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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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凌面上风平浪静，心里却渐渐思索开来。他曾经见过谢清歌，在他踏上穿越旅程之后。那一次还是在梦里，郁凌以为自己梦见了顾嵘劭，结果一转眼好基友变成了谢清歌。
在那一次会面中，谢清歌友情提供了“杀死冥司执法者”的方法——将他的心脏挖出来，再把某种东西倒进去，可以让他死得连转世都没有。而这个“某种东西”，是一种浓稠的、透着不祥的暗红色液体。据谢清歌所说，这是一个执法者心脏捏碎后的东西，还是稀释后的。
这种要命的东西当然不可能放在那个由陌赐予、完全被陌掌控着的灵泉空间里，谢清歌将中原中也送给郁凌作为纪念的皮革手环加工成了一个储物空间，将这瓶暗红色液体放了进去。他举手投足之间表现出来的强大力量让郁凌啧舌的同时，又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丝微妙。
等到谢清歌跟他说了一些关于因果的事情后，郁凌才意识到，那丝微妙其实来源于谢清歌本身——谢清歌已经不算是活着的了，但也没有死。他得到了力量、报复了自己的执法者，之所以能够躲过天道的报复，实际上是因为他已经彻底跳出三界、让自己不容于世俗。
谢清歌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找他，这一点郁凌可以肯定。也就是说，此时谢清歌之所以会出现在万芳园，一定是有事情找他。
郁凌似笑非笑地对着台上的贵妃遥遥举杯，转向魏大人问道：“台上这位先生是......？”
“啊，那是四九城里最好的花旦，陌上香。”魏大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说道，“等这出戏唱完了，我就让人安排他来给爵士斟酒！”
“如此甚好。”郁凌听着“斟酒”二字，不期然地想到谢清歌柔柔婉婉地给他满上酒、道一声“爵士请用” 的场景，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郁凌耐着性子等待谢清歌唱完这一出贵妃醉酒，好不容易台上的贵妃收了声下了场，回后台卸了妆容朝他走来，还不等郁凌问问谢清歌有何贵干，那位久久不曾露面的李大人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了。
来得真不巧。
谢清歌卸了戏妆，便露出那一张瑰姿艷逸的面孔来，此时见郁凌眉间一剎那的郁色，立时便勾起了一抹笑。他半个身子都靠在郁凌身上，贵妃穿戴不曾褪去，更显姝色：“不用着急，你的执法者没那么快找过来。”他几乎是对着郁凌的耳朵用气声说话，郁凌倒没什么“吐气如兰”的感觉，只觉得特、别、痒。
郁凌把谢清歌往边上推了推，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给他找了一些小麻烦。”谢清歌从小桌上拿了一块玫瑰糕，递到郁凌唇边，“散宴后带我回你府上，我有事跟你说。”
“知道了。”郁凌顺着他的动作咬下一口玫瑰糕。谢清歌的意思他当然明白，不就是装作花花公子带着小戏子回家嘛！郁大少在京城贵圈子里也是有名的风流人物，逢场作戏信手拈来。
说话间，李大人已经在太师椅上坐好了。他甫一入座，便对着郁凌举杯：“华生爵士，幸会！”
“你猜的没错，那就是李鸿章。”谢清歌在郁凌耳边轻声说。
“李大人，久仰。”郁凌也跟着举杯回敬。的确是久仰了，李鸿章的大名简直如雷贯耳，郁凌印象最深的就是郁家老宅的藏书楼中放了整整半个书架的李鸿章个人传记、或是相关研究书籍，其余半个书架属于曾国藩。
李鸿章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其实他的年纪并不算太大，今年才五十七岁，但已经颇显老相，须发斑白，皱纹丛生。他穿着一身石青色的马褂，面容清癯，象是个普通的邻家老人，唯有一双瑞目之中隐隐透着精光，显露出他的不同寻常来。
简单的问候过后，宴会正式开始，婢女们端着盘子将形形色色的菜肴各自摆到小桌上，戏剧到底太过热闹了些，小戏台被拆了干净，换上音调柔美的丝竹声，十数个舞娘在厅中摆袖起舞，身姿翩然。
宴过三巡，众人都有些醺醺然。李鸿章突然起身，端着酒杯走到郁凌面前，隔着小桌说道：“华生爵士，老夫敬你一杯！”
一瞬间，郁凌的那点微醺消失得一干二净。
“李大人客气了。”他微微一笑，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算是回应了李鸿章的敬酒。
“华生爵士的汉话说得真是流利啊，比起老夫都好些。”李鸿章笑容慈和，“老夫如今说官话都带着徽音，想来爵士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李大人过誉了。”郁凌自小长在京城，虽然百年过去口音略有些不同，但那点不同对于一个“歪果仁”来说真的算不得什么。
“哪里哪里！”郁凌的态度太过圆滑，李鸿章原本想用这个打开话匣子，失败之后只能换了个话题，“听闻华生爵士还是以军功起身，真是年少有为啊！”
“比之李大人，在下远远不及。”郁凌这话说得倒是真心实意，任何不以愚昧名留青史的——此处应着重点出“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司马衷——都不会是傻瓜，更别提李鸿章这种盛名之辈，“听闻李大人一直致力于洋务运动，在下对李大人这一番爱国爱民之心着实感到钦佩。”
