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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分科(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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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向而行的有两种人,一种是英雄,一种是白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为之努力的人是智者,不知道自己要什么还可劲向前冲的是炮灰。我是傻子也是炮灰,但我在迷茫逆风的路上,不曾后悔。
周六早上补课。早自习的教室里弥漫着萎靡不振的气息,大家打着盹强撑着眼皮,在老干部来回逡巡的目光下,装得认真专心。我背着《过秦论》,文字艰涩,篇幅太长。古人肯定不知道自己的随性挥毫竟给我们这些新世纪的小娃娃留下难题。我越背越困,拄着下巴的手一滑,脑袋直直的砸向桌面。舒冬眼疾手快的揪住了我的耳朵,我投以感激的目光,摇晃着似热粥的脑袋继续之乎者也。第一节是语文课,我很满意这样的安排,这意味着我可以心不在焉也不会损失太多。老干部闻着教室里的熟煮蛋味儿,微微皱眉。打开教室门,又让后面的学生开了窗户。溜进教室的清风瞬间肃清了睡意,大脑也不似自习时的混沌,眼睛变得清明起来。我提了一口气,坐正身姿,跟着老干部的讲解,思路豁达了起来。
老干部从讲台上走到过道里,负手而立。教室静的出奇,我转头看见老干部停在了苏岑的书桌前,他同桌戳了一下苏岑,苏岑依然趴在桌上枕着手臂,不知是睡熟还是假寐不愿醒来。他同桌再戳一下,苏岑缓缓的抬着没有眼镜遮挡的黑眸,阳光映在他的脸上,他眯着眼,睫毛投下了一片阴影,全然不知身边站着盛怒的班主任。他同桌见祸端已醒,偷瞥一眼老干部的神情逃避似的垂头咬着笔杆。“苏岑……”老干部压抑着语调道。苏岑转眼面上闪过一丝惊诧,股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拿起眼镜,遮挡住了他空洞无神的眸子。迎接他的不是老干部的闻言细语和第一名应得的温柔对待,清脆的声音响彻教室的每个角落。苏岑瞪大眼睛,通透的右颊上泛出红色的印记,耳垂唰的一下绯红,似要滴出血来。我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始料未及的一幕,心下暗叹不就是上课睡着了吗?老干部这样未免有些过分了。虽然挑战了您老人家的尊严和威仪,但是他应该是无心之举吧。“这么糟蹋自己,你算什么男子汉!大好前途不及早恋来得美好?嗯?”老干部恨恨的道,看来着一耳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早恋?想必是老干部已经知晓了苏岑和刘怡萱的事情。当然,就凭苏岑那种招摇过市,唯恐天下不知的态度,老干部现在收拾他可能忍了好久吧。苏岑红着耳垂,手掌撑在桌面上,一语不发。从我的角度却能看见他微微颤动的颌骨,右半边脸上的红印慢慢变深,我知道他已经怒火中烧却无处发泄。胳膊拧不过大腿,学校里你还想来一段轰轰烈烈的旷世绝恋,无异于鸡蛋碰石头,蚍蜉撼大树,真正的可笑不自量啊。老干部气得手指不停的敲打着书背,剜了苏岑一眼,转身回了讲台。教室里所有打盹的人都睁开了眼睛,气氛凝重的不敢让人大口舒气。
