊。
　　素卿卿几乎要炸了，脑子里顿时就冒出了阮思存凑在一名美貌女子耳边轻声说话的模样，心火烧得几近燎原。
　　素卿卿面色更冷了几分，吐出两个字，“过分。”
　　“是吧，过分。”昭华坐回去吃着冰沫，深有同感的点头。
　　帘子外夏橙突然没来由的剧烈咳了起来，咳声惊动了众人，昭华骂道，“干什么，叫你不要出去你偏不听，冷死你算了！”
　　素卿卿也是烦躁，冷声，“闭嘴。”
　　帘子外咳嗽声立马停了。
　　江亭晚也不想这个时候去触两个女人的霉头，但想着阮思存平日里为人，又忍不住替阮思存多说了一句，“我看着左相大人立身公正，处事颇有一套，于政事上更是刚柔并济，如此大才，便是有些小嗜好，也应当不妨大碍吧。”
　　“什么话，前几日我还听人说他情深义重，因为忘不了喜欢的女子而没成亲，隔着没几天就见着这么一番情形，这么说，他这痴情种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咯？”
　　大概女子对于这类事情都比较抗拒敏感，昭华显得很是激动。
　　“这……”江亭晚他自己也不知道啊，他除了自家夫人，真是从未看过别的女子多一眼，实在不好评判别的同胞的人品，更不知别人所想。
　　“素卿卿，你之前不是在稷学呆过？那啥……我听说左相好像与你老师关系不错，你们应当认识吧？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昭华挠头，不大理直，怎么听说的，自然是派人去打探的，她想打探素卿卿与容非的关系，自然顺带将周遭的人都打探过了一遍，多少知道一些。
　　虽说是素卿卿让她去查的，但说出来还是不大好，跟偷窥了什么私事一般。
　　素卿卿漠然，“不熟。”
　　昭华:“啊？”
　　“我老师与阮家老爷是旧交，他偶尔来拜访，见过几次。”
　　“所以说……”昭华摊手，“没谁知道他是什么人，不过我们关心别人的私事干什么，来来来，我们吃我们的……”
　　“对。”素卿卿突然笑了起来，“不关心。”
　　那笑里颇有些隐约的怒意，江亭晚看得奇怪，正欲仔细观察一下，帘子外有人同夏橙道，“夏将军大冬天怎么站在外头？”
　　低而不沉，略带几分沙哑，还含着三分笑意，这声音素卿卿熟悉得很，润声。
　　夏橙非常尴尬，偷偷瞄了几眼阮思存的神色，干笑，“哈哈……里头太热了出来透透气，左相大人怎么来了？”
　　昭华:“……”
　　完，昭华顿时明白了夏橙方才那么大动静是为何，一脸菜色望着江亭晚和素卿卿，江亭晚也是很尴尬，背后讨论别人，还被别人听见了，真是……
　　亭子外阮思存状若无意的看了一眼夏橙身后的亭台，浅笑，“过来用晚饭，没想到碰到夏将军，真是巧。”
　　江亭晚在帘子内收拾好了心情，也走了出来打招呼。
　　亭帘厚重，看不清外头情形，昭华隔着帘子听了一会儿，想问素卿卿，是不是也要出去打个招呼比较好，谁知一回头，素卿卿已趴倒在桌面，假装人事不知。
　　昭华:“……素卿卿，你别这么没义气好吧？”
　　素卿卿:“……”
　　外头阮思存道，“方才好似还见着昭华郡主，听说郡主这几日奉皇命跟在军营学习，可是同两位一道来的？”
　　夏橙不自觉的看了看帘后，“呃……”
　　昭华默默擦去泪水，从帘后探出个头来，强颜欢笑道，“没错，是我请他们俩来吃饭的……”
　　几人又嘘寒问暖的客套了几句，素卿卿始终没有出声，阮思存不动声色的看了几眼帘内，终是告辞了。
　　待阮思存走远，昭华三两步上前想一巴掌拍在夏橙后脑，但她还没长完全，夏橙又生得魁梧，楞是没拍到，只能恨恨的给了他铁一般的手臂一拳，“你真是，干嘛不早点出声提醒！背后说人坏话都让人本尊听了去，多尴尬啊！”
　　夏橙委屈，“我提醒了，你们让我闭嘴的！而且左相不让我出声……”
　　江亭晚亦是恨铁不成钢，“你什么时候能机灵点？不能大声唤他名号？咳嗽算怎么个提醒？”
　　“……我觉得你们不能怪我，本来背后说人坏话就不好……”
　　昭华:“呵？”
