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人类被外星人当消耗品的往事》维尔彻尼

33、苏醒（修）

　　场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要从几个小时前说起。

　　一辆从镇星聚居地出发的钢铁巨兽，正在荒凉的大地上向前行驶。若是从空中俯瞰，就能够发现钢铁巨兽的行进路线上，有一个已经破败不堪的小镇，那正是这一行的目的地。

　　在这辆坦克战车的驾驶舱内。

　　“哇啊、这个是什么。”从潜望式观察镜中看到从未见过的东西，令编号为24321的女孩发出小小惊呼。

　　乌苏闻言凑过来，借着小姑娘手中的潜望式观察镜看过去。

　　只见镜片前贴着一小片晶莹剔透的六角形，它的每一个角都散开美丽而又精细的纹路。此时六角形的六个角已经开始融化了。但是很快，又凝固起来——从潜望式观察镜一端传过去的热量，还不至于能够令这八角形融化。

　　“噢～这个啊。”乌苏将潜望式观察镜交还给女孩，摸摸小姑娘柔顺的齐耳短发：“小机师没有见过吗？”

　　乔小鹊摇摇头：“嗯～完全没有见到过……”
　　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这美丽的小东西完全触及到乔小鹊的盲区。她有点兴奋，认认真真的观察着。

　　只要将观察镜稍微偏转一点儿方向，就能看到纷纷扬扬的六角形或者八边形从空中飘落下来。那些家伙们鹅毛一样轻，随着微风，在半空中打着旋儿。掉落在镜片上的，每一片都不一样，只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巧夺天工的美丽。

　　在她仅有十年的短暂人生当中，还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说起来现在才一月份啊，今天是一月七日吧，初春的话，还很正常啦！”
　　一边充当驾驶员的镇星司机，名为“笨蛋”的青年在听到两人对话的时候就看向了他的那个观察镜。他总是一副爽朗的笑容，插话道。

　　“初春？很正常？”乔小鹊看向他。

　　在小姑娘将充满求知欲的眼神投向自己时，这个家伙整个人都嗨了起来：“小机师叫我一声哥哥的话，我就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啪！

　　乌苏一巴掌一个小朋友，笨蛋驾驶员委屈巴巴，眼里含着两包热泪：“老大，好过分～打头的话可是会变笨的。我要是变笨了该怎么办啊！”

　　乌苏冷漠脸：“你本来就很笨，无所谓。”

　　这高马尾女人转向乖乖巧巧的小女孩，语气立马温和了八个度：“这是小机师第一次见到吧，这个。就让我为你介绍吧。这个啊，是……”

　　笨蛋：“这个是只会在冬天和初春出现的精灵哦！”
　　乌苏：“……雪噢。”

　　“是叫做‘雪’的精灵呢，它的身体晶莹剔透，有两只手两只脚，一个头和一条尾巴，身体很轻，能够搭风到达每一个地方。

　　“这个精灵呢，是可爱的孩子变的。死去孩子里，只有最最纯洁、最最可爱的孩子的灵魂，才能够成为雪的精灵。

　　“虽然死掉了，但是它们是那么的纯洁，一点儿也不怨恨，所以才会变成这种漂亮的样子。因为舍不得大家，所以雪精灵每年冬天都会回来看望大家，有时候啊到了初春也舍不得离开。

　　“它呀，最喜欢可爱的小姑娘了，比如像小机师你这样的。但是它们不太会控制力道，一不小心的话，雪精灵就会把你这样可爱的小姑娘也变成雪的精灵带走了！那样的话，就有新的雪精灵可以和它一块儿玩啦。”

　　一旁的笨蛋驾驶员，用高昂热情的语气，极快的语速，一口气叽里咕噜了一大串。

　　“死去孩子的灵魂……雪的精灵……”
　　看乔小鹊的表情，明显是当真了。

　　“笨蛋，闭嘴。”乌苏向某个插话给小姑娘灌输奇怪概念的青年挥舞着拳头，阴测测道，“再胡说八道，宰了你。”

　　作为镇星的老大，乌苏的威慑力还是很大的，笨蛋驾驶员立马做出将自己的嘴巴用拉链拉起来的动作，闭嘴了。

　　笨蛋这家伙，第一次和乔小鹊一起出任务，是不是高兴到得意忘形了，看来需要接受接受来自老大的“爱的教育了”。
　　这样想着的乌苏，眼见乔小鹊即将在笨蛋的胡说八道中越陷越深，立马询问道：“小机师想出去看看雪吗？”

　　乔小鹊：“出去梅卡瓦看看吗？”

