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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梦醒彷徨无归处 ...

  •   八阿哥就这样落入了精心设计的陷阱,再加上自己的不谨慎,他的争储计划遭到了彻底失败。这个时候,十四变得更加活跃起来。在朝野内外,甚至流传着“十四王爷虚闲下士”的美誉。十三对十四的担心,远甚于当初对老八的担心。的确如此,在康熙后期,十四的风头最健,老八一伙全部都转投到了他的麾下。
      看到十三紧锁的眉头,我真想干脆的告诉他——反正最后登上皇位的一定是老四,你不要担心了!可是,我却既没有违背康熙旨意的勇气,更不敢承担干涉历史进程的后果,所以这种念头也只能一闪而过罢了。
      我知道十三和老四一直在等待机会。不过可惜的是,十四从老八的失败中吸取了足够的经验教训,一直小心翼翼。迄今为止,没有给十三和老四任何可趁之机。
      好在我知道历史上最终的结果,不然在这样漫长而又渺茫的等待中,说不清什么时候就会崩溃毁灭。但是十三他们这些皇子却能以足够的耐心和韧劲来面对浓雾弥漫的前程,可见这些皇子们的心理素质之好,确实非一般人可比。在佩服的同时,心里也为自己感到悲哀:极度的理智会变成冷酷无情,我和十三,到底谁会先变成这样的人呢?
      至于十四,我和他互相都看到了对方最阴狠、最卑鄙的一面,我想我们彼此一定已经成为了对方的噩梦。好在,自从康熙五十四年,他分府而居以后,我们通常都不会遇到,一直到小二十满八岁的生辰那天……

      在襄嫔被投入冷宫以后的第四年,康熙对她的管制才开始略有放松,但仍然不允许她走出冷宫大门。我抓住机会,也曾偷偷的去探望过一次。襄嫔所处冷宫比我想象的要好。房舍干净,布置整洁,只是不如原先的来得华丽缤纷。
      襄嫔对我并无异样,仍然如往常一般,奉上清茶一杯,邀我小坐。而且也并未如外间所传那样——襄嫔形容枯槁、心如死灰。
      她只是感慨世事无常,对自己的处境倒也渐渐看开了。我安慰她,若是有这样清净无为的境界,好日子自然还在后面呢。她却说早已不再执着于一念,眼下唯一记挂的就是小二十,拜托我多多照看小二十。
      其实就是襄嫔不嘱托我,我也会尽力照看他的。自襄嫔被投入冷宫之后,每年我都会为小二十庆祝生日。
      今年他该满八岁了,我问:“小二十,你想要什么礼物呀?”
      小二十眼巴巴的看着我,说:“我想见额娘。”
      我并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愿,可是,我害怕。我害怕小二十见到襄嫔以后,会唤醒已经沉睡的记忆,意识到谁才是真正的恶魔。
      我蹲下身,拉着他的小手,轻言细语道:“十三嫂知道,可是,你去看你额娘的话,皇上会不高兴的。你放心,我见过你额娘,她很好,叫你不要担心她。她还叫我嘱咐你一定要孝顺皇父,听皇父的话,千万不要惹皇父生气。”
      小二十眼里蓄满了泪水,点头答应着。
      为了圆一个谎,我不得不继续编造谎言来掩饰遮盖——这就是我为说假话、做恶事所付出的代价。

