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天若有情（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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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萍居，风过竹摇，云遮明月
终于，武后的神色越来越冷，霍然起身的刹那，身形都因怒火而微颤不已：“好，你想死，姨母可以成全你，不过，本宫要你明白一件事，从现在起，你要如何对待自己，本宫就会如何对待月儿。”
“你说什么？月儿她——”还活着？敏之拼命仰起头，注视武后的眼神中一半疑惑，一半期盼。
“不错，她还活着，只有本宫知道她在哪里。”看到敏之的反应，武后稍稍安下心来，至少，这孩子不会再寻死了。
“月儿她，还好吗？”干涩的嘴唇每说一个字，都艰难万分。
“她很好，可如果你不喝了这碗药，她就难说了——”武后将苦涩却救命的汤药端到敏之唇边，温柔的威胁道。
“我喝！”尽管无法确定武后的话有几分可信，但敏之却不敢拿月儿的生命去赌，月儿活着，活着就还有希望——“请皇后陛下解开侄臣的双手。”
“不，姨母来喂你喝药。”俯身微抬起敏之的头，动作轻缓而温柔，眼神更是流露宠溺，宛若呵护刚刚出生的婴孩儿，“来，慢点喝。”琉璃碗沿轻触到干裂的唇角，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武后陛下，敏之犹豫得几次张翕双唇，都没能饮下药汁，脑海中不断浮现着月儿纯真的笑容，终于，闭上双眸，开口饮下苦涩的汤药。
那涩苦充斥了整个口腔，一路蔓延到胃底，直到什么东西挤进皓齿，将一丝甜腻慢慢化开。“不苦了吧？”小时候，每每被逼喝下汤药，母亲也是这样，用糖果化去草药的苦涩，不，她不是母亲，这一切不过是场梦！头越来越昏沉，吃力得晃晃，拼命想要保持清醒，“让我见见月儿。”
“之儿，姨母当然会让你见到妹妹，可是皇后陛下呢？你认为本宫会让你们兄妹团聚吗？”
“不要伤害月儿！——皇后陛下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意识渐渐飘远，语声渐渐变为低喃。
“什么时候把伤养好了，什么时候才有资格和本宫谈条件，放心，这段时间，月儿会好好的。”彻底陷入黑暗前，这句话已清晰地刻在心底。要赶快好起来——是敏之睡着前唯一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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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无眠，承露，心寒
“谎言！天大的谎言！母后，你为什么要再给敏之表兄希望？！当希望再次破灭，彻底变为绝望，你让他怎能再承受这一切？！”太平万万没有想到，母亲居然会利用月儿的死来囚禁敏之，难道这就是帝王的本来面目吗？
“除了这样做，本宫想不到留下他的方法，若非这样做，你现在只能见到他冰冷的尸首。”武后苦涩一笑，自己居然会如此在乎那孩子，是因为亏欠，还是冥冥中割舍不下的亲情？九五之尊，是否还可以拥有亲情？
三界之天，是否还能再拥有亲情？相同的疑问同样叩击着王母的心，戬儿，今生今世，是否还能听你叫我一声“舅母”呢？
“可是——”太平不愿敏之受到欺骗伤害，但她更不愿面对失去他的痛苦，最终，沉默不语意味着认同妥协。
“太平，本宫想去思萍居静养一段时间，这些奏折已经批阅完毕，你代本宫传达督办吧。”
“母后，儿臣可以常去看望您吗？”
“看望本宫？呵，还是不必了，做完本宫交给你的政务，就过来坐坐，陪陪你的敏之哥哥吧。”今日的太平就和当年的自己一样，对爱偏执得已无可救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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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长夜，无法入眠的又何止一人——
敏之就这样静静得躺着，任凭那晶莹的泪滴溢出眼角，顺着面颊慢慢滑落——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娘，孩儿不孝！让您遗恨九泉的凶手就在面前，孩儿却下不了手，武后若死，天下必乱，孩儿已经失去了母亲，不能再让更多无辜的孩子变成孤儿——孩儿也没能照顾好妹妹，我把月儿丢了，孩儿只祈望君无戏言，祈祷月儿还活着——孩儿向您保证，从此刻起，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会找到月儿，再也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泪眼渐干，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清冷温顺的眸子，就让灵魂死去吧，既然这副空壳依旧留着皇室的血脉，就让它继续留在这个冰冷的牢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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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渐暖，思萍小居，惬意安然，如享天伦