　　“怎么可能有人第一次见雪的精灵到会不兴奋不想去亲密接触啊。”笨蛋驾驶员小声嘀嘀咕咕，“毕竟小机师以前是住在摇篮里的吧，那可是摇篮啊。老大你不是说摇篮里压根就没有春夏秋冬吗？全——部都是超——适——宜的春天呢。”

　　虽然不准和乔小鹊说话，但是老大也没说不能自言自语嘛！于是笨蛋驾驶员稍微提高了声音，感叹道：“啊，真好呢，是春天呢……”
　　又压低了声音：“不过呆在摇篮里就连雪的精灵都见不到也太可怜了。”

　　终于，这热爱叨逼叨的话唠还是没忍住，插入两人之间：“小机师你想去看看的话，我们可以先停下来哦。就算是老大来我也不会开车的！尽情的去看吧，哥哥会在这里等你的！”

　　笨蛋驾驶员竖起大拇指，亮出一口闪亮亮的大白牙，笑容傻不拉几的。在乌苏威胁的眼神看过来时，立马闭嘴撇头正色一个“我正在认真工作”的三连。

　　“我、我也不是那么想出去。”
　　乔小鹊捏着自己的衣摆，垂下头。

　　说实话，笨蛋的热情让她很不适应，她也是经过了这几天才习惯乌苏的，没想到这个叫笨蛋的，更加更加爱和她说话。
　　和这个家伙坐在同一个驾驶舱内，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一千八百瓦的大灯泡，笨蛋就是那个朝着她扑过来的蛾子，还是特别大只的那种扑棱蛾子。

　　乔小鹊犹犹豫豫：“我们还是先去前面搜集到足够的物资回去再……再看吧。雪的精灵，什么的，以后也、也看得到吧。”

　　比起看雪，小姑娘觉得现在另外一个问题更加严峻：“你们……有没有觉得，有点儿冷？”

　　乌苏笑了：“因为下雪了，所以变冷了。”

　　她从驾驶舱后拿出两件绿色长款大棉衣：“小机师你也是有感觉的嘛。来，把这个穿上吧。”

　　乔小鹊还是光着腿穿着小裙子呢，虽然有件小马甲，但是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御寒的装备。不，前几天就算没下雪，晚上可也不暖和呀。乌苏查点要以为乔小鹊和她一样了。

　　厚厚的绿色大棉衣将小姑娘裹了个严严实实，衣摆直接垂到脚踝。这厚实的大棉衣可谓是居家必备良品，也就是他们镇星财大气粗，背后还有那么一点点支持，才能拿出这么个衣服来呢。

　　“锵锵锵～！还有这个！”一顶军绿色的大帽子被乌苏糊到乔小鹊头上，“这个要把护耳拿下来……”

　　于是，半分钟后，一个裹着军大衣带着雷锋帽的副驾驶新鲜出炉了。

　　乌苏：“既然小机师都那么说了，我们就先去收集物资吧，大家也还在家里等着呢。笨蛋，加大马力。我们速战速决。”

　　乌苏：“等回来了，让小机师你玩雪玩个够。”

　　“嗯。”埋在温暖的衣物里，乔小鹊轻声应道。没多久，她又迷惑地皱起眉头：

　　还是……好冷？

　　“我们很快就能到前面的那个小镇了。我们镇星在那里清扫过好几次了，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小机师，你怎么了？！”

　　回头看过来的乌苏有些担忧，只见乔小鹊缩在军大衣里，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看着感觉就不太好。

　　小姑娘摇摇头，却是不住颤抖，可以清楚听到她牙齿上下磕碰的声音：“我没……没事……我就是有点儿冷，乌苏姐姐，你们小心、小心一点儿。”

　　“放心吧，我们会小心的。”
　　乌苏伸手捞住小姑娘的手掌，小爪子冰凉冰凉的。

　　乌苏就不一样了，这女人就跟个大火团似的，是个人形自走暖炉，手掌自然也是暖烘烘的。

　　乔小鹊稍微放松一些，她偷偷看看乌苏，脸红了一点儿。

　　驾驶员笨蛋：“没经历过下雪的确是会有点儿怕冷，不过小机师可别硬撑啊。以后积雪融化的时候，那才叫一个冷呢。再来点儿风，哇哇哇。刺骨头！
　　“不过小机师你这身子骨也太虚弱啦，得好好补补。你喜欢吃什么？唉，不过我们没那个条件，也不一定弄得到你想吃的东西。果然还是吃肉吧！肉可是好东西，多吃肉，身体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积雪融化时候会更加寒冷，不过这并不重要，这条经验是大家一起总结出来的，有用就行了，野生人类们是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

