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盲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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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盲眼【3732】
雨势渐徐，如丝般滑进长满青苔的墙脊里，阴冷湿滑，像他近而急的呼吸。
她的话没阻止男人靠近的脚步，气息逼近，那种不同寻常的感觉让邢菲不自主地后退，竟忘了彼时人还站在楼梯上，脚瞬间踩空。
一阵惊慌失措后，她终于抓住了一旁的扶手，方才的惊吓让她连连吐气。
这个人不对劲，不回话不说，她亮了身份，他怎么还靠过来！还抓她！
邢菲死死盯着那只不知何时已经抓住自己的长手，心砰砰跳得厉害。
乌云蔽日，他身影绰约地立在沉沉黑暗之中，急急的呼吸感染了雨意，潮湿里带寒意。
邢菲浑身一抖，隐约觉得一抹黄从眼前闪过，眯眼的她甚至没看清那抹黄是什么，便听见一声轻轻的“你”声风般从远处吹来，颤抖的声音带着森然之感，她背一挺，心一沉，眼一闭，举起那只没被控制的手，狠狠朝这个危险的男人戳去。
“嗯”的闷哼声远远传来，展屹神情一紧，顾不上研究哪些是廊灯的开关，胡乱按下一个，便撒腿朝楼梯跑去。
廊灯只亮了一盏，灯光孤单地从楼梯下方逆行而上，展屹的影子被放大了好多，忽忽悠悠停在了邢菲近前。邢菲揉了揉鼻子，随后放下手，恢复了原本大字形的躺姿。
“他想袭警。”
“袭警？”
这还得了！
展屹挽起袖子，摸出了别在后腰的手铐，他一边蹲下，钦佩地看着小师妹，感叹在这小小身躯里究竟富含着多么无穷的战斗力，一边又掂着手铐，仔细打量起这个胆儿肥的男人。
“小样，敢袭警？胆子不小。怎么样，低估了我们法医团队的战斗力了吧？”他得意笑着，正准备上铐子，手举起，动作却僵了。
他看着被压住的那个人，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只金色的眼睛那么面熟。
“Golden？！”
“展屹。”
“你认识我？！”
“零九年警校三期，射击格斗第一，犯罪心理第二。”他趴在地上，知道自己现在状态狼狈，笑容难看，眼睛还疼，眯了下眼，他伸了伸手，“现在能让我起来了吗？”
一声惊呼后，慢反射的展屹慌忙拉起了邢菲，再拉起了被压的那个人。
那人起身，朝展屹颔下首，一使劲，收回了被展屹抓住不放的手。
空了手的展屹激动地忘了和邢菲介绍，其实哪还用介绍，她都听到了。她逮到的不是什么嫌疑人，还是个熟人，颀长的身形，万年如一的干净衬衫，再配上那个万年如一若有似无的笑，眼前的就是她曾经的学长、她的梦魇和榜样——傅邵言。
不自在一闪而过，邢菲弯了弯腰，“傅学长，对不起，刚刚没认出是你，没伤到你吧？”
看着好久不见的邢菲，他很想对她说句没事的，可他心跳地厉害，眼睛又疼得很，张张嘴，一句“哪里有眼科”脱口而出。
……
看着白了一张脸的傅邵言，邢菲觉得她的脸色也变差了。
“医学院里就有。”她顺手一指，一脸沮丧，见状的展屹忙附和：“是啊，那边就有，Golden，我带你去，小飞侠，你留在这里，研究案情。”
展屹挤着眼睛走了，可他的安慰对邢菲几乎没用，她呆呆站在原地，早没了研究案情的心思。
“你怎么总这么冒失啊……”她揪着头发，跺了几下脚，不是说要好好努力证明自己，怎么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呢？沮丧的邢菲心突然一跳，没记错，他有一只眼是盲的，他眼睛疼，不会被她戳瞎了吧？？
