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有病没病》小盐星

6、第 6 章

　　抵达凉泉，景致怡人。
　　泉水澄澈，自山顶涓涓下流，据当地人说，源头的泉水可以直接饮用、消暑沁脾。炎阳毒辣，好在有繁茂散植的扇仙树庇荫，绿荫如盖，让众人顿感周身乍然凉爽了许多。
　　景区开放初期，对外的宣传力度不够，因此不怎么热闹。
　　反观他们一群年轻仔咋咋呼呼的，都是些少男少女，精神抖擞，给这处带来了不少闹腾的气息。

　　一行人寻到处没人的平地，摘下芭蕉叶往地面上铺，再将大包小包卸下，卷起裤脚就要下水玩闹。
　　水势不高，甚至不及这群少年人的膝盖，估摸着只能抓抓野生小虾螃蟹、捡些奇形怪状的石头，没太多可玩的，但众人仍又乐此不疲地争先下水。

　　等落后的高祁把碳烤炉轻放落地，就着大石块坐下，身边已没几个人影了。
　　他随手开了瓶矿泉水，实在懒得动弹，好不容易可以休憩一会儿，又想着暂且闲空，刚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谁知猛然遭到袭击——
　　身后冰凉的水直直泼来，激得他整个一哆嗦，忙扭头回望。

　　虽说心中已有了猜测，可当发现作恶的人果真是肖洵，高祁又跟泄了气的气球似的，无处发作：“……”
　　“帅哥，”肖洵早将墨镜搁在衣领处，咧着嘴笑得灿烂，朝高祁招手，扯着嗓子喊，“一起来玩！”
　　“不去。”高祁懒得理他，只敷衍地应他一声，要继续看手机。

　　那家伙再次一言不合将水洒来，溅了高祁的上衣。后者气得想回头骂人，可偏偏一看到脸，又火气顿消，弄得他自己都无语了，自言自语：“操，刷脸卡吗这是。”

　　也正这会儿，肖洵早就踏出水面，赤脚小跑，从后边凑近。他拾了片蕉扇作势要替高祁扇风，讨好意味十足，却不主动吭声。
　　高祈确实感受到有丝凉意：“干嘛。”
　　“就给你扇风，没干嘛。”
　　“哦。”
　　这份爱理不理怎么看都像是装出来的。
　　“他们都下水玩了，”肖洵试探出声，“说要去山上找源头，你也去呗？”
　　高祁一口回绝：“不想去。”
　　肖洵：“小哥哥，你干嘛不高兴，来生理期了？”

　　要是别的男生这么对他说话，高祁气都能气饱了。可对方是肖洵，高祁就……
　　就怎么样呢，他也不清楚，就跟揣了张免死金牌在身差不多吧。

　　“你有病吧。”高祁差点没气笑，因肖洵在后，他想要仰头去看对方。
　　始料不及的，是肖洵猛地一下将脸凑过来，趁着高祁刘海向外撇去，朝脑门上‘吧唧’亲了一口。
　　高祁：“……”
　　他足足愣了几秒，先是头脑空白，而后才意识到自己被肖洵亲了，等强抑下躁动的内心，才慌乱地想起要去环顾四周看有没有旁人。
　　幸好发现没人注意到这一小角落的微妙变化，高祁顿时松了口气，可声音仍是微微发颤：“你……”
　　肖洵却眨着无辜的双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我怎么了？”

　　……你亲了我，你说怎么了？

　　高祁愣愣的，半晌才反应过来，尚有些意犹未尽的味儿：肖洵居然亲了你，偷着乐吧。
　　然而内心深处却又涌动着另一种声音：完了，他这么明目张胆果然是暗示要约.炮。
　　不过片刻没人开口，却给了高祁极其漫长的错觉。
　　肖洵小声试探：“我站着好累啊。”
　　高祁听罢，这才朝旁边挪了个位儿。

　　肖洵抿起薄唇，能感受到自己脸上有些发烫。
　　他小心翼翼地抬腿跨过大石块，就着空位坐下，刚安分两秒，手上竟撕起了芭蕉叶，更不敢斜眼去瞄高祁。
　　似乎是为了避免尴尬，高祁再次玩起了手机，可双眼虽看似盯着屏幕，心却不知道飘往哪儿去了，愣是不知道该点开哪个软件好。
　　高祁心想：你倒是说话呀，又不是我亲的你。
　　肖洵接招：那你好歹先给个暗示吧，否则我哪敢瞎出声。

　　完了，这脑电波完全对接不上。

　　结果也只能是肖洵鼓起勇气，先发制人道：“你讨厌吗？”
　　高祁沙哑着嗓音，也不敢看对方：“讨厌什么？”
　　“嗯……男的……”肖洵试探出声。
　　“不讨厌。”高祁嘴上这么说着，心脏却砰砰直跳，脸上也烧得可以，完全出卖了那故作冷淡的态度。

　　但肖洵比高祈还要紧张，哪儿顾得上他是如何反应。
　　泉鸣石罅，除却空灵水声，以及偶有传来的嬉笑声音饶有距离，山林间犹如幽谷静谧、深不可测，就在当下，肖洵听到高祁对他说出了‘不讨厌’三个字。