　　要是真的太冷，手指上是容易生冻疮的，不仅会痒痒得难受、会变得红肿，还会烂掉，小机师的手指可精贵着呢，绝不能生这种东西。

　　乌苏这次没有制止笨蛋的叨逼叨，只提醒他说话归说话，要记得看路。当然，这家伙也是个老司机了，开车什么的完全不带怕的。

　　主要就是她想说的话被这货给说完了……感觉有点不爽利。

　　乌苏对笨蛋和对乔小鹊就是两个态度，赤/裸/裸的双标。小孩子嘛，总能得到老大更多的温柔耐心的。
　　更何况乌苏本来就不是什么高冷女王的性格，只是徒有一个炫酷凶恶女王的外表。如果可以的话，哪个女孩想在自己的脸上脖子上留疤？

　　女人怜爱地看看乔小鹊，又看看潜望式观察镜，一个破败的小镇已经在眼前了。

　　乌苏：“要不小机师你呆在这大家伙肚子里等我们吧。我们就去搜刮搜刮，很快就能回来了。”

　　他们这次行动只有三个人，主要的目的，也是为了测试测试这台被小机师修好的战车是不是能用了，能够装多少物资，以及到底拥有何等防御能力，攻击能力倒是没办法测试了，他们没有弹药。总之，这些东西不实际开过来用，是不会知道的。

　　乌苏撇嘴：“反正那破镇子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

　　这样的镇子在摇篮外到处都是，每一个每一个都变成了豆腐渣工程，打斗的动静，不，踩踏的力度大了点儿，都有可能碎成一块一块的，就是个掉渣的桃酥。

　　没办法，这些大部分是史前……摇篮时代前的人类，也就是两百多年前留下来的嘛！

　　天天日晒雨淋的，指不定还收到人类为了消灭海蓝人发出来的真理快递，或者海蓝人恶心吧啦的粘液之类的洗礼，这么多年了，也没个人类给它们做个护肤美容什么的。

　　乔小鹊倒是没有明白乌苏的苦心，拥有枪/支的她，自保能力是绝对不弱的。更何况人小体重轻，踩到同一块地板，乌苏会掉下去，她有可能屁事没有，地板都不会碎。

　　当然，这话是绝对不能让乌苏知道的，就算是达到人类的末日，体重也绝对是女人的逆鳞，尤其是变相说人家重。

　　乔小鹊还是有求生欲的。

　　乔小鹊目测道：“主干道的宽度足以通过。”

　　想到那破败小镇的主干道与现在他屁股下这座驾的体型对比，驾驶员笨蛋一顿怪叫：“呜噢，我看你是在为难哥哥我。我可是头一次驾驶这个大家伙啊。”

　　这老司机是完完全全的无证上岗。

　　虽然梅卡瓦足以通过主干道，但是绝对不轻松，稍微不小心，就会磕碰到四周的建筑，介于坦克战车的吨位和那些建筑酥脆可口的外壳，碰到一个他们就得埋在那里边。对驾驶员的控制力要求极高。

　　乔小鹊看上去有点小失望：“笨蛋哥哥，你不行吗？我还以为你做得到的。”

　　驾驶员：“…………”

　　驾驶员：“谁说我做不到了，不要说男人不行啊小丫头！我可是纵横秋名山多年的老司机啊！接下来就看哥哥我的吧！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接下来，这青年就将坦克战车开出了火箭炮的气势，坐在战车内的人没有感到晃动，却是笨蛋把这钢铁怪兽稳稳当当的驶入了主干道，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剐蹭。
　　这家伙的技术的确不是盖的，不然也不会让他每次都和乌苏一起出任务，他很厉害。

　　梅卡瓦挤入小镇内，平稳的向前走。

　　破败小镇的镇民早已经离开，没有人类维护的小镇已经很破旧了。

　　低矮连绵的房屋，房门大开着，不，那不过是一堆烂木头而已，已经称不上是门了，金属的门早已经被拆走，只勉强留下来这些。从房门往里看，可以看到屋子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了。

　　屋顶的广告牌已经剥落，烂到只能勉强辨认出它们原本的样子，只有化纤塑料布制作的招牌还顶在上头，但是也已经被老鼠啃了，上面色彩鲜艳的字迹剩下淡淡的浅痕。

　　像是被从体内剥出的骨头，那些钢筋的骨架支棱着，上头攀爬着翠绿的植物，巴掌大的叶子之间藏着小小的花骨朵。里头的间隙中，藏着像是小老鼠什么的东西也是有的，不过极少，几乎已经被抓走吃光了。

　　墙壁上爬满青苔，墙灰早已经剥落完毕消失在搜刮中，无论是红砖还是水泥墙，都已经是布满空洞和气泡的样子。地面上则散落着从墙上掉落下来的碎石，柏油路坑坑洼洼，布满裂痕，在裂痕中，却长出了能开小黄花的杂草来。

