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间（仙女的人间实习）》爱婷

54、第五十一章

　　我踉跄着一路逛荡，直到回家后抱住了鱼缸，一颗心才从晃晃悠悠的空中落回了胸腔中。
　　珍珠没有嘲笑我，甚至一反常态地不再唱歌，尤其令我感动的是：他见我伤心欲绝之时，那一双妙目居然还饱含着珠泪！
　　我不由地叹息：原来鱼心也是肉长的啊。
　　我怕他伤心，连忙拭去了眼泪。谁知他的眼泪却扑簌簌地狂掉下来，刹那间大珠小珠落鱼缸。我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珍珠呜咽着道：“我刚刚重温了一遍《蓝色生死恋》，这片子实在是太感人了！！！”
　　“……”我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珍珠动情地说：“你不觉得吗？还有什么事，比有情人天人永隔、再不相见更可怕、更残忍？”
　　我想了一会儿说：“……那就是养了一条又冷酷又八卦还神神叨叨的鱼。”
　　珍珠白了我一眼，又摆出一副“我受伤了，你别理我”的表情。我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把他从鱼缸里捞出来，放进旅行用的瓶子里。
　　珍珠说：“干嘛干嘛？又要践踏鱼权啊你？连我的窝都要端走！”
　　我不理他，自顾自收拾行李。曾然的电话追来了，我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把手机投进了鱼缸里。
　　珍珠终于觉察到不对劲了，他小心翼翼地问：“你现在打算上演韩剧的哪一码呀？是离家出走吗？”
　　我充耳不闻。
　　他在一旁自言自语：“这个桥段，如果用得好的话，不仅可以激化矛盾，还可以升华男女主人公之间的感情……除了有点狗血，再没有别的缺陷了。”
　　我没有哭，也没有笑，甚至没有冲他生气地吼，只是默默地将衣服打包装箱。
　　他终于开始担心起来：“宝贝儿，你怎么了啊？别吓我呀……”
　　我勉强对他挤出了一个笑容：“……没事，我只是有点儿累，想回爸爸妈妈那儿住几天……我谁也不想见……不想见……”
　　我呜呜地哭了。
　　珍珠说：“有没有搞错？现在回家？现在不是离你回天庭的日子只剩下几天了吗？如果我是你，甭管是曾然，还是关昊，都先抓来内个啥了！！！抓紧时间，一定要在上天前把夏娃的苹果给吃了！而且要吃个够本，这样才不枉人间走一遭哇！！！”
　　哦买糕的，我又一次地含泪崩塌了。