我就顾着看了重点情节,眼光扫过苏岑前边的刘怡萱时,才见白皙的脸颊已经鲜红欲滴。她弓着背,头快要低到尘埃里。我心中不知是荡漾着怎样的心绪,只是模糊的叹道双方都有错吧,不怨老干部下手太狠。这个年纪的感情敢于破土而出,就要有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苏岑你既然敢大摇大摆,就应该有被别人杀鸡儆猴的预感。原来你只是一个个体,现在你代表的是一大波正在路上,要与守旧传统势力斗争的新型革命者。革命者哪个不是抛头颅洒热血,更可悲的是被多方势力联合剿杀,更何况你身份复杂的还是个种子选手。我无声而叹,面上装得就像看了一出戏剧一般转脸,舒冬定定的看我,好似目光能穿透我的肉身,看穿我的想法一般。我撇撇嘴,轻轻摇头,意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别人为了感情英勇就义,你跟我还是低调做人,装个好孩子比较合适。
自那天课堂上苏岑吃了一记铁砂掌之后,我没有再看到他和刘怡萱成双入对的登堂进室。故事最终以强大一派战胜弱小势力,我不胜唏嘘。按常理说应该还有勇士再舍身忘己的举起革大旗,向着黑暗势力杀出一条血路去啊。八卦无疑刺激了我敏感的神经,偶尔无心的问道舒冬,他也只道未完待续,暂时没有更新。又过了几日,气温悄悄的上升,风也变得温柔起来。清晨不再需要长袍短卦的出行,我们踩着节奏在院子里舒展经骨。我一个人垂头返回教室,于雪瑶神不知鬼不觉的上来牵住了我的衣袖。我笑看着一说话就脸红的小白兔问道:“非奸即盗,想干嘛?”她捂着嘴轻笑着,旋而掩着声音在我耳边道:“杨清风答应和我在一起了。”我心下惊愕,小妮子好手段啊,这么快就拿下一城!“恭喜啊!”我捉狭的道,戳戳她的软腰,笑声又低低散开。“不过啊,你最近还是低调一些,这种事情要在月黑风高的时段进行,我们班老干部严打,你别让杨同学也被抽耳光。”说着我目露狠光的比划了一下,她面色惊异的疑惑道:“什么严打啊?就你们班苏岑的事?”坏事传千里啊,八卦总是忽略掉时空的阻拦,任性迅速的传向每一个好事者的耳朵里。“对啊,明摆着杀鸡儆猴,你们最近还是不要太显眼。”我拍拍她挽着我胳膊的手,笑着进了教室。
苏岑天天进出办公室,我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听小道消息说苏岑已经被未来的岳父大人召见了几次,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但从这几天鸳鸯眷侣,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的情形来看,情况不容乐观。看着苏岑垂头丧气的像被寒霜蹂躏过的小绿苗一般,我心里也没生出多少普天同庆的欢乐来。
下了晚自习我口渴难耐,便搜刮出兜里的一块钱冲下楼梯去买水。到了辣条前面又移不开步子,我只能腹诽着自己结果栅栏外面大叔递过来的两代辣条。撕开一包,趁着灯光昏暗咬了一大口,香辣刺激着味蕾,一点不后悔自己没有执行买水计划。走过五班的教室拐角处,暗处立着三五个低头的少年,有人手里闪着点点星火,看起来格外清晰。我嚼着嘴里的辣条,狐疑的看了一眼,这些人都是大家眼里的坏学生吧。才高一就装模做样的学大人抽烟,真的是不知死活。一想起父亲每次嗜烟如命的情景来,我就对抽烟的人生不出一点好感来,无论男女。这一眼倒让我忘了吞咽嘴里的食物,那个熟悉的身影也在其中。我不知被什么牵引着身子,连我自己未曾发觉已经行至他面前。他隐在黑暗中的脸上闪过一丝局促,手指向身后划过,少了平日里漾着笑意的暖眸。辛辣的口水呛得我回过神来,绞着袖子里的手指不知该怎么解释我的唐突。“你在吃什么啊?”他好奇的问道,眸子复又盈满笑意。我笑着给了他一包辣条,身边刚才聚在一起的学生已经离开,角落里只剩我和他。“谢啦。”他垂头笑看手里的亲嘴片,脸上的笑意却掩盖不了心里的愁闷。“你今天不太对劲啊。”我咬了一小口辣条试探着问他。“那么明显啊。”他沉沉的笑开,我点点头。“好吃吗?”“你尝尝不就知道了。”我听着包装袋撕开的声音,辛辣的气味稍稍掩盖了弥漫的烟味。我和他吃着手里的垃圾食品,角落里只有二人的吞咽声,很明显我的声音把他比了下去。秀色可餐啊,看着他愈发瘦俏的侧脸,鼓动的颌骨牵动着下巴的侧面的线条,似刀刻细雕一般匀称平滑。他见我直直的看他,把最后一口辣条给了我:“挺好吃的,看把你馋的。”他笑着打趣道,避开了我的问题。他不愿意说,我就只能打住。咀嚼着辣条转身就上楼,身后飘来略显沙哑的声音:“你好好学习,可别像我一样。”我惊诧回头,他怎么一副黯然告别的样子?我点点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从阴暗里走出,嘴角噙着动人心魄的笑容,优雅的转身似绅士一般。要是像你一样天生丽质,我倒是乐意之至,可是这种垂怜眷顾不是人人能幸运得之的。