　　肖洵心想，反正都是三个字，那我可以假装四舍五入是你也喜欢我的意思吗。

　　他难免有些拘束，甚至连手心也冒出了热汗：“那我呢，你讨不讨厌我？”
　　高祁听出了肖洵的紧张，可他自己也慌乱得不行，两人大抵半斤八两。
　　“不讨厌。”也不知怎么回事，高祁心里明明想的是‘挺喜欢的’，出口却成了别的意思。

　　莫名的情愫在两人之间展开。
　　肖洵情不自禁红了脸，都已做足了准备要表明心意。
　　可不知是天气过热，还是脑子真抽了，他一时语言系统混乱，将手背轻挡在唇前，暧昧不明地问了句：“咱俩可以试试吗？”

　　——试试什么呢，当然是可不可以试着跟他接触，再考虑下一步进展呀。
　　然而他这话说得不明不白，换作谁都该一头雾水。

　　不容置疑的，等话传到高祁耳边，果然就变了味儿。
　　后者思绪混乱，将话揣摩开来，想法如同万束烟花同期迸发，得出的猜测只有：难道是试试‘可不可以不谈感情不谈钱，轻轻松松来一炮’的意思。

　　有些人的少男心垮掉了，但自认大风大浪当头，也还能顶得住。
　　高祁没交过男朋友，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同性的感情关系，脆弱多过坚固。好好谈恋爱的有，但寻求刺激、开放式关系的更是不计其数。

　　肖洵是这样的人吗？
　　他不知道，所以他迫切想要向对方求证：“你是想……”

　　“你们俩怎么还在这儿呢？”不巧班长隔着几步远喊了一声，肖洵和高祁下意识纷纷朝那方向望去。

　　只见班长卷着裤脚走近，对于自己打破了这处的微妙气氛，毫无半点意识，还煞有介事道：“他们有些人不去找源头了，跟着当地人一起摘野果子，待会儿咱们可以尝尝鲜。”
　　他俩互相打眼色，感觉总得装装样子。
　　肖洵：“好呀！”
　　高祁：“嗯、挺好的。”

　　他俩不这样还好，一弄出些幺蛾子，搞得班长直觉他俩心里有鬼似的，忍不住调侃道：“就你俩哪儿也不去，是被粘在这儿了？”

　　那两位被粘着的人立马噌地跳了起来。
　　班长被吓一跳：“……”
　　高祁心有余悸，心说自己还不如闭嘴。
　　而肖洵却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那班长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什么时候也成你的班长了，学霸靓仔，”班长好笑，“你们坐呗站着干啥，我就逗你俩玩的。”

　　肖洵红着脸坐下：嫁夫随夫嘛，谁让你是我老公的班长。
　　可他嘴上却不敢这么挑事，毕竟人高祁还没答应要收下他这个倒贴门的。

　　因此他双手反撑着石块，坐姿随性，笑得一脸灿烂：“你看你都跟郑盈盈好了那么久，不都一样。”
　　他口中的郑盈盈正是他们九班的班长。

　　肖洵向来喜欢自说自话，目光全然没注意到身旁的高祁，会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笑起来时会有浅浅的酒窝，很可爱，泛棕色的头发看起来也软软的，应该会很好摸。
　　高祁有点儿后知后觉，意识到肖洵能吸引到他的不止一星半点，而他对这位学霸小祖宗也完全毫无抵抗能力。

　　同时，他也因对方或许只是想约个炮而深感缺憾——
　　更何况他还曾误打误撞跟朋友进入酒吧，亲眼所见的那个人……是肖洵。

　　高祁骗不了自己，当初如同在心间挠痒痒的画面，如今让他满心不是滋味。他很想问肖洵，能让你当着欢呼人群的面、与你亲吻的人，跟你又是什么关系。

　　“盈盈说要不要先把火升起来，让炭先烧会儿，等大家回来就可以直接烧烤了，”解释了一通，班长询问道，“其他人都说没问题，你俩呢？”
　　肖洵想也没想，点头道：“我都可以。”
　　“嗯。”高祁有点出神。
　　“好，那我先燃炭。”班长颔首，弯身要将编织袋里的木煤取出。
　　高祁反应过来，起身道：“我帮你一起。”

　　“助燃的酒精放哪儿了？”肖洵也跟着站了起来，他弯腰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扶着腰走回去穿鞋。
　　“不太清楚，”班长猜测，“好像是你们班女生负责拿的？”
　　等肖洵再回来，仍维持着刚才扶腰的姿势。
　　“还疼？”高祁蹲着抬眼看他。
　　“有点儿。”肖洵答他。

　　暧昧又有些尴尬的对视少顷，他俩都暂且避免沉浸在方才的话题中，毕竟班长在旁，还是干些实事要紧。

　　可女生的包他们不好翻，总得有人去问酒精放在哪，高祁看肖洵这样子，不想他辛苦来回折腾一趟，主动提出：“你们俩先捣木炭，我去前边问问。”
　　“我去就好！”谁知肖洵却伸手拦他。
　　“……”高祁蹙眉看他，“你能行吗？”
　　“还顶得住，”肖洵压低嗓音，“晚点儿，我再单独找你聊吧？”
　　高祁难免口干舌燥：“好。”

　　班长半蹲着，正在塑料袋内翻找需要的物品，没闲工夫注意他俩这奇怪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