　　我带着珍珠悄然离开了北京，回到了家乡的海滨小城。
　　早些年，我用自己的奖学金和打工的积蓄，在房价狂涨之前给父母买了一栋海边的独立小洋房。我们家从此搬离了我从小住惯了的、承载着我无数童年回忆的大院，而我生命中某些部分，也仿佛也随之一起脱离我而去了。在无数个风平浪静、或是风起云涌的时候，我常常一个人抱膝坐在海边，静静地看着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
　　我有时也会回想起过去，那一幕幕旖旎而伤感的风景，那一场场惆怅而美妙的梦，都恍如电光幻影一般，在我的记忆中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迹。我也会回想起我在下凡前对玉帝所说的豪言壮语，那时的我还带着一股初生牛犊的勇气，如今我的勇气固然不曾完全泯灭，却不敢说豪情依旧了。想起来不是不心酸的，可我并不沮丧，也不后悔又来人间走了这么一遭。
　　我当然也会想起那些我爱过和爱我的人们。可惜那些人、那些事，早已都成为了过去式。在我踏着旧影集、转身离开的时候，其实不是不爱了，只是厌倦了——我已经厌倦于去猜度一个男人心里到底有几个女人这样的游戏，也从心底对挖空心思抓牢他失去了热情。就算我费尽力气获得了他一时的爱和关注，那又有什么意思呢？爱你的人总会千方百计地爱你，犹豫的人永远犹豫。他并没有像过去那样第一时间追出来，我又何必坐在凄冷的岸边，为他流泪？
　　我有时也会想起关昊，想起他的痴心不改、他的明哲保身，或许是我要求太高了——这样的爱，这样的人，其实已经算是难得。可惜，我从未设想过将自己的生活被他所占据。珍珠说我太固执，可是他奶奶的，我已经失去了那么多，如果我还不能坚持我心，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我当然也会想起张狗剩、楚刚、老霍等人，想得头大。幸好每每当我转头，总能看到父母的身影——海风又起，夕阳西下，他们的背影就像温暖的墙一样。
　　这些年，不经意间，父母已经老了许多。小时候，他们也曾对我有过不切实际的期望；但如今他们却只希望我平安喜乐，并不指望我光耀门楣。有时候，陪着他们聊聊天，晒晒太阳，或者哪怕什么也不做，就是陪着他们坐着，每一天的日子都是温馨而从容的。
　　他们总会念叨我小时候受过的伤、吃过的苦；又觉得我傻、太实心眼，怕我吃亏；还会抱怨我从小离家，不经常留在他们身边。每每这时，我总是说：“好啦好啦，这次回来度长假，一定会呆得久一点……”说着说着，自己竟然有些哽咽。
　　有一天，我们跟往常一样一起吃饭，母亲给我盛饭，父亲给我夹菜，我一抬头，忽然看到他们鬓角处大片的霜白，以及岁月在他们脸上刻下的皱纹，心中一震，筷子几乎落地。我用饭碗挡住了脸，眼泪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掉了下来。
　　吃完饭，回屋后我问珍珠：“如果天庭抓我回去的时候，我誓死反抗，要留下来，你会不会陪着我？”
　　其实我满以为我这是多此一问，我认识了他这么久，珍珠是一条多么肝胆的鱼啊！但我没想到他关键时候给我掉链子：“仙……仙儿，你这是何必呢？跟天庭对着干，你是捞不了好的，你又不是没吃过亏……”
　　“少废话！你到底陪不陪我？”
　　珍珠考虑了好久好久，终于嗫嚅道：“我……如果这一次不陪你，你不会怪我吧？”
　　我杀气腾腾地道：“那要看你给我一个什么理由了！”
　　珍珠看上去很矛盾，但他还是说：“其实不瞒你说，我想回天上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看我天天住在鱼缸里，居住空间也不大，还是瑶池的水比较有利于我的皮肤保养……”
　　他一边说一边抬头偷偷看着我的脸色，过了一会儿才嘟哝着道：“好吧，我实说了吧。其实是因为瑶池里有一条叫作安安的鱼长得特别好看，我下来这些年，怪想她的。”
　　我回想了很久，才想起珍珠曾经说起过有条鱼追过他来着（忘记的同学回去看第二十四章），但还是有些迷惑，便问：“可你说过，她来追你，你不理她什么的……”
　　我恍然大悟，指着这条鱼说：“原来你在吹牛！自己泡妞不成，还yy别人追你……”
　　珍珠恼羞成怒：“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经过在人间的这番历练，只要我回了天上，她看到我现在这充满成熟公鱼魅力的样子，一定会掉头来追我的！”
　　我看着这条“成熟公鱼”的小样儿，再也无话可说，只好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也许是带着记忆重生的缘故，我一直以为自己对父母的感情并不怎样深厚，因为他们终究只是给我提供了在人间实习的寄居之处罢了。但真正要离开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二十年来的血脉相连，这二十年的牵挂爱惜，竟是这样难以割舍。
　　——原来我所拥有的亲情，比爱情更牢靠。因着这份亲情，我忽然无比留恋人间。我想留下来，在父母身边承欢膝下，尽自己所能让他们安度晚年，将来给他们老俩口养老送终。
　　我出门之后在海边遛达了很久，想了半天，怎么也想不出该怎样跟天庭抗争到底。
　　突然，有人在我肩头轻轻拍了一记，我回头一看，大吃一惊：“怎么是你？好久不见，你来干嘛？？”

作者有话说

　　我也知道字数有点儿少，但是最近应酬实在是太多了。力不从心哪。
接下来我会努力写，下周大概本文就可以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