　　这次江亭晚出了手，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他后脑，拍得他向前扑了几步远。
　　夏橙委屈极了，但已经不敢再乱说什么了。
　　素卿卿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摸着后脑眼泪都快掉的夏橙一眼，“听见了就听见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全大宣的人都在编排我，我还没那个本事一个个算账呢。”
　　昭华想起她方才装死的模样，还有点生气，“那你刚才做什么不出来？”
　　“我不想闻见他身上名伶的脂粉味。”
　　“……”
　　“行了，吃也吃得差不多了，回去吧。”素卿卿看向昭华，“走吧，我送你回王府。”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但素卿卿已经揪着她的小辫子拖她走了，“赶紧的，别废话，我吃撑了，遛食。”
　　昭华:“啊啊啊啊……你别扯我头发，我绑好久的……”
　　江亭晚:“……”
　　夏橙:“……将军真是一如既往的……粗暴……”
　　路上行人较白日里更少了几成，走出几百米都没见一人。昭华以往出去疯玩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形，心里也会有些害怕，但今日有素卿卿跟在后头，倒觉得心里踏实得很，不用跑着回去了。
　　“素卿卿，你之前好像很讨厌我。”
　　素卿卿还是金吾卫上将军之时，就常常躲开她，她起初并没察觉，直到撞见几次素卿卿值守，记住有这么一个人了，才特别留意，后来听说过她武艺高强，更是想与她亲近，这才发现，只要有她出现的地方，素卿卿绝不会逗留，或者有时会直接避开。
　　年少的昭华很是不解，但身为当朝郡主的骄傲，又不允许她追上去问，只好作罢。
　　借着今夜喝了点酒，昭华便问了出口。
　　素卿卿冷淡，“你不也很讨厌我？”
　　昭华道，“那是在之后！”
　　没撞见她与容非在一块前，她可没有讨厌过她，昭华想了一下，也不知怎么描述，“再往前以前！”
　　素卿卿看她一眼，诚实道，“因为你很吵。”
　　太吵了，吵得她头疼。
　　昭华没想到素卿卿语出惊人说出这么一句，呆了一下以后，往她跟前凑了凑，做了个鬼脸，“就吵你就吵你，略略略……”
　　素卿卿摁住她的脸把她推了出去，颇嫌弃的擦了擦不小心蹭到手心的口水，“幼稚！”
　　昭华又做了个鬼脸，颠颠的又蹦开了，蹦了一会儿，又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蹦了回来，“素卿卿，你是不是恋慕左相？”
　　“没有。”
　　“那你今天怎么对他跟名伶之事那么气愤？”
　　昭华见她不欲多言，心中仍是坚持己见的，原本对素卿卿那点微小的抵抗现今都消失不见了，不要喜欢容非，要喜欢左相，她心里谋划着小心思，兴奋的劝说道，“恋慕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喜欢一个人就要大胆的告诉他！像你今日那样绝对不行，你要站到他面前，近前，让他知道知道，你当朝大将军，长得又好看又能带兵打仗……”
　　素卿卿哪里不知她的小心思，权当作笑话听了，“近前要多近？”
　　以为她听进去了，昭华跑过来，“就跟方才在亭台里跟你示范的那样。”
　　“那他绝对会推开我。”
　　“怕什么！”昭华瞪眼，非常激动，“你不是习武的么？！你直接推倒他啊！”
　　素卿卿心神为之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李安然，你小小年纪，学的都是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