啊啊啊！
和傅邵言重逢的当天下午，温河分局里一条消息不胫而走——因为工作失误被下放到局里来的小法医差一点儿就把Golden废了。
小鬼惹了太岁，同事们瞧向邢菲的眼神里无不多了这样一层深意：你摊上事了。
这让她更郁闷了。
下午四点，暮鼓归钟，白色的货船呜咽着陆续靠港，远远望去，放晴的港口好像舞着翅膀的蓝鹈鹕，偶尔有外勤的警员走过草坪，肩章晃出一抹银亮，随着步伐飞速滑过路旁粗壮的橡树干。邢菲坐在树下，嚼着草茎，满脑子胡思乱想中。
她不想解释她为什么好好的省厅呆不下去了，她也不想说她并没犯什么错误，她现在想的是，如果傅邵言瞎了，她这个法医是不是就做不了了，毕竟那是Golden啊。
也不知道他爱吃什么，好不好养，不好养她也得养。
狠狠地拽了拽裤角，她一跃起身。
还是去看看吧，万一真瞎了，她总要有个准备，失业之后怎么打工养他。
回家？
太丢人了，她才不要。
可她能做什么呢？
五官在做紧急集合，纠结的脸落在别人眼里却是认真又可爱。
水泥路上，满面红光的展屹冲她按喇叭。
“小飞侠，Golden没事！你不用担心了，是吧，Golden？”展屹说着跳下车，打开后车门，不免“吓”了一声，“Golden，你不是没事了吗？脸色怎么又不好了？”
因为你挡我视线了。傅邵言抿着嘴，嘴角吟着一丝浅笑，“没事。”
没事？假的吧，肯定是被她戳怕了，目光从傅邵言的那张白脸上收回来，邢菲更沮丧了。
想想刚刚的想法，她咬了咬嘴唇，上前一步，冲着车旁的傅邵言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师兄，我保证以后不再这么鲁莽了，求你别让我离开警队。”
“我什么时候说你会离开警队了？”
“局里的人都这么说，何况……”何况我读书那会儿就没给你留下什么好印象。
“没有何况，你也不会离开警队。”熔金碎日下，傅邵言的脸慢慢有了血色，“我就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勇于承认错误。”有点意外。
“聪明的女人识时务。”邢菲直起身，嘴巴抿紧，“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警校校训，精诚合作，互相学习。”我要多多和你学习，把你打败，成为第一，再完成我的终极目标。
邢菲的眼神变得奇怪，像饿狼在看一只没毛的肥羊，傅邵言的脸又白了。
“对了，你认识他吧。”想起口袋里的照片，他忙转了话题。
“嗯？”邢菲一抖，结束了幻想，她凝神看了看照片，一个名字从脑海中一跃而出：“他不是赵海洋吗？”那个害她伤了一条腿的逃犯！
“你拿他的照片干嘛？”邢菲狐疑地抬起头，一脑门的不解。
“你师父给我的，那个骷髅头，他做好复原了。”
“我师父？”怔了一下，明白了什么的邢菲忘了一早的斗志满满，变得异常沮丧，她垂着头，心想师父你是不相信你徒弟吧？头骨复原我做不好，看照片总是会的啊。
没事，没事，只要能破案就好，只要能破案就好。小强般的邢菲咧嘴笑了笑，一声不吭跑开了。
薄暮迫近，余辉潋滟，他站在树下，手拿着照片，觉得邢菲笑地那么勉强，好像快哭了。他怎么惹她了？
“Golden，你也真是细心，担心局长不要小飞侠，特意找了这个护身符，这下邢菲铁定不会离队了，你看她那高兴样，连跑带颠的。哎呀，她腿没好，不能跑。”
她腿好地差不多了，而且她那不是高兴。傅邵言想，没拦着奔跑离开的展屹。
“喵……”
他回头，看见一只黑猫停在树头，就势一招手，“你倒是会找路。”