郁凌提到了洋务运动，自然不是无意的。尽管对李鸿章的大名如雷贯耳，但郁凌并没有闲着发慌想要接近名人。他能和李鸿章谈的、他想和李鸿章谈的，也无非是洋务运动。李鸿章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些西方先进科技，而郁凌，想要“不着痕迹”地将这些东西通过李鸿章带给中国。
“唉，老夫也只是尽力而为罢了。”李鸿章叹了一口气，“得蒙皇上信赖，命老夫凑建北洋水师。老夫于水师无甚经验，想上奏请立水师学堂，聘请西洋水师官兵作为教官......听闻华生爵士昔年从军，不知可有合适的人选？”
“真是太遗憾了，在下出身陆军，和海军将士倒是不怎么熟悉。”郁凌略一停顿，又道，“不过，李大人这方法却是极好。如果真能如愿，想来，于清国大大有利。”
“爵士客气了。”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李鸿章却仍然笑得温和，丝毫不以为忤，“爵士自上海登陆，直至今日抵达京城，在大清也陆续待了三个多月。不知，这一路上可有何招待不周之处？”
“李大人多虑了，我遇见的清国官员都十分友善，驿站的布设虽然偏于朴素，但也足够整齐干净。”郁凌说到这里，眼底的笑意真诚了不少，“我很喜欢清国的家居摆设，这是一种和大英帝国完全不一样的美学体系。但美是不分国界的，即使是充满异域之感的美，也同样动人心魄。”
“是啊。”李鸿章喟叹一般地舒了一口气，“老夫曾有幸看过大英帝国的戏剧，虽然老夫完全不知道这出戏在演什么，但也看得津津有味。”
“致戏剧。”郁凌端起酒杯，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身旁的谢清歌身上，“为了这极致的美，干杯。”
“哈哈，爵士实乃性情中人。”李鸿章在官场跌打滚爬三十多年，对这种眼神再了解不过，当即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恭敬不如从命，老夫便应下这杯酒！”说着，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还特意亮了亮杯底，示意已经喝光了。
因为这一份男人之间特有的默契，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进了不少。李鸿章就大清的风土人情和郁凌聊了起来，他口才上佳，说起各地民俗来口若悬河，各种典故趣事掺杂其中，不会让人觉得枯燥无聊。郁凌听得认真，隐约有种大学时听老师讲课的感觉。
啊呀呀，到底是大学士，当真是见多识广。
“......什么时候爵士有空到福州去，亲自一观，便知老夫所言不虚了！”李鸿章笑呵呵地摸了摸胡子，以这样一句话结束了福州的相关话题。突然，他话锋一转，不经意地问：“对了，爵士乃陆军军官，大英帝国军队里退下来不用的木仓械，可还有存余？”
来了，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呢！北洋水师学堂一事并非一朝一夕即可促成，李鸿章也不过顺嘴一提，主要目的，还是木仓械。
大英帝国军队里退下来不用的木仓械，可还有存余？
短短一句话，李鸿章已经明白地说出来自己的要求——他要的是曾经在英国军队里服役过的木仓械，最好还是刚刚退下来的。
先抛出一个难以应承的大要求，再提出一个相对容易应下的请求。这样的话，被请求者因为先前刚刚拒绝过对方，为了恢复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良好形象、也达到自己心理的平衡——就算只是为了面子上好看，通常都会答应第二个请求，这是心理学中有名的“留面子效应”。
如今，这个概念尚未被正式提出，李鸿章却早已把这种心理学技术玩得炉火纯青。郁凌在心中感叹着李中堂的老奸巨猾，同时于面上露出些许为难之色，做出几番犹豫之后，不负所望地答应下来：“罢了，虽说存货不多，但如果只是几百只的话，我还是可以做主的。”
“那就多谢爵士了！”李鸿章笑瞇瞇地对着郁凌作了个揖，“不知爵士几时可以准备好？届时，老夫亲自带人上门来领。”
“最迟七日之后。”郁凌微微皱着眉，象是突然扫了兴致，英俊的面孔上笑意不再，“为了能尽快准备好李大人想要的东西，在下先告辞了。”
“爵士慢走！”李鸿章心情颇好地点了头。
郁凌站起身，揽着谢清歌离开了包厢。李鸿章注视着异国男人挺拔的背影，微微瞇起了眼睛。
“恭喜李大人得偿所愿！”礼部侍郎魏大人同样是洋务派，为李鸿章空手套白狼谋来几百支英械感到开心，“不过李大人，为何看起来并不满意？”
“这位年轻的爵士......”李鸿章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梨花酿，“他是军功起身，在泰西几次对外战争中皆有不俗的表现，因此成为勋爵。我曾听闻，泰西的新任首相能够当选，也和他脱不了关系。”
“李大人的意思是......？”魏大人似有所悟。
“泰西军官那么多，为何独他得以封爵？此中缘由，想来不必多说，魏大人也心知肚明。”李鸿章垂下眼帘，盖住了眸中一闪而逝的精芒，“此人虽初入政界，然其手腕断断不可小觑。但今晚表现出来的样子，未免太过生涩。”
“李大人是说，华生爵士此番作为，其实别有用心？”魏大人睁大了眼睛。
李鸿章摸了摸胡须，不再多言。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7-15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