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有病没病》鸦六

5、第 5 章

　　昏黄路灯与夜道作陪，散发出淡淡的光。
　　高祁避开室友，如过街老鼠般躲进了阳台。他叼着烟背倚围栏，在嘴边猛吸一口后，缓缓将烟雾吐出，却自始至终不曾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

　　肖洵可真行，来了招先发制人，不知是从哪儿搞来的他们班群，蒙混进来讨伐高祁睡了自己后不负责，懦夫行为也不过如此。
　　“你咋还挺狠的呢。”
　　烟雾弥散开来，险些遮住了高祁的双眼，可不狼狈。
　　换作别人，这幅模样可能就颓靡了些。但普遍外人看来，高祁的形象如何都算是积极向上的，健硕身材的肌肉可注不了水。

　　叮——
　　与好友验证通过，并时而来的是肖洵主动发发送的消息。

　　【肖洵：嗨。】

　　文字本身不包含任何色彩，当下却仿佛有杀身致命的功能，令高祁腿下一软，恨不得当场从阳台跳下去。
　　闭上眼，那趟毕业旅行的种种细节，仍是历历在目。肖洵这家伙令人又爱又恨的模样，怎么偏偏只往自己身上撞。

　　【高祁：……】

　　【高祁：您吃药没？进我班群胡说八道咱俩睡过是怎么一回事？】

　　按下发送键的高祁，自认为将要抑不住内心几欲迸发的驳杂情绪。
　　在不容扭曲的事实面前，他本应理亏，却能如此理直气壮，到底还是因为肖洵这事做得太欠了。始终惦记对方也好、愧疚也罢，难免都变了味。

　　【肖洵：你生气了？】

　　难得他俩的对话能不偏离轨道，还算正常，高祁刚要开门见山，谁知——

　　【肖洵：老公你别生气嘛，我不这样你能加我好友吗。】

　　这人到底能正常些吗？！
　　‘老公’二字成功背锅，成为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高祁直觉自己的承受能力已接近临界点，他浑身颤抖，憋着怒火给肖洵发去几字——

　　【高祈：肖洵你是不是有病？？】

　　时间仿佛静止，良久后。

　　【肖洵：……】

　　【肖洵：你这个大猪蹄子！】

　　啪嗒。
　　不知何时，午夜的风掺了丝凉意。高祁抹了把脸，再仰起头，这才意识到好像是下雨了，八月的沉淀，似乎是为了酝酿这场声势浩大的夜雨。

　　夜深，万物皆该进入梦乡。
　　窗外的噼里啪啦声，树叶摇摆，可偏偏肖洵他们宿舍打着台灯，灯火明亮，这都凌晨一点了——

　　“八万！”
　　“幺鸡！”
　　“诶呦我去……东风！”
　　迎来的是肖洵将牌一摊，轻描淡写了句：“胡了。”
　　“卧槽？！”
　　“肖洵你也太猛了，这不还发着烧吗。”
　　“大佬大佬，净让你给胡了。”

　　“说了让你们别跟我搓麻，偏不信。”肖洵本就无心恋战，他可是从小跟着他奶奶在镇上打天下的狠角，早八百年搓腻了，赢到实在不想赢。
　　话毕，他私下又看了眼手机，却不再有新的消息弹来。

　　有舍友打起了哈欠：“不打了，咱也别因为明天是最后一天军训就嗨成这样啊。”
　　“嗯，正好困了。”
　　“我也困了，睡吧睡吧。”
　　说罢，众人一阵忙乱地将台灯给灭了，各自翻身上床。

　　方才宿舍还搓麻将搓得热火朝天，当下却黑灯瞎火，甚至很快就有人打起了呼噜。
　　可肖洵睡不着，他有心要入睡的时候被宿舍三缺一的麻将团队赶鸭子上架，填补对门宿舍老常客因跟教官对骂被迫回家反省半个月的空缺——
　　众舍友表示，这不赶不好，谁知还赶上了尊搓麻的雀神。

　　遮盖住晴日的闷热，就连空气变得湿漉漉的。
　　方才舍友越打越困，肖洵反倒越打越精神。许是吃过班助给他借来的退烧药，身体上的不适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因高祁而产生的莫名清醒亢奋。

　　消息也不见回，是睡了？还是删好友了？
　　肖洵侧着半身，他们寝室位于一楼，窗外风吹雨打致使树木晃动的幅度颇大，从他的床位倒是能看得一清二楚。
　　——忆起离开农家乐的那天，也同样下了场大雨。