猫应声跃下，落在傅邵言肩头。男人勾手摸着猫咪黑亮的毛皮，低沉的声音带着鲜有的一丝上扬：“我见到她了。”
“喵……”
“她还是老样子，精力充沛，倔，毛毛躁躁。”
“喵……”
“好像还生气了。”
“喵喵……”
沉默之后，他突然提起猫，举在面前，摇晃着，“板砖，你记得她吧，是她。”
“喵……”板砖的眼神无力又嫌弃，喵我不记得。
踢踏鞋声从身旁走过，傅邵言一顿，依旧举着黑猫，手却在它颈上轻轻揉搓，“不许乱跑，弄这么脏。”
“喵喵！”
“Golden，你眼睛没事吧？”抱着快递盒从门卫那边过来的同事热情地同他打招呼，“这是你的猫啊，好漂亮。”
“没事。快递？”他伸出手，扔了猫，帮忙。
小警员受宠若惊，无奈根本没机会推辞，只得跟着傅邵言进门。
“Golden你心情很好？”
“给朱队的？”他不答反问，唇也收敛地抿了抿。
“嗯。”
没记错，朱亚严是在二楼的大办公室办公，可这会儿，办公室里却空无一人。
日光西斜进来，略过桌案上层叠的文件，房间的窗大开着，潮湿的空气带着树香弥散进房间，除了几个开着的电脑显示屏上偶尔闪过的凶杀现场照片外，一切都是安静祥和的样子。
走过几张桌子，傅邵言停在一张桌案前面，眼睛从桌上一扫，他轻轻放下了盒子。
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呢？邢菲现在在哪儿？手点着桌案冥想片刻，他决定还是出去看看。
才转身，一个横冲直撞的刑警便一溜小跑的进了门。
“数据呢？数据呢？别不是被我弄丢了吧？”猴子胡乱翻着桌上的东西，原本乱七八糟的桌子经他这么一翻更乱了。
“或者，你可以去上午交给别人的那份文件里找找。”傅邵言举着指头，忍不住插言，他心情好时话多，心情一般时话少，心情差了只和板砖说话，这个时候恰好心情不赖。
猴子一愣，抬头看着傅邵言，“你怎么知道我上午……”
喏，不消解释，又一个人跟着猴子进来。
“你个糊涂蛋，多给我东西了。”同事拍了拍猴子的肩，走了。
“天，你就是Golden吧！我刚才是不是被推理了？”猴子那副表情如同梦游般。
傅邵言笑一笑。
“Golden，快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我文件在哪里的，还有那个上午？”
“就是猜你乱夹了文件。”
胡乱放东西是他的习惯，但办公桌又并不全乱，有人督促他整理过，马马虎虎的整理之后又被他匆忙翻乱了，他脚上沾着红树藓，没有泥，他外出过，去的是有红树藓的地方，恰巧避开了那场雨。目光从墙上的地图收回，一条连贯的思维在脑子里形成：一个做事毛躁生活习惯不好的刑警在一次外出前急需找到一份文件，时间紧迫，找到文件的他没时间把桌案整理好便出门了，下午回来发现少了份文件。
“这两个案子的资料不是也放在一起了吗？”就是猜的。他指着桌上的佐证，嘴巴抿成条认真地线。
猴子挠着头，还是不信。
不信又怎样？
恰好朱亚严的声音远远传来，让他摆脱了猴子的纠缠。
电视台有人被绑架，似乎和GUIDE有关。
离开前，傅邵言匆匆回头，看了眼朱亚严桌上的快递。
一楼，警员正做着紧急集合，傅邵言站进队尾，颇为遗憾地说：“朱队给他女儿的生日礼物不能按时送出了。”
“朱队没女儿。”呲一声从身侧传来，邢菲低头撕着手纸：“傅师兄，你这算是老马失蹄吗？”
纸巾折叠入袋，她抬起头，漆黑的瞳仁映亮了傅邵言苍白的脸，人不免一梗，“你不会是真被我戳怕了吧？”
唔……不是怕，就是有些悸动和紧张。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盲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