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chapter 16 回忆风暴（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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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回去的车上，李纯情义愤填膺地谈论着刚才的采访，“那个男人真是禽兽不如，为了离婚差点把老婆打死。最可怜的是那个女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妈妈被爸爸打到吐血。”她有些说不下去，回过头看着海潮，想寻求些支持。
海潮仿佛没有听到她说的话，呆呆地望着前方，目光像失了焦一般。
“海潮？”李纯情小心翼翼地叫道，仿佛怕惊醒她。她从没见过海潮这副样子，不免有些担心。
海潮回过头看着她，目光怔怔的，仿佛仍然没有从那个遥远的世界回到现实中。李纯情觉得自己的话似乎绕了一大圈才传到她耳边，“你没事吧？”
海潮忽然惊醒。“呃．．．．．．我没事。”她极力露出一副轻松的神情，却更加让人担心。
李纯情看着她，心里有些怀疑。她刚才的表情那么悲伤，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不愿回想的事。然而海潮不愿意说，她也不能勉强。只好无奈地皱了皱眉，把疑问咽了回去。
刚下台里的车，海潮就抬手拦了辆出租。
“你要去哪儿？”李纯情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车子已经风驰电掣般开了出去，迫不及待得像要去做什么重要的事。李纯情不由得更担心了。她无计可施地抓了抓头发，忽然想起一个人。
她立刻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你好,我是李纯情。”
电梯始终没到，海潮绕到大楼东侧的安全楼梯，一层一层往上爬。心里忽然很紧张，极力想推迟那一刻的到来。她的步伐越来越慢，似乎那双脚有千斤重，半天也跨不出一步。
然而再长的路也有尽头。她站在下午刚刚来过的那家人的门外，心情复杂地按着门铃。
“叮咚．．．．．．”没有人开门。
“叮咚叮咚．．．．．．”那扇门仍然未动。
海潮忽然感到很恐慌，手按在门铃上，一刻也不敢松开。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门铃发疯一般地叫喊，仿佛她焦急的心。
门终于开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站在门口，用一双哭红的眼睛望着她。
“你．．．．．．是谁？”她的声音还有些抽泣，眼神疑惑地看着海潮。
海潮终于松了口气。她努力扬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我可以进去吗？”
女孩儿犹豫地看着她。她并不认识海潮，也没有心情接待客人。但海潮的眼神那么温和，令她的防备一下子松懈。她站到旁边，给海潮让路。“进来吧。”
屋里一片狼藉，地上还有残留的血迹。那和六年前一样的颜色令海潮感到反胃，她急忙转开眼，将视线从那片血红中拯救出来。
女孩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她。她也刻意忽略地上的血迹，用一种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忧郁语气问，“你有什么事？”
海潮无言以对。她说不清自己来的目的，只知道有种冲动主宰着她，令她一刻也不敢耽搁地赶了回来。
“．．．．．．”她抬起头看着女孩，“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女孩愣了一下。
“以后？”她呆呆地重复，仿佛那是个难以理解的词汇。“．．．．．．还有以后吗？”
海潮有些心酸。她上前握住女孩的手，用充满鼓励的眼神看着她，“噩梦再长也会过去的。你要坚强点儿。”
女孩猛地甩开她的手，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看着她。
“你们把什么都说的这么容易！想离婚就离婚，想打人就打人，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为什么别人的父母都是相亲相爱，我的爸爸却把我的妈妈打到浑身是伤，快要死掉？为什么我不能有一个完整的家，我有什么错？”她歇斯底里地喊着，仿佛海潮正是那个应该承受她怒火的人。
海潮想起那时的自己，也是这样恨不得把怒火发泄到每个人身上。她的眼眶渐渐湿了，目光落在女孩身上，带了点苍凉。“人唯一不能选择的就是自己的出身，你并没有错。”她极力让自己有些发颤的声音镇定下来，“就算父母不爱你，就算父母互相伤害，那也不是你的错。”