　　那趟去玩，只因高祁会去，他才愿意陪眼镜妹搭伙前往的。
　　否则他更宁愿待在镇上，陪爷爷奶奶看新闻联播、吃从瓜地摘来的新鲜西瓜，城市闪烁的灯光，不比他在乡间小道上，偶然间亲眼所见的流萤那么有意思。更何况同为乡区，他不必奔波如此一趟。
　　只可惜事与愿违。
　　他自己借花献佛的本事没学来，还干了些蠢事，把高祁给吓跑了。再后来，又迎来了一系列的后续事件，导致高祁对他这个人避而远之。

　　肖洵忍不住再次滑开手机界面。眼神定格在他自己和高祁各自发送的最后几行字上。

　　【高祁：行我是大猪蹄子。】

　　【高祁：要不你拿去炖了解解气。】

　　【肖洵：……我随便说说，想跟你开个玩笑。】

　　【高祁：你要不直接来围观我被辅导员劝退，可能会更好玩？】

　　【肖洵：……】

　　暴雨天气加持，对方那句话看着怪吓人的。
　　而在此的几个月前，闹哄的人群，暴晒下即便被热得汗流浃背的气候，倒是显得可爱得多了。

　　.

　　参天榕树抓地而起，树根犹如盘虬卧龙般，枝叶蓊绿疏朗，过路人为避毒辣炎阳，大多行于古榕树的遮蔽之下。
　　少男少女穿着清凉，脚踩人字拖，大张旗鼓地朝凉泉走去。

　　高祁走在人群后，正两手共用地抬起碳烤炉前行，除此之外，他胳膊肘处还掂了几张折叠椅，虽说不算重，可来回晃荡，也实属烦人。
　　每当离了有树荫庇挡烈日的位置，顶上的太阳几乎要将他的双眼刺瞎。

　　陈宇杰也没半点闲着，装满了木炭的编织袋全靠臂力提起，还没算上被塞了好几瓶矿泉水的背包。
　　他跟高祁并排而行，汗水从额头直直滑下：“我真是吃饱了撑的，生态农庄多了去了，非要信他们胡说八道，跟着跑这破地方遭罪来。”
　　“我赞成。”
　　“要啥没啥，全靠自带。”
　　“我也。”高祁还能说什么，他也觉得自己是吃饱撑的。

　　“有恋爱谈的就是不一样，怎么太阳好像就晒着咱们啊。”也不知道是哪条单身狗来了这么一句，导致众人默契神会，齐刷刷朝队伍最前方的两位班长投去目光。
　　还真是，恋爱中的人晒的是甜蜜，丝毫不惧烈日。
　　“诶，咱们这里还有谁跟谁是一对啊？”
　　“蓁蓁和王溢呀！”
　　“嘘！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咋啦？”
　　“诶呀小点声，他俩分了。”
　　“我去，分了还能一起出来玩？”

　　对于高中时期不好声张的话题，大家此刻都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你一句我一句，丝毫停不下来。
　　可高祁对这些兴趣不大。
　　他斜了眼队伍前方的肖洵，见那家伙戴上墨镜、跟妹子正有说有笑，两手空空如也，要多清闲有多清闲，自己霎时只剩下心塞。

　　陈宇杰在旁尽收眼底，打趣道：“祁哥你什么时候跟肖洵这么熟的？居然临时改变主意要睡一屋，折叠椅也帮他掂。”
　　恰巧肖洵止下步，说了句什么。
　　而后他身旁的眼镜妹，随即后退，帮他整理衬衣后领。无人得知高祁有些儿吃味，却只能暗自咬牙：“那要不今晚我就搬回来。”
　　“哈哈哈别啊，你俩好好培养感情。我看他戴着的那墨镜还挺好看，有劳这位舍友帮忙问下链接 ，正好过阵子陪我妈去三亚能用上。”
　　“行，等会儿就问。”

　　话虽如此，实则不过只是直男间不痛不痒的玩笑。

　　而另一边。
　　眼镜妹：“小洵你终于能耐啦，勾搭上高祁也就算了，人还给你搬东西呢。”
　　肖洵哭丧着脸：“你以为没有代价的吗。”
　　“啊？”
　　“吃完午饭我不是想讨好他嘛，搬个了冻大西瓜上楼，谁知道地滑，扭到腰了。”
　　“噗哈哈哈哈哈你这也太惨了，真是情路艰辛。”
　　“……镜姐你就别淘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