周一总是来得比任何一天都快。铃声打响,不敢结伴而行的张璐璐谄媚的挽着我的胳膊,二人同行。“你别这样暧昧不清的搀着我,飞羽兄看见了还不得掀翻醋坛子啊。”我拍开她骨感的手,她撇撇嘴道:“你就是嫌弃我呗。”“嗨,明明是为你们二人的甜蜜考虑,你还倒打一耙,我容易吗我。”我怨念道,她舌尖一吐,拍拍我的肩膀道:“”不容易不容易,辛苦梁同学。我笑着和她走了一路,前面的人群拥挤着,良久才行至国旗台前。迎着朝阳破晓,我们高唱国歌、行注目礼、敬礼升旗。校长开始每周一讲,站在艺术楼累累的台阶上,风掀起他的假发刘海,他也淡定如水的扶了扶眼镜继续洗脑之旅。我垂头听着,耳边的同学开着小差聊八卦。“打架斗殴是非常严重的问题!上升到一定层面就是违法犯罪……”每周都会强调早恋和打架之类的问题,提不起什么兴趣,我只想赶快散会上楼学习。“我今天很悲痛的要宣布一项处分决定!”身边的叽叽喳喳瞬间遁了形,平时宣布处分也没见校长带上悲痛二字啊。我竖起耳朵,心想是谁如此有个性的引起了全校师生的注意。“4月25日,我校男生公寓发生集体斗殴事件,经过我校保卫科和派出所民警的调查,再结合参与此次事件学生的认错态度,校委会研究一致决定……”群殴啊,有本事,我心里笑道。“高一五班,田琛,勒令退学!”耳朵里炸过五班这两个字,这不就是单程阳他们班吗?再想起那晚我见他时的情景,心中疑惑窦生。难道他们几个人参加了打架斗殴?不对啊,单程阳不是住在外面吗,怎么会参加男生公寓里的事情呢?而且,这四年的表现他也不是容易冲动的人啊。我心里想着,再听校长念到的名字都不熟悉,而且五班只处罚了那一人,不是说群殴吗?怎么敌我双方人数差距如此悬殊?难不成是田琛打入到人家班级的内部斗争了?自己想不通来龙去脉,只不过这个勒令退学有点严重。心下暗道只要不是单程阳就好了,再一想自己着实好笑,单程阳那样的禀性就算是遇着打架,也不会是他先动手吧。那么慢热的一个人,那么温暖的一个人……自己脸偷偷红了都不知,我一想到那人的暖眸,不禁抿嘴轻笑。
回去的路上,我刻意放慢了脚步等五班的人从后面走过。远远的看见单程阳垂头行路,步伐斯文。我调好角度,等着他擦肩而过。我如愿以偿的走在他的身侧,他垂着头毫无察觉。我撇了一眼他的身侧,一起行走的几人表情如出一辙。他们几个不似周围的学生奔跳打闹,而是各怀心事的低头行路,彼此之间互不言语。单程阳抬眼满含失落的看着身边的男生,终是咽下了喉间的言语。我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臂,他淡淡的看来,扯出一丝苦笑,看得我于心不忍。“你们同学吗?”我轻声问他。“我兄弟……”他痛惜开口。开来那个叫田琛的人在他心里分量不低,我惋惜的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劝解。别人的仁恒我们无法左右,毕竟人和人的追求不同。要是让我遭遇退学,我定是生不如死、不敢面对母亲。可是对于那些对学习毫无兴趣的人而言,说不定是一种解脱呢。走到楼梯口,他不像往常一样笑着道再见,只是低头行路,不觉身后我的目光。我就看着他那样走远,却无能为力。这样的事情他终会相通吧,我瞎操的什么心啊。无声叹息,我转身回了教室。四月的风和煦不燥,温柔的牵动着少年的心思,慢慢的飘散在湛蓝清澈的蓝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