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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   五、纺线

      我抛开这座腐坏的牢狱。

      *

      头顶上,烈烈阳光肆无忌惮。

      铃木收起伞,抬手掀起帘子。
      “饭塚先生,找我有事吗?”

      “啊,小铃木来了啊。”
      下颚蓄着短须的不羁男人摇了摇扇子,一口将最后一颗丸子咬住,盘着腿意味深长地咧开嘴,“你最近与绯村进展如何?”

      “……”
      铃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大叔你好八卦。”

      “毕竟你们俩可是睡在了同一个房间呐。”饭塚将不合时宜的扇子丢到一边,举起茶杯喝了一口,咂咂嘴道,“居然什么都没发生吗?”

      “……”
      她一捏伞柄发出噶啦噶啦的声响,怒极反笑,“当初是谁说‘既然店里房间不够了而你们俩感情这么好就干脆睡一个房间’吧?我可没忘记。”

      “好啦好啦。”
      男人见状不妙,便敷衍地搪塞起来,试图将这页揭过,“这次你托人传信给桂先生,又特地求到我这里来,究竟是有什么事?”

      因为这件事啊…
      铃木收敛神色,顿了顿,一声不吭地在饭塚面前端端正正地跪坐下来,她捏了捏衣摆,才开口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绯村今天又有一个任务吧。”

      “啊,没错。”
      男人怔了怔,惊讶瞠目,“原是定好了晚上的,怎么了,他出了什么事吗?”

      “嗯…”
      面露难色的少女叹了口气。
      “是这样的……他大约是得了风寒,现在已经烧起来了。”

      “…这可大大的不妙。”男人惊讶眨了眨眼,心念电转间,想起昨夜的倾盆大雨,不由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神色,目光整肃起来。
      “是淋着了雨吗?”

      她想起昨日正午时阳光太烈,不曾多想就拿走了绯村的伞,匆匆出门。谁知傍晚下起大雨,害得没了伞的对方一路淋雨回来,没有及时更换湿衣服,很快就着了凉烧起来了。

      “…是,都是我的过失。”
      她略略俯身,咬紧唇,艰难道:
      “请转告桂先生,如果暂时没有人选的话,可以…可以考虑一下我。”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落在自己袖口,目光沉凝。

      “你要出去?”
      临近傍晚的时候,绯村支起身体,低低咳嗽几声,因为严重的烧症,稍显苍白的脸颊上泛起单薄红晕。

      “啊?”跪坐着轻手轻脚收拾东西的铃木没有回头,但是手中拿着的漆黑剑鞘却显得有些突兀。意识到绯村已经猜出她的意图,她反而轻松起来,干脆利落地抱着佩刀转过身来,“很快就会回来的。”

      少女如此抚慰着,避重就轻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你…”
      “不用担心。”

      不容拒绝的话语掷地有声,她已经利索地站起身来,轻盈足音在榻榻米上微弱地颤动传递,拉开门迈步,最终,一切声响归于沉寂。

      *

      她踩着细碎的步伐,远远跟在前方几个武士身后。

      他们似乎是在交谈,其中一人甚至发出了善意的嘲笑声。

      她不紧不慢地尾随着。
      心中一瞬间掠过许多画面,却又不曾动摇过半分。

      铃木想,如果自己不曾杀了那个男人,是不是今天根本就不会不假思索地、来替绯村完成这个任务?

      可是没有如果。
      男人颈间喷涌出的热流早已浸污了她的刀锋,她不再能成为桂先生所希望的那个人——

      那日她与桂固执对峙。
      “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你吗,铃木。”桂放下笔,好整以暇地抬头望她。

      “……”
      她怔了怔。

      “我希望你能成为绯村的刀鞘。”

      眼睛一瞬间睁大。

      “是。”
      桂似乎长长出了口气,“你很聪明,大概已经知道了我想说什么,绯村那孩子…我很抱歉毁了他的一辈子。可是我也绝对不会放弃他。”

      “曾经身为剑客,我再清楚不过——虽然答应过了晋助再也不举起刀,但是,我还是想最后以这个身份说一次话。”

      这个身为长洲藩维新志士领袖的男人缓缓挺直了身体。

      “我想恳求你,铃木,成为绯村的刀鞘——束缚他的杀戮,不要让他彻底堕落。”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
      铃木的瞳孔失却了焦距,显得有些茫然。
      她梦呓似的呢喃道:
      “…就像…几松夫人与您?”

      “……是。”
      他迟疑着在唇边溢出回答:

      “绯村他…太辛苦了。即使我明白他是个怀抱有大的同情心与怜悯心的人,可是这般长久地沉浸于杀戮之中,恐怕现在也不好控制自己了。”

      “…桂先生…”

      “对不起。”
      她沉默许久,最终颓丧垂下了头。

      ——“我做不到。”

      染了血的刀,没有这个资格。

      “我是刀,就无法成为刀鞘。”
      她敛了目,神色掩于阴影中。

      “但是…先生…您有没有想过。”
      踌躇半晌,迟缓开口。

      “或许刀,原本就不需要刀鞘呢?”

      *
      黑暗中,满树樱花浮动。
      地上影子斑驳,仿佛有水流波涌。

      少女矜持微垂着头,提着一步一晃的灯笼,浅薄橙黄光影透过纸面朦胧散溢开来。

      捏紧灯笼手柄,她抬起眼帘,遽然加快脚步!脚底踩着的木屐与坚硬地面摹地碰撞溅出一串清脆响声。

      听到背后由远而至的突兀杂乱足音,有人忍不住好奇地扭过了头。

      “大人!请等等!”
      迎面跑来的红色振袖少女紧张地喊住了他们,不安地深吸一口气,手指指尖不由自主摩挲着几绺歪歪曲曲搭在胸口的乌黑发梢,歪头冲朝她看来的武士们笑起来,“请问…”

      “您就是京都所思代、重仓十兵卫大人吗?”

      得到了对方惊疑不定的肯定答复后,她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对方的问话,锵一声迅疾抽出腰间佩刀对准前方,长长的刘海顺势下落,阴影遮住了半张洁白的面容。

      眼神黯沉。
      “现在我要实行「天诛」。”

      代替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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