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别样心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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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隆兴十年。
“绿儿，我让你打探的事可有消息？”
“郁主子，您就安心绣您的红鸾枕，交给绿儿的事怎会出岔子？”小丫头淘气的把自家主子推到绣椅旁，仔细的吹凉一盏香茶奉上。“主子，您让我打听的那个柳公子，绿儿已查到了他的住所。半年前他忽然变卖了全部家财，从此隐匿江湖，前几天才得到消息说他现在居于苍龙山一带，不过他似乎每晚都夜宿不同地方，好奇怪啊，他非但不像人传的富可敌国的豪门公子，倒像个乞儿浪人。”绿儿自己说完好似听了什么好笑的话儿，自顾自的乐个不停。
“绿儿，你笑个什么？”郁漓拈针走线，间歇停下来审视一下手中的绣品，手眼忙着，耳朵和嘴巴也没有闲着。
“主子，绿儿突然想法起了一个乐子，不如说给您听听，权当逗趣解闷儿，可好？”
轻轻颔首，郁漓示意婢女说下去。
“主子一定听过怡心亭吧？”绿儿素来就是孩子心性，心中有话就忍不住要道出来，一见郁漓要听，赶紧献宝似的开讲。
谁知方说道“怡心亭”三个字，郁漓手一抖便扎到了手指，鲜红的血液在指尖凝集，然后落下，滴在绣绢上，血色晕染开来，殷红一片。
“呀！主子，您的手还有您的绣绢！”绿儿惊叫起来，转身就欲请大夫。
“不要惊扰王爷，不过是小伤，无需大惊小怪。”吮了吮滴血的手指，郁漓起身拦住绿儿。
“都怪我，好端端提什么秦楼楚馆，主子出身大家，绿儿却不知礼数，该打！”小丫头满面自责，臻首低垂，言语间充满哽咽之意。
“傻绿儿，我一时心不在焉，虽然刺到了手指也没甚大碍，瞧你莽撞的。”郁漓半嗔半怨的说道，“刚才你说到怡心亭，我想听的紧，你快讲给我听听。”
绿儿怯怯的看看郁漓的脸色，确定主子是真的想听，便一扫方才的阴霾心境，眉飞色舞的讲起来。郁漓安静的盯着她兴致勃勃的脸蛋儿，耳边听着她清脆的声音讲述着至今仍为百姓乐道的往事，心下一阵凄然。
半年前，“皇城三名伶”离奇失踪，其实是被锦王爷劫来纳为侍妾、金屋藏娇。可四个月前，锦王爷的反军却遭到萧默率军的突袭，接连败退，那时节郁漓几乎以为锦王爷败局已定，可后来萧默却退兵，两军再成对垒、又成僵局。直至一个月前郁漓才知道，原来当时锦王爷曾备下一份厚礼赠与萧默，那厚礼居然是澜歌！
说到底，女人纵有倾城倾国色，也不过是别人的一份玩物：昔日名妓虽然被冠以大家闺秀家世，嫁入锦王府，但终究也是身份卑微的侍妾罢了，要弃要留，还不是全凭王爷一句话？
“郁漓？！”一声轻唤将郁漓拉回现实，定神看原来是姬沫站在面前，满目探询。
“姬沫姐姐，您今天怎么有功夫来这里看郁漓呢？”福了福身，郁漓为自己的失态羞郝，想到最近锦王爷日日到姬沫房中与她论什品此作文章，而自己却独守冷庭空寂寞，不自觉中口气里便有了浓浓的酸意。
“郁漓，听你这话倒像是妇怨薄情郎，莫非你想我想的心痛如绞，那为何不去我房中找我呢？”啜口茶，姬沫笑着打趣，犀利的言辞让郁漓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郁漓怎敢贸然打扰姬沫姐姐，若是无心中坏了姐姐的好事，岂不是要落下这许多埋怨？”酸气越发浓厚，郁漓的话说变得尖刻，但姬沫只顾品茶也不答话，让她讨了好大一个没趣，一赌气走到绣椅上继续绣红鸾。
