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窗下陪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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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谢柠萱没敢让顾晨送自己回家，她在离家还有两站路的公交车站下了车，忐忑不安地往家的方向走，一路上不停地搓着手指。
早上醒来时她偷偷打开手机看了一眼——32个未接来电。
她像怀揣着一只兔子，心里被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着，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她四肢发僵，手心却是湿的，机械而麻木地运动着双腿往前走，仿佛连回家路上看过成百上千次的景致都变得陌生了。
阴天，天色微沉，谢柠萱的家在离小区正门不远的一栋楼的一楼。她拖着脚步刚刚迈进楼道，就看到父亲正冷着张脸站在家门口，脸色和那天色一样晦暗不定。
谢柠萱嗫喏着站在楼道门口低着头，不敢再看父亲的脸色，谢爸爸高瘦，身上带着他那个年代知识分子特有的寡淡，在七八十年代的传统观念的熏陶之下，女儿的夜不归宿加之说谎在谢爸爸看来是绝对无可容忍的大错。
“你干什么去了！？”谢爸爸站在三级台阶上，冷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犯了错却一声不吭的女儿。
父亲冷厉的语气压的谢柠萱浑身一颤，她的头垂的更深了些，反复绞着手指，手心里全是黏稠的汗。
“我在问你话！昨天晚上你干什么去了！？”
谢爸爸忍耐了一整晚的怒火终于再收不住，一句话说的声音极大，直引的正坐在家中客厅里焦虑不安不停打着电话的谢妈妈出了门。
看到站在楼道口的谢柠萱，谢妈妈叹了口气，“富永，小萱，你们进来说。”
谢爸爸听到妻子的话，冷着脸转身进门，谢柠萱低着头跟在父亲身后，换了鞋子便站在门边不敢出声了。
家门“吱呀”一声关合，阻断了楼道声控灯白闪闪的光芒，客厅里有些暗，谢柠萱的爸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谢妈妈先开口，“小萱，你昨晚去哪了？”
心慌，忐忑，不安，自责压的从小到大基本没犯过什么错误的谢柠萱，此时此刻恨不得眼前的地板顷刻碎裂成沟壑，将整个人深深掩埋。她不敢抬头，她觉得自己无法面对，无法面对父母的责问，无法面对爸妈一夜之间就憔悴了的脸。
身体紧贴着冰冷墙壁，谢柠萱忽然觉得浑身发凉。面对父母咄咄逼人的目光，她承受不来，她迫切的想要逃避，却退无可退。于是她深深埋着头，一言不发，惊慌不定的内心中却砌起了一道高高的围墙，里面深深藏着一个叫“顾晨”的名字。
她低着头一直站着，从晦暗的上午，到夕阳西下，再到夜幕降临，期间谢爸谢妈不止一次开口问她——“到底去哪了？”可她就像哑了一般，从最初不停绞着手指埋头不语到后来紧紧抿着嘴唇，终是用沉默宣告了父母的徒劳无功。
最后，询问未果的谢爸爸疲惫地倚着沙发背叹了口气，做了决定——从今往后女儿上学放学全程接送，周末把女儿锁在家里，不许出门。
谢妈妈还是心疼女儿的，见孩子从上午回来便一直站着，连口水都没喝上，也不知早饭有没有的吃，心一软，从沙发上站起来，开口道：“小萱，你先回屋吧，我给你热点饭吃。”
谢柠萱站了太久，神智俨然有些不清醒。她没听清妈妈的话，一双大眼睛瞳孔空洞满是恍惚，她直直地望着妈妈迷糊的口型，妈妈好像在说，她可以回屋了。
她动了动僵直的腿，一瞬间针扎般的刺痛险些令她栽倒在地。她将整个身体都倚靠在墙壁上，头顶明晃晃的灯光霸占了她本就模糊不清的视线，带来一片炸裂的光晕。她终于走到自己房间前，拉开门，忽如其来的黑暗突然让她觉得莫名安心。
她关上门，在黑暗中倚着那道隔绝了光线的门将自己紧紧抱成一团。
原来……你总是轻轻抿着嘴唇，是因为你，疼。
谢柠萱抱着僵硬的腿，眼泪一滴滴落下，温热缓解了酸痛，她埋着头，想起他最开始出事的时候，她问遍了所有她能问的人，回答几乎相同的——他们告诉她，监狱里的日子不是人过的。
可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微笑起来，连天空都黯然失色。