“既然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我来承担后果？”女孩的眼睛湿漉漉的，像被父母遗弃的小鹿。“为什么别的孩子可以幸福，我却不可以？”
“不是只有你是不幸的。” 海潮回过头看着女孩，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你相信吗？我的父亲曾经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逼我的母亲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女孩张大嘴，不敢相信地看着海潮。她本以为自己是最不幸的，却没想到这世上的不幸从来没有最字。
海潮卷起T恤的袖子，露出手臂上那道粉红色的伤疤。她感到有些悲哀，竟然要用伤疤来安慰别人。“这道疤痕，就是当年我父母争夺那把刀的时候留下来的。当时缝了十几针，现在已经看不大出来了。”她极力露出笑容，“所以你看，再深的伤口也会愈合，没什么大不了。”
女孩呆呆地望着那道疤痕，又望望她，一时间有些失语。
“我知道这很不容易，但你必须坚强。”海潮的目光有些潮湿，充满希冀地看着女孩，“我相信你一定会比我做的更好。”
女孩迟疑地和她对视。她的目光那么真诚而坚定，闪烁着一种动人的色彩。女孩感到有种力量传递到她的身上，令她整个人都振作起来。她用力地点头，“我会坚强的！”
海潮松了口气。她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写在纸上，递给女孩。“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她的目光像在期待某种承诺。“你一定会坚强的，对不对？”
女孩用力点头。
回去的路上，海潮感到很疲倦。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全身的力气消耗的干干净净。那些以为忘记的可怕回忆，突然间又全都跑了出来。好像有谁临空一抓，把它们重新塞回她的脑海。她望着车窗上的倒影，心空荡荡的，再也没有了刚才现身说法的勇气。仿佛她苦苦支撑的那个空壳，已经被风吹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她默默地付完车资，开门下车。
关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身边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大概已经等了很久。
看到海潮出现，他立刻站了起来。眼神明明很紧张，却故意露出随意的笑容。
“回来了？”他淡淡地问，却并没打算等她的回答，只是牵住她的手，径直往外走。
“关诣？”海潮疑惑地看着他。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回头给她一个阳光的笑容，好像将伤痛都融化在里面。
海潮低头不语。她不想问要去哪里，也不想知道要去干什么。只是忽然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好像他给了她某种力量，让她不用再独自支撑下去。
车开了一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海潮下来一看，对这个地方有些失望。狭长的铁轨，沿途的杂草长得有半人高，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到处是乱石和瓦砾，偶尔窜出一两朵倔强的小花，却显得这里更加荒芜。
海潮望向关诣，目光询问他来这里的原因。
“等一会儿吧。”关诣转过头去，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
海潮只好耐心地等下去。
过了一会儿，听到长长的鸣笛声。远处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整个地面开始颤动，好像有千军万马开过来，势不可挡。
“火车来了。”关诣回头，眼睛看着她说，“一会儿我做什么，你就跟着我做什么。”
海潮觉得很奇怪。然而来不及再问，火车已经带着力贯千钧的气势，从遥远的地方一路冲过来。“轰隆轰隆”的巨响充斥天地，她觉得自己的声音渺小的仿佛虫鸣一般。
她回过头看着关诣。他的嘴唇一张一翕，脖子上的青筋全都突了起来，似乎在用尽全力地大喊。可是她一点儿也听不清他在喊什么，仿佛那些话是秘密，被这种喧闹封存在里面。
她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心里一阵暖流流过，眼睛里也是。她也开始用力地大喊，像要把阴郁和力气一起消耗干净。这列火车长得好像看不到尽头一般，不停地在她眼前驶过。令她觉得时间也像是为了等她发泄结束，而刻意放缓了脚步。
列车终于驶过，整个世界又恢复了宁静。两个人默默地望着铁轨，好像仍未从那种发泄中抽离出来。