      待到小二十生辰当晚,我带着珮珮,提着自制的生日蛋糕来到小二十的住所。这个生日蛋糕是我刹费苦心弄出来的。首先是请工匠按照我的图纸,打造出一个烤箱;然后牺牲了无数的鸡蛋和面粉,最后总算做出来一个像模像样的蛋糕,只可惜没有奶油;我甚至还专门定制了小蜡烛。
      可是小二十却不在。我们又等了一会,才看见小二十从路的另一头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
      我正准备招手唤他,却看见他身后的人影,竟是我的噩梦——十四。
      小二十走到我旁边,用胖乎乎的小手扯了扯我的衣裾,要我蹲下来。他便凑过来,贴着我的耳朵说:“十四哥带我去看额娘了!”
      我心里不免紧张,可是看到他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又略略放宽心。
      小二十又像个成年人似的说:“十三嫂没有骗我,额娘的确还好,这样我也放心了。”
      我不尴不尬的笑着,转移话题:“十三嫂自然是不会骗你的。哦,对了,你去屋里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毕竟还是孩子,他的心思已经放到礼物上去了。
      我脸上挂着慈爱的微笑,耐心的看着两个孩子一起兴高采烈的进屋去了。等他们进屋后,我的脸上应该已经找不到丝毫的笑意了。我迅速转过头,瞥了十四一眼,压低嗓音问道:“你为什么带小二十去看襄嫔?还想着要威胁我么?”
      十四别过脸去,漫不经心的说:“我只是满足他的一个心愿罢了。不会对你有什么危害的。”
      “哼,若是他回忆起什么,那你可就称心如意了?”
      十四猛然转过头,瞪着我,不觉提高了嗓门儿:“我为什么就称心如意?难道你以为,看到你倒霉,我就高兴?”
      “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威胁,我怎么会堕落到如此卑劣的地步!”
      十四张口便欲反驳,却又颓然垂下头,缓缓说道:“第一次看见你笑,是十哥爬杆子的时候;第一次看见你哭,是你被拘在宫里的时候;第一次看见你骂人,挨骂的却是我……”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打断他。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我以为只会涉及二哥和沈贵人罢了,没有想到……”
      “你想告诉我,你的良心不好受了?”,我冷笑起来:“兔死狐悲的把戏,演给我看有意义吗?”
      十四抬起头,毫不避讳的直视着我,一字一句的说:“你就这么憎恨我?”
      “憎恨,是一种用尽心力的感情,我不会用在你身上。我是恨我自己,为什么这么懦弱、这么自私。”
      十四眼睛里流露出莫名的哀伤,喃喃道:“是我高估自己了……”
      正在这时,两个孩子跑出来,珮珮大声喊道:“额娘!十四叔!快来吹蜡烛了!”
      蛋糕上插着八只小蜡烛,珮珮唱着Happy birthday to you。小二十很羡慕珮珮居然还会不列颠语。当知道是我教的以后,便粘着我,要我也教给他。
      我教会他以后,说:“这是祝贺别人生日快乐的歌谣。过生日的人一边吹蜡烛、许三个心愿,亲人和好朋友就在旁边给他唱这歌儿。”
      小二十点着头,认真的说:“我的心愿就是和额娘天天在一起,希望皇阿玛龙体康健,还有就是——每年生日,我都可以和你们一起过!”
      跳动的蜡烛光映着四张面孔,两张是天真可爱的天使笑脸,另两张却混杂着苦涩以及酸楚……
      对小二十,我还可以时常去看望他;对静茵,我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当成没事发生。而害我没脸见自己朋友的人,原是自己的爱人。