　　乌苏打开驾驶舱舱盖，半个身体探出来，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潜望式观察镜到底不是什么上下左右东南西北所有地方都能够面面俱到的，有时候还是需要人眼来确认。

　　雪下得很大，很快地面上就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洁白，他们乘坐的钢铁战车身上也盖了薄薄一层，就像个茸毛毯子似的，就是这毯子是冷冰冰的，并不温暖。

　　冷风顺着舱盖间的缝隙溜进梅卡瓦的肚子里，一片雪花飘到乔小鹊鼻子上，迅速变成了一颗小水滴。

　　但是，并不冷。

　　雷锋帽和军大衣为乔小鹊遮挡了从舱盖缝隙间漏下的风，可她依旧觉得四周变得寒冷起来。看看一旁穿着短袖T恤的驾驶员，再看看只穿着简单贴身劲装再披着个超薄白大褂的乌苏，又好像这只是她反应过度了。

　　也许……寒冷真的只是错觉？

　　“笨蛋，停下。”乌苏命令道。
　　驾驶员立马听命，这架才修好不久的梅卡瓦在他的手下就好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甚至连一丝急停的不适感都没有。

　　乌苏撑住舱盖两侧，只是微微一用力，她整个人就从驾驶舱中脱离。

　　“我去前面看看，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驾驶舱舱盖被啪的盖上，女人甩着一头飘逸的马尾，脚下一蹬，就扒住了旁边广告牌剩下的钢筋，再一用劲儿，就翻上了屋顶。

　　直到她跑开，屋顶上盖着的、已经破烂不堪的红色瓦片也没有动上一下。

　　从潜望式观察镜中看到这一幕的笨蛋感叹着：“老大越来越厉害了。”

　　而此时他口中越来越厉害的老大，正如同豹猫一般在各个屋顶上跳跃。她长腿一迈，就轻轻巧巧的跨越了房屋与房屋之间的阻碍，至于上下的间距，更是一勾一翻就上去了，那点儿高度更是不看在眼里的。

　　终于，乌苏的跳跃停了下来。

　　她扶着早已干涸的水箱，看着另外一个屋顶上的脚印，眉头皱得几乎能够夹死一只蚊子。

　　女人撩起衣摆，露出腰间两把骨刀，在她的大腿上一边绑着一个腿包，腿包上是一排排的手术刀片。那里面装的都是她的武器，只有一个除外。

　　乌苏从其中一个腿包的内口袋中，取出一个银行卡似的东西，只不过是金属制的。
　　她将这东西凑到嘴边说话，边往回跑。

　　“滋……这镇子里……滋……多余的东西，计划取消……滋……保护好小机师。”
　　“滋……这镇子里……滋……多余的东西，计划取消……滋……保护好小机师。”

　　乔小鹊吓了一跳，圆圆的眼睛瞪得跟个小鹿似的看向驾驶员。
　　乌苏姐姐的声音，是从他的脖子处发出来的。只见青年驾驶员从衣服里捞出了一个金属卡片，乔小鹊本来以为那个只是他用来装饰的项链。

　　青年驾驶员拿着那卡片，压根不问发生了什么：“收到。”

　　乔小鹊小小声问道：“这是……能给我看看吗？”

　　“这个啊，羡慕吧，是只有少数人才能搞到的高级货哦。”
　　笨蛋得意洋洋的炫耀着，直接将脖子上的卡片项链取了下来，丢给乔小鹊。

　　小姑娘双手捧着这东西，翻来覆去的观察着。这看上去就真的只是一张银行卡，又轻又薄、触手光滑，上面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更看不到什么按钮之类的东西。

　　这并不是属于人类的科技，是……是那些海蓝人带过来的东西。

　　“怎么样，小机师看出什么名堂来了吗？这个真的很好用耶，联系预警方便了好多。要是能够搞到更多就好了。”

　　一边说着，笨蛋调整着梅卡瓦的炮口，钢铁巨兽缓缓向后退去。

　　乔小鹊的声音依旧是软软糯糯的：“大概可以……”

　　不知何时，笨蛋的额角已经淌下了汗珠：“大概可以？”

　　乔小鹊抚摸着卡片，入手的触感非常熟悉，虽然是海蓝人的科技，但是这东西正好处于她的知识点范围之内。

　　“如果有材料的话，我可以制造，但是我需要拆解一个作为板模……”

　　“那好，等回去以后我的这个就交给你拆掉吧！不过，你制造出来的第一个一定要送给我用啊。”笨蛋立马就乐呵呵的下了决定。

　　他用身体挡住面前这堆乱转的仪表盘，手下操纵杆狠狠一拉。

　　梅卡瓦猛然震颤。

　　哐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