姬沫悠然搁下茶碗，挥挥手示意绿儿和自己的随侍丫环碧儿退下。待婢女将檀木门掩好，她才慢慢踱至郁漓身旁，默不作声的看郁漓分针走线。
感受一道视线始终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郁漓心越发浮躁，当第三次扎错针眼，她索性将绣针随手一掷，起身直视着姬沫，明眸中有不加掩饰的怒色。
“郁漓，你动真心了。”对视良久，姬沫才幽幽叹息，眉头微蹩。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郁漓知道才貌不及姐姐，王爷爱姐姐无可非议，只是姐姐又何必来刺激郁漓呢？”
看着如一头受伤的母豹般怒意冲天的郁漓，姬沫忽然安静的笑了。唇角轻轻上扬，扯出一道柔和的弧度，这一刻好比夜昙忽绽，千年难求的美在姬沫脸上徐徐衍生，光华夺目。郁漓也愣住了，风月场上同住的日子里姬沫从来不笑，没想到众公子千金难求的红颜笑，居然让自己稀里糊涂的碰上了，如果传扬出去，不知会有多少王孙公子嫉妒艳羡。
“郁漓，你我同时秦楼楚馆出来的人，这风月场上的事你怎会不知谁先动了心，谁就失了先机，也就输了这风月局。”姬沫理了理鬓角，“郁漓，你可知澜歌为什么会被送给萧默？”
“女子，本就是政局的祭祀，哪里还有为什么。”别过头，许是想到了什么，郁漓眸中有几缕暗淡。
“你的或许有道理，但在澜歌身上却说不通。澜歌之所以被送走，是因为王爷输不起这局爱情。”姬沫缓缓道来其中奥妙。神色中不觉有羡慕之色，“你可知我们三人同来这王爷府，你我俱成了王爷的妾室，而澜歌却连面纱都未曾摘过。”
郁漓犹如被雷击中，原来澜歌盛名决非偶然，而是这一身本不属于青楼的傲骨锻造的必然。
“当作礼物送给萧默是澜歌自己的主意，交换条件是真心为王爷献舞一曲。”姬沫本欲继续说下去，但瞥见郁漓的脸色，还是停住了。
沉默。良久。
“姬沫姐姐，我……”
“郁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着，我也该回去了。”姬沫扬手示意郁漓无需赘言，“记者，郁姑娘，风月之中只有过客和浪子，绝不会有良人。”
郁漓看着姬沫离去的倩影，唇畔荡开一抹笑，如此冷然。
“郁主子，刚才和碧儿在园中见踯躅开的好盛，绿儿给您摘了几朵。”
“绿儿，来，帮我把这绢帕送到柳公子那里，一定要你亲自交到他的手上。”郁漓挥开绿儿手中的踯躅花，从怀中掏出一方素帕，急促的声音透出心里的不安。
绿儿接过素帕，奇怪的看着郁漓，“郁主子，您还好吧？”
郁漓扯开一抹苦笑，艳绝天下。“绿儿，一定一定要交到他手上。”言罢，转身。绿儿依稀觉得自家主子今天似乎有点怪异，偷偷展开那袭绢帕，但见白底面儿上绣着盛开的梅花，点点猩红。一丝飘忽的笑意浮上绿儿的嘴角，追随郁漓身影的眼睛有缕高深莫测一闪而逝。
“王爷，素姬已按您的吩咐把话儿传给郁漓了，您接下来还有何打算呢？“芙蓉帐内，红颜轻倚官候肩，娇语呢哝。
“素姬，你的话太多，是不是本王没让你满足呢？”低沉的声音传来，姬沫感到脊背上的那只手开始顺着自己的曲线游走，不由得嘤咛一声，娇啐不止。