抛开纷繁沉重的政务，避开复杂残酷的暗斗，武后全身心得沉浸于此——照顾敏之的每一处细节，武后都尽可能得事必躬亲，而敏之也默默地接受着，出奇得安静听话，伤势恢复得很快，这一切让武后十分满意欣慰。莫说是太平公主，就连陪在身旁的武团儿都怀疑是不是陷入了幻境——
“之儿，你这步棋下得果然绝妙，姨母甘拜下风了。”好久没有这种畅快的感觉了，原来输棋也是一种乐趣。
“姨母棋艺高超，孩儿也只能置之绝地而后生了。”敏之微微颔首，眉目低敛，清澈的眸光掩在睫羽的阴影之下，“姨母，孩儿伤势已经好了，不知何时可——”
“每次都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御医说你身子骨弱，落下了病根，需要好好静养，其他的事情等你完全恢复了再说吧。本宫躲清闲的日子也该结束了，明日便搬回承露宫管理朝政——武团儿，你和王伏灵一起留下，照顾秦王殿下的饮食起居，不得有半点差池，懂了吗？”阻止敏之提出想见月儿的请求，武后只想尽快避开敏之失望受伤的眼神，就让时间慢慢冲淡一切吧，“本宫累了，之儿，你也早点回房休息吧。”
“太平，月儿还活着，是真的吗？”伫立亭中，衣袂轻飘，望着武后匆匆离去的背影，敏之轻叹一声，目光再次投向太平公主。
“是，是真的！可是我不知道月儿在哪里，只有，只有母后知道，敏之哥哥，对不起——”太平终于明白母后为什么要“逃”了，没有人可以抵抗敏之表兄令人心碎的眼神，不忍欺骗，却不得不说着谎言，那种煎熬令人发疯，“敏之哥哥，这里风大，还是回屋休息吧！”
“不知道月儿过得好不好？月儿，哥哥好想你——”此刻，敏之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心事太过沉重压抑，却没有人可以倾诉，红拂不在了，心，只能自己沉淀——
风逝泪干，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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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对再次封闭起来的敏之，太平知道自己在逃避，回到平乐宫时，已是泪流满襟。
“太平，你怎么了？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太子李弘满面春风地来至平乐宫，见到的却是这样的太平公主，不禁关切地问道。
“弘哥哥来了？没事，我没事。前日听母后说，要为弘哥哥择选太子妃，今日看哥哥面带喜色，想是缘分已定。”太平擦干眼泪，勉强露出一丝微笑。
“嗯，母后为我选中了司卫少卿杨思俭之女杨氏。太平，三日后就是你的生辰了，父王龙体欠安，母后又为政务所忙，这次是哥哥为你督办庆典，对了，杨大人会带她一起入宫，参加你的庆生大典。”
“是这样啊，太好了，太平要恭喜弘哥哥了。”弘哥哥要成亲了，自己和敏之哥哥还要彼此折磨到何时，才能有结果呢？
“太平，哥哥也希望你能早日找到自己的归宿，不过，敏之表兄绝对不是你的选择。”犹豫再三，李弘还是开口劝说道。
“弘哥哥不是平儿，不会知道我的感受。”情，既已付出，便是覆水难收——
“唉，也许是哥哥多虑了，可是，我能感觉到，敏之表兄的眼里、心里都再也容不下另一个人了，太平，哥哥言尽于此，你要好自为之。”李弘长叹一声，转身离去了。
“启禀公主殿下，明崇俨求见。”
“那个江湖骗子来做什么？不见！”武三思推荐的人，都是蛇鼠一窝臭味相投的东西！
“呵呵呵，贫道冒然失礼了，只是不想公主殿下错过这件礼物。”明崇俨手晃拂尘，步入殿中。
“明崇俨，你好大的胆子，不要以为父王信任你，你就可以有恃无恐！”太平怒喝道。
“公主殿下息怒，等贫道献完这件礼物，要杀要剐，贫道绝无半句怨言——还请公主殿下，屏退闲杂人等。”明崇俨自信满满，竟无半点惧意。
“来人——退下！”怒火渐渐平息，太平冷眼看向明崇俨，终还是屏退了左右。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天若有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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