关诣忽然伸手掏出钱包，从里面翻出一枚硬币。他嘴角挂着笑容，炫耀般将那枚硬币在海潮眼前晃了晃。
“你要花还是要字？”他问道。
是要扔硬币打赌吗？海潮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随口答，“花。”
关诣仍然微笑，“那我要字。”
他几步走到铁轨边，俯身将那枚硬币放在铁轨上。
“再等一会儿。”他脸上还是那种高深莫测的笑容，目光落在海潮身上。
又一列火车驶过，这次他们都安静了许多。海潮是有点累了，再加上好奇地等待谜底，所以没有出声。关诣本来就是陪她发泄，自然也安静下来。
漫长的几分钟过去，火车终于走了。
关诣走过去拾起那枚硬币。他把它拿到眼前看了看，脸上露出意料之中的神情，“花和字都没了。”
他把海潮的左手摊开，将那枚硬币放在她的掌心。果然上面的花和字都已经模糊不清，只有手指还能依稀感觉到上面的凹凸。
关诣很自然地伸出右手，和她十指相扣。那枚硬币被夹在他们当中，渐渐也有了温度。
“其实花和字又有什么分别呢，”他开口说，淡淡的语气，“被火车一轧，还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海潮抬起头，目光疑惑地看着他。她不懂他想要说什么，却又好像有点明白。
“过去的日子无论是幸福还是痛苦，只要时间的列车轧过，一切终将会变得了无痕迹。”关诣回过头，温暖的目光照在她身上。“所以不用太在意。”
海潮的睫间一热，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她睁大眼，透过蒙蒙的雾气望着他。他的表情云淡风轻，却掩不住满满的关怀。就像冬天里的一杯热奶茶，静静为她驱走所有寒意。
关诣默默地揽过她，任她将眼泪擦拭在他的衬衫上。其实舍不得让她哭，但发泄出来总是要好受些。
他的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好像在哄小孩子。直到怀里抽泣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才低下头去看她。海潮的脸还埋在他的衬衫里，似乎在不好意思，不愿抬起头来。
关诣不免有些好笑。继续拍着她的后背，他的声音温柔得像耳语。“你有没有看过‘花样年华’？”
海潮在他的怀里静静点头。
“梁朝伟喜欢对着树洞说他的秘密，然后用泥封起来，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关诣的声音带着揶揄的笑意，“其实那样一点儿也不环保。在树上挖洞，树不会疼吗？树如果疼了，说不定会生病死掉。明明只是一个人的秘密，最后却害死了一棵树。你说是不是很不环保？”
他的话很无厘头，语气却是一本正经。海潮抬起头看着他笑了。
关星驰继续说道，“而且树洞那么小，能装下多少秘密？这里的天地广阔，随便你说上几天几夜都没有问题。”他最后总结，“又实惠又环保，比树洞强多了。”
海潮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关诣松了口气。他收拢双臂，将海潮抱的更紧。“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当你的树洞，那没关系。”他的声音里有微微的失落，“我把这里推荐给你。当你需要树洞的时候，我就陪你来这里。你不用告诉我任何事，只要别一个人躲起来让我担心，好吗？”
海潮的眼睛又湿了。她再次把头埋进他的衬衫里，静静点头。
关诣的嘴角终于浮现笑意。
车子离得有些远，走回去的时候海潮被树桩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关诣眼明手快地拉住她。
“我背你吧。”他蹲下 身去。
“好。”海潮趴在他的背上，搂住他的脖子。她做的那么自然，好像这个动作已经发生过几百次一样。
关诣一路哼着歌，很快乐的样子。
“if you wander off too far
my love will get you home
if you follow the alone star
my love will get you home
if you ever find yourself losing long alone
get back on your feet and think of me
my love will get you home”
海潮趴在他的背上，舒服地闭上眼。也许再也找不到别人，可以带给她这么多的快乐。她想要抓住这一切，就像溺水者想要抓住一块生存的浮木。
她那时并没有想到，一个给你带来最多快乐的人，也一样可以带给你最多的痛苦。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chapter 16 回忆风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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