“王爷，素姬潜入怡心亭三年都没办妥您的交待，实在是无用极了。只是任凭妾身如何推想也想不通郁漓如何成了柳若的操纵人。”一波春潮方歇，姬沫伏在榻上，染了蔻丹的指甲不停在锦王爷胸前画着圈圈。
“素姬，论手段你决不在郁漓之下，可论城府你却比她差太多。她自始至终都以一副纯善讨喜的面孔示人，而你偏偏心软，自然捅不破她的伪装。”
姬沫俯首听着，满目柔情。这样一个翻手为云覆手可雨的男人如今就在自己身畔，那剑眉星目也会为自己的美丽而迷离。满身凌人之气也可为自己化作绕指柔肠，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素姬？素姬？”
“啊？王爷。”迭声的轻唤让姬沫的神思归位，赶忙轻声应答。
“在想什么，如此入神。”
闻得此言，姬沫顾不得衣不蔽体，跪坐于榻，凝视眼前这个丰神伟岸的男人，一字一顿的回答：“得夫如君，妾复何求！”
床榻上那个姿态慵懒的男人面对姬沫激越直白的示爱，仅是淡淡一。铁臂一扬，姬沫便在他的怀中；唇齿相融，点燃一室春色正浓。
“啾，啾啾。”暗号轻巧的在寂静的夜里回荡，芙蓉帐内合目的人立刻睁开双眼，侧头确定姬沫已然睡沉，披上外衣便走出了素姬斋。
“王爷。”庭院中，一个黑衣人看见锦王，立刻跪拜。
“绿翘，无需多礼。”顺手摘下黑衣人的斗笠，锦王扫了一眼黑衣人写满恭敬的脸，轻描淡写的回应。
“谢王爷。王爷，这便是郁漓姑娘差奴婢送给柳若的东西。”毕恭毕敬的献上一袭白色绢帕。微寒的星光洒在她的脸上，却道哲人不是服侍郁漓的绿儿又是谁？
漠然摊开绢帕，只瞄了一眼，就随手扔在地上。
“绿翘，你可知这绣帕有何玄机？”
“郁漓姑娘不曾说，奴婢不敢妄自揣度。”
轻哂，锦王爷似责似怪的说：“亏得本王把你安排在郁漓身边这么久，你居然没有丝毫长进。”
“绿翘知罪。”重重跪下，绿儿的脸上尽是惶恐。
“罢了，也不怪你。”负手踱了几步，锦王在绣帕前停下脚步，“这盛开的梅花不过是意味着——梅开，没开。”
“请王爷恕绿翘愚钝。”
“绿翘，你可记得怡心亭中郁漓让你给柳若的帕子上绣着什么。”
“回王爷，是女和子。”
“就是‘好’字。意喻她进了锦王府能更清楚的探知军情，是件好事，如此而已。”
“可她是从何得知锦王府要密请皇城三伶？”
“既然做了探子，自然有一套。”嗤哼着，眸中一道冷冽闪过。
闻言，绿儿先是迷惘不解，片刻便茅塞顿开。“王爷的意思是，郁漓姑娘一直在用绣帕对柳若传递信息，而柳若又是萧默的属下，那郁漓就是萧默的人？”
眼光落到绣帕上盛开的梅花，锦王等着绿儿继续说下去。
“这绣帕上的没开，是不是代表王爷暂时没有开战的打算。”迟疑的说出自己的看法，绿儿屏息等待锦王揭开谜底。
“对。”薄唇逸出一个字，锦王悠然看着绿儿脸上得色渐生，复又接到，“又不对。”
清秀的脸立刻跨下来，绿儿想说些什么，终究碍于身份，不敢多言。
“绿翘，你退下吧。一切从长计议。”
“那这……”绿儿目光落在地上的帕兹，请示。
“按照郁漓的话去做。”交待完，锦王一刻也不呆，转身走回素姬斋，不再理会庭中的绿儿。
清秀的脸逐渐扭曲，绿儿的眼中掠过一丝厉色。“王爷，为什么您总是无视绿儿的存在呢？难道在您的心里，绿儿真的比不上姬沫？”妒恨的目光死死顶住了素姬斋的雕花檀木门，黑袖包裹的手轻轻抚上略突的小腹。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别样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