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愤怒》天河水

4、Chapter4

　　早上六点半，王耀已经将早餐摆上餐桌，给湾湾留下字条让她热了再吃。湾湾的房门紧闭着，不知道没有他叫早，她今天会不会迟到。想到湾湾每天早晨慌慌张张跑出门的样子，王耀甜蜜地笑了。

　　开车从旧金山到十七英里海岸线需要三到四个小时，坐进车里，王耀看看表：七点整。从容地踩动油门，车子向旧金山平坦的公路上驶去。

　　路过硅谷时，伊万打来电话，王耀的右手离开离合器操纵杆，掏出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什么事？”

　　“耀，你出发了？”伊万的声音在听筒里有点走样。

　　“出发半小时。”王耀看到硅谷那个以研发F-22而出名的研究所在车窗外一掠而过。

　　电话那头的伊万沉默不语。

　　“我在开车，有话最好快点说。”王耀避过一辆橙黑条纹相间的校车。

　　“耀，你想过要离开我吗？”伊万忽然问。

　　“没有。”王耀不假思索。

　　“为什么？”

　　“我无处可去。”

　　“如果你有更好的去处，就会离开我喽？”伊万不依不饶。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王耀不知道伊万究竟想得到什么答案。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就在王耀差点挂断电话时，伊万恢复平时的语气说：“耀，活儿干得漂亮点。”

　　“知道。”王耀说完便按下停止键，将手机扔到一边。

　　驶离旧金山市，道路两边的景色由低矮的房屋逐渐变为宽广的农田，一道道整齐的垄上种着水果，加州的阳光最适合水果生长，结出来的果实甜蜜可口。

　　沿着海边前行，时间尚早，王耀绕路拐进一座充满西班牙风情的小镇上，打算在这里吃点东西。镇上的街道狭窄安静，他将车停到一家有格子窗、门脸很小的中餐馆前，带上墨镜后方才下车。

　　由于还不到午餐时间，中餐馆里人很少，王耀挑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老板兼侍应是位虽相貌平平却有着亲切笑容的年轻华人女子，王耀在室内还戴着墨镜令她有点小小的诧异，但她依然微笑着请他点餐。

　　这时又进来两名穿迷彩的大兵，王耀稍稍抬高墨镜观察两人，其中一位身材高大，留着一头乱蓬蓬的金发；另一位皮肤颜色较深，似乎是西班牙裔。金发的大兵一进来就背对着王耀的方向坐下，王耀无法看清他的脸，另一个倒是看得清楚，那是个有着绿色眼眸的褐发男青年。

　　两名大兵并不知道远处角落里有人在看他们，两个人在靠窗的桌子边闲聊。

　　西班牙人先开口：“阿尔，你敢肯定这家店的菜好吃？”

　　金发的舒服地往软椅靠背上一靠：“当然，安东尼奥。我常来，这里有非常好吃的海鲜拌饭。”

　　“可是我根本不会用筷子！”安东尼奥尴尬地说。

　　“可以用勺子，”阿尔说着用两根手指比划，“我也从来不用筷子。”

　　“好吧，但愿你说的对。”安东尼奥认命地耸耸肩。

　　很快，三份海鲜拌饭端上来，一份摆在王耀面前，另外两份送到阿尔和安东尼奥那边。王耀不禁好奇地看了两人一眼：原来这两个大兵也和他一样喜欢这家餐馆的海鲜拌饭。

　　阿尔早已不客气地吃起来。安东尼奥看着面前五颜六色的食物，小心翼翼用勺子挖起一口的量放进嘴里。

　　“怎么样？”阿尔看着朋友瞬息万变的表情。

　　安东尼奥将没嚼几口的食物咽下去，苦笑着说：“只能说不合我的口味。”

　　阿尔愣了一下：“还真奇怪，我觉得相当美味。”

　　安东尼奥无奈地笑笑，埋头吃起来。

　　“安东尼奥，”阿尔想起什么似地问，“你有什么打算吗？这一期兵役结束以后。”

　　安东尼奥想了想说：“我想进三角洲部队，听说考核很严格。”