      转眼进入康熙五十五年的夏季。再过大半年,我即将成为五个孩子的母亲了。一想到这里,不禁慨叹:好在我对生育一事有够专业的,不然在这个时代,要想平平安安的生下四个孩子谈何容易!
      这时,德妃传来懿旨,说京城里气候炎热,让我和她一起到热河避暑山庄去休养。这可是好事儿!相当于公费疗养,最好是一家人都去!可是,康熙却给十三指派了一项户部查帐的差事,也不顾十三的腿疾只是刚刚略有好转而已。没办法,我只好独自带着四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随德妃来到了热河避暑山庄。
      一到热河,我便喜欢上了这个天高云淡的地方,孩子们更是仿佛到了乐园一般,追逐嬉戏。这样的天伦之乐,让德妃和我都很愉快。
      过了两天,海容和十四福晋兰瑜也来了。原来她们同是奉了德妃懿旨前来的,德妃说尔夏怀有身孕,不便外出,整天窝在山庄里,可不要憋坏她了。大家人多热闹一点,也不会闷着。
      我虽然高兴海容的到来,可是又诧异——我什么时候在德妃的心目中变得如此重要了?
      虽然心里充满疑问,但是享受眼前的良辰美景才是第一要务!遂抛开所有的问号,和孩子们玩在一处。海容平时都是拿着嫡福晋的架子,这会儿也难得的放下了包袱,和我们一起疯玩。
      在一场激烈的水仗后,海容的头发也湿了,衣服也脏了。可是,脸上洋溢的却是由衷的笑容,对我说道:“尔夏,天知道我有多久没这么高兴了!”
      “是呀是呀,谁叫你平时总是摆着那个嫡福晋的谱儿!没来由的给自己背上包袱。”
      海容垂下眼帘,黯然道:“那不是我愿意的。你知道,这个嫡福晋,我当的有多累?!”
      心里涌起对海容的怜惜:虽然我这个嫡福晋也当的辛苦之极,可是我好歹还有一大堆孩子陪着我,而且十三现在对我也是专房独宠,可是海容……
      海容缓缓抬起头,眼睛里投射出来的坚毅目光,竟是我从不曾见过的。她接着说:“是的,我是雍王正妃。所以,我不能独占自己的丈夫、不能嫉妒其他的侧室,甚至还要给自己的丈夫物色女人!”海容平时的压抑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她开始还只是捏着丝帕、轻声抽泣。看的出来,她仍然是在极力抑制自己的情感流露。我拍着她的背,说:“大声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些的。”
      说到这里,她方才还只是轻轻抖动的肩膀,耸得越来越厉害,哭声也越来越大。我任由她伏在我的肩头,眼泪就肆无忌惮地濡湿了我的衣裳。
      发泄了一通以后,海容吸着鼻子,不好意思的说:“真是,这么大个人了,还哭鼻子!”
      我正色道:“眼里流泪,心里就会好受一些;若是眼里流不出泪了,那心可就憋屈得难受了。”
      兰瑜却总是离我们很远,要么就是陪德妃,要么就是呆在屋子里。居然也不像从前那样,生气勃勃地与我一个钉子一个眼的对着干了。
      我问海容:“十四阿哥不还没当上太子吗?她就这么急着跟我们拉开距离?”
      海容摇头,说:“不是这样的。兰瑜她,唉,好歹四爷还不曾把我当外人,有什么事都是和我商量着。”
      看来,兰瑜这个嫡福晋当的也不轻松。回想起康熙四十六年重阳节时的光景——那时的兰瑜,端的是伶牙利爪,争强好胜。又想起她被我揶揄后,如同杏花似的白里透粉的面颊,竟然历历在目。我蓦地记起了杏花的花语——少女的慕情。难道,她的一番情意竟是付诸流水了吗?
      我对自己刚才那番刻薄的话语感到后悔,说:“浮华褪尽,兰瑜她,竟是比烟花更寂寞。这些皇子身边的女人,没有哪个活的轻松、活的愉快。”
      海容一边笑着,一边伸出了细长的食指,轻戳我的额头,道:“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十三弟对你多好呀!尔夏,你一定要过的好,不光是为你自己,也要为孩子们,为我!”

      可惜再美的梦,终归也只是一个梦。既然是梦,总归会醒来。只不过,我没想到会来得这么突然,这么无法接受。就像一架不识时务的闹钟,却偏要在夜深人静之时,发出刺人耳膜的铃声……
      将近十一月的时候,我带着孩子们回到家里。可是,我看到的却是已有一个多月身孕的侧福晋乌苏氏。我的梦,再一次被十三打破了,满地的碎片让我无法弥补和拼凑,逼的我不得不醒来。
      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梦醒来却无路可走。仓皇梦醒的我,哪里才是出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梦醒彷徨无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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