她曾经独自走在离学校很远的马路上，挨家挨家找着可以不用身份证上网的黑网吧，只为了在百度上找找关于监狱的消息，看看那些曾经进去过的人说的话。
她曾经偷偷把全部的零用钱攒起来，想方设法找人带给他，或者拿给狱警，好让他在里面好过一点，哪怕一丁点……
这时，门“吱呀”一声拉开，光线掠夺一般从门缝刺破黑暗，谢柠萱惊的猛然站起。
谢妈妈站在光晕里，手里端着热好的饭菜。
“小萱，吃点东西。”
另一边，林墨正坐在家里给唐煜打电话。
林墨倒也不废话，电话接通后问候了几句便开门见山，“煜哥，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电话那边，唐煜正驾车飞驰在高速路上，林墨听到他略带慵懒的嗓音混在一片穿梭的风声中。
唐煜说：“我能办到的一定给你办，说来听听吧。”
林墨起身站到窗前，“上个月顺城新区政府圈的那块商业圈，周围的住宅用地上星期竞标让衡盛拍走了。”
唐煜听懂了林墨的意思，“想抢这肥肉是吧。”唐煜爽朗地笑起来。
电话这端，林墨也笑了。“是啊，找你就是想你帮忙搭个桥，我这边人手够。”
“现在包工程都是先垫资后结尾款，那么大的地方做下来怎都要个大半年，得垫多少进去？”
“搭上线以后我会争取月结，实在不行再想不行的法子，总会有出路的。”
“需要我给你拿多少？”唐煜问。
“百八十个吧，利息我按民贷利率给你。”
“哈哈，还和我认真上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林墨笑。
说话间，唐煜把着方向盘转了个弯，“行，我知道了。还有件别的事，你不给我打电话我还正打算找你呢，我先挂了，等晚上回去和你细说。”
“嗯，挂了吧。”
“嘟嘟……”的挂线声传来，林墨顺手要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手机屏幕的光就再次亮了起来，是顾晨。
林墨接起电话，电话那边，顾晨的声音单薄的有些落寞。
“我有点担心小萱。”他说。
林墨微微皱眉，小萱的异样，他同样注意到了。顿了顿，林墨说：“应该是去同学家那个理由没瞒过姑姑，她回家怕是要有点麻烦。”
顾晨没说话，林墨听到他呼吸的声音有些沉。
“别多想，姑姑那人还是很好的，不会太为难小萱。”林墨安慰顾晨道，“倒是你，该怎样还怎样，别让阿萱那丫头多想，她心思细。”
顾晨“嗯”了一声，两个人又聊了一会，收线。
周末。
谢柠萱从床上悠悠醒来时，窗外天光已经微明。她拖着睡衣下床，从自己的房间一路神游到客厅，掰了掰大门的把手，本就没什么的神采的瞳孔彻底黯了下去——她知道父亲一直是说到做到的人，真的把她锁在家里了。
她赤脚踩在带着丝凉意的地板上，客厅空荡荡的，透过微黯的天色，仿佛一切家具都是静默着，蒙着混沌的灰色，让她凭空觉得冷。
她便踩着这冷意，空洞着眸子拖着身子回到自己的房间。死气沉沉的灰暗，她“腾”的站起来，走到窗前赌气一般狠狠一把扯开窗帘——
明朗的阳光将晦暗撕碎，径直泼洒在她脚下的地板上，光线氤氲痴缠的的瞬间，她看到了一张精致的侧脸，隐在阳光淡淡的光晕下，美的脆弱又安静，令她魂牵梦索。
顾晨看到窗前的她，蓦地笑了。
少年单薄的嘴角轻轻地挑起来，“别怕，我一直在。”他说。
她站在窗前，忽然就红了眼眶。
伸手抿着不争气的泪水，她把窗帘“哗啦”一声拉到尽头，她看到他轻轻倚着攀了点点藤蔓的墙壁，她看到他抬起头，对着她微笑。
于是她笑起来。
窗里，谢柠萱坐在临窗的写字台前复习功课，阳光铺了浅浅一片，她抬头，看到窗外的顾晨轻轻闭着眼，像是已经睡着了。
她便像打了镇定剂一般安心。
尽管白天越来越长，可夜晚终究还是来了。黄昏总是晦暗的，顾晨从谢柠萱窗下离开，他走得很快，不知为何，这样的天色，小区的略显昏暗的布景都令他隐隐不安。
他走出小区的大门，看到宽敞的马路，那不安微微散了些，他松了口气。
正欲抬腿，敏感如他，突然察觉到不远处传来一道目光，那目光并不友善，甚至是冷厉的。他顺着那目光的方向回头，只见一道高瘦的身影已经将他笼住。
男人带着副眼镜，面相有些斯文，冷着脸。
“你就是顾晨吧，借一步说话。”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窗下陪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