　　“我以为你想当议员呢，你父亲可是州长。”阿尔喝一口冰可乐。

　　“他还想竞选总统呢，”安东尼奥也喝着可乐说，“可是我讨厌政客。”他抬头问坐在对面的好友：“说说你吧，阿尔，你将来怎么打算的？”

　　阿尔咽下嘴里的食物，脸上露出年轻人特有的向往：“我要成为FBI，这是我从小的梦想！”

　　安东尼奥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思考的表情转化为明朗的笑容：“祝你成功！”

　　“我们都会成功！”阿尔自信地竖起大拇指。

　　这时，一群参加夏令营的中国学生涌入餐馆，他们看到两名美国大兵后，激动又胆怯地上前询问是否可以合影。王耀听到一声“sure”，他不知道是哪一个说的。两名美国大兵配合地站起来，学生们像一群快乐的小鸟一样一个一个跟他们合影留念。安静的餐馆一时间喧闹起来，王耀不想再留，他把勺子放进吃空了的盘子里，结过账后从餐馆后门出去了。

　　驱车继续前行，拐下一座树木茂密的山坡后，十七英里海岸线像上帝的画卷般在眼前展开，造物主毫不吝惜地将浓郁的蓝色油墨泼洒在这片海天之中，那蓝色浓得化不开，几乎要溢出来。

　　将车停靠在海岸边，王耀走上布满礁石的海滩，红嘴海鸥扑扇着翅膀落在他身边，小松鼠在他脚下乱蹿。今天不是假日，海边没有多少游客，不远处的一群亚洲人很醒目，看样子像是日本人。王耀在海滩上踱步，装作闲散地观风望景，他敏锐的眼睛已经从那群日本人中捕捉到目标人物。他还看到本田菊，身材矮小、容貌秀美的日本男人，谁也无法想象这个安静礼貌的年轻人是山口组组长的最有力竞争者。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计划，日本人在游玩十七英里海岸线之后，会在附近的高档饭店享用午餐，本田菊会以身体不适为由留在宾馆，而其他人下午两点前往旁边的高尔夫球场。

　　王耀先一步离开，去高尔夫球场选择合适的射击位。他在果岭边上的松树林里埋伏下，看着表，静静等候死神的指针走向最终一刻。

　　两点过三分，目标出现在高尔夫球场上，果然如情报所说，他穿着本田菊专门订制的衣服，带着本田菊喜欢的款式的帽子，用的是写着本田菊名字的装备。这是本田菊事先做好的准备，以让这一场刺杀看起来像是针对本田菊自己的。目标与本田菊容貌有几分相似，再配上这种打扮，被定性为错误的刺杀也是合理的。

　　准星套住目标的脸，王耀看到一张比照片上更生动些的面孔，清瘦忧郁。这是个气质文弱的男人，不像生活在黑色的世界中。

　　目标在瞄准镜中转过脸来，在王耀的视线里，如同在对视。在目标弯腰击球的瞬间，王耀蓄势待发的手指扣动扳机，在子弹射出并进入人体之前，王耀恍然看到目标再次看向他，目光哀伤。

　　他知道。

　　目标倒地，那绝对是致命的一枪，周围的保镖和其他随行人员乱作一团，有人向王耀的方向跑过来。王耀收好枪，以最快的速度撤离现场。

　　回去的路上，王耀接到伊万的电话，他没好气地说：“你晚了，别问我在杀人的时候想什么。”

　　“这次不想问你那个，”伊万也不气恼，“晚饭我请客，怎么样？”

　　“不去。”王耀说着便挂断。

　　在一座典型加州风格的海滨小镇上，王耀下车去给湾湾买点小纪念品，以证明自己只是去海边游玩，虽然他知道这是个拙劣的借口，但仍然得演足了戏。他买了几个贝壳做的小手工艺品，从纪念品商店出来，又在路边的机器上投进两枚二十五美分币和一枚一美分币，摇动手柄后，一块有着加州专有图案的椭圆形纪念币从下面的出币口吐出来。王耀把那枚纪念币拿起来，上面的图案压得很失败，变成一条缺了尾巴的剑鱼。他低声咒骂道：“切！什么破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