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萤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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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嘻笑着的少年,有雪白的牙齿,嘴角翘起好看的弧度,眼睛微微眯着,却在眼角的地方斜斜地上挑.秀气灵动得像个小姑娘.他做着各种各样的鬼脸讨自己开心,虽然心里早已经憋闷得紧,却仍得端端小小的架子,不能让自己的气白受了去.
于是小小的庙门石阶上,便出现了这样一幕.白衣的小少年,做出各种可笑的动作,对面的蓝衣小少年却总是别扭地扭过身去.
“我要回去了.”由希站起身来,拍拍弄脏的衣裳.才踏出一步便被另一只小手扯住.
“想不想知道风兼最好玩的地方?”笑眯眯的凤眼期待地盯着她看.
果然,他成功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由希便教他一路牵着,渐渐走出了熙攘的人群.
由希想,自遇见了这个陌生的少年,自己便变得不可理喻了,在短短的时间里,打破了绿珠规定的多条协议.不走远他们身旁,不同陌生人独处,不和陌生人随便说话,不可以跟着陌生人走.想到这些,仍是停不了的脚步,大脑的指令已不能再支配肢体.握着少年的手,干燥温暖的手,心里忽然涌上兴奋,便随着他,攀上一个个小土坡,穿过小小的洒满月光的池塘.这是自己梦想多年的夜游,没有宫墙,没有前前后后的宫女,不是公主,不需顾及,满耳的蝉鸣,满眼的月光,这里的天一定绕过一圈互相牵在一起,而不是被宫墙生生隔断.
“到了.”少年忽然停下,由希稳不住撞在他的身上.
“很开心吗?瞧你一路上都在东张西望,还傻笑,真是没救了.”雪白的牙齿被月光照得竟有些刺眼.
“从前都没有这样夜里出来过.你常常出来?天那样黑也认得清路?”
“月光为灯,大地作床,哪有认不清的道理.”少年言语间眉稍翘起.
女孩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情愫,豪迈的话语让她一瞬间有了一种同他携手闯荡江湖的想法.看向少年的眼光也不禁柔和了起来.
“给你看看我的家.”稍稍挤一下眼,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
一把扯开面前的灌木树丛,女孩的眼睛,好像瞬间被点燃了.
宽阔的草地,月光洒在上面,风吹过的时候就掀起一层小小的波浪.无数的小光点,在那片乐土上飞舞,好像要把夜空都点亮一样.
由希飞也似地冲过去,一下扑倒在草地上,发出动听的笑声.
一旁的白衣小少年也开心地笑起来,伸出食指,便有几只小虫停在上面.凑进女孩灿烂的脸庞.
“我的好姑娘可是不再生气了?”
女孩欢笑着捂了几只小虫在手心,腾出一个小孔,把眼睛凑过去仔细瞧着,又咯咯地笑起来.
笑闹过了,两个少年并肩躺在草地上,月光亮得好像一个巨大的花灯悬在空中.
“这是你家?你又说慌.什么都没有怎么算作家.”
“奶娃娃可是学精明了.是骗你的.”说完还配合着作了个鬼脸.
“这是什么虫子,居然会发光?”女孩也是一副早就料到你会这样说的表情,不再追究.
“萤火啊.夏天风兼的山上常有,只是这个山坡上数量最多.这是它们的家.”少年扭过头看着她.
“奶娃娃把它们放在灯笼里做出来的花灯比那街上卖的要好上许多.”
“我才不要.”顺手扯起一根小草堵气般仍出去.
“能自由自在的生活是它们的福气,我才不要去了它们的自由.”少年的眼里突然闪过一道光芒,待女孩转过头看他又迅速地扭了过去.拔下一根草放在嘴里叼着.
“你叫什么?我叫..”嘴忽然被捂住.由希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少年笑吟吟地望着她.
“我知道你叫奶娃娃,至于我嘛,想到个好名字再告诉你,就这样了.”
“什么好名字,分明就是个小骗子.”女孩用手抹着嘴,还示威般地瞟过去几眼.
“你想要什么?”
“恩?”
“最大的梦想啊,梦想.”梦想,熟悉而陌生的词汇,长这么大还真是实在没有认真地想过梦想这种东西.要非要说有什么梦想,便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吧,像那荧火一样,可以有自己的一片天空,任自己飞翔.
“你先告诉我,我再告诉你.”
“我嘛,想娶个老婆,和她盖一间房子,房子要是我们一砖一瓦堆起来的.可以安心地在里面睡到老.”
“这哪里算什么梦想,每个人都是会娶妻生子的.”这个梦想真是一点也不江湖,由希撇撇嘴表示着失望.她总想,少年这样江湖的一个人也该有着江湖一样的梦想.至于江湖究竟是什么却是连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是怕讨不到老婆.不如奶娃娃你委曲一下,圆了我的梦吧.”分明认真的眼神,也不再咧开嘴笑,而是皱着眉,一脸的成熟.
由希的脸一下燃起了一把火,心跳得好像打鼓一样,先前莫名的情傃又自心中升起.
却是一下翻身坐起,抓了地上的一把草,朝少年扔过去.
“不要脸.”
少年被扔得一愣,却又是咧着嘴笑得开心.
“骗你的.你这个凶巴巴的奶娃娃哪有男人敢娶?再说了,脑袋也不太好使.”说完还同情得摇了摇头.
“你….”由希的脸涨得通红,满是被戏弄的恼怒.明明认真的表情,却是说着玩笑话,看来姐姐的话却是不假,陌生人的话信不得.只是,仍旧是陌生人吗?她的心中升起了这样的疑问.只是一个晚上的相识却像认识很久的老友,可以安心地崇拜着他的豪迈的自由自在,可以就那样信任地任他牵着,可以有了想要同他闯荡江湖的想法.那种感情第一次拥有,特别而青涩,不同于对桃花的依赖,不同于对由夜的珍惜,也不同于对由凰的景仰,而是一种全新的感情,她无法理解究竟有什么不同,但那种不同的存在却是心知肚明的.
少年忽然惊觉一般从地上一跃而起,一团白影便如他撞进女孩的生命一般撞进了旁边的树林.
由希的话尚自掖在嘴里,刚才还嘻笑的少年却如同蒸发在人间的水珠一样消失干净,好象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嘴角痛苦地抽蓄了一下,这恐怕是她所能想到的最糟糕的结局.一个人,在深夜,站在不知道哪里的毫无人烟的地方.
眼眶都有些发红了,心里像突然像踩空了一般,没有了底.夜里的风透着一股阴寒,她紧紧地裹了裹衣服,在草地上坐下.等着天亮了,看能不能找到回去的路.小骗子,就把她这样扔在这里跑了,没良心, 亏她还分了她一半米糕,没意气,亏她还以为他是书里仗义的江湖少侠,没人性,亏她还在心里惦念着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相遇.
忽然身体被从后面拥住,温暖的体温,透着淡淡的体香.
“小骗子,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扔下我.”兴奋地回过头,却对上了一双暗红色的眸子.拥着自己的男子正轻轻地掩着嘴笑.
接着一下举起小小的少女,抱着她在空中旋转起来.
由希的视线瞬间变得晕旋起来,但那如红宝石一般晶亮的眸子还有浅淡温暖的笑容却是如此熟悉,如此熟悉.
“小丫头变沉了这么多.”男子停下来将由希放在膝上,微笑着打量她.
六年前的梦瞬间出现在脑海,那个坐在河边的红眸男子可不就正在眼前.
“您认识吗?从前,在我想不起的时候?我丢了一段记忆,但我见过您,在我的梦里,您知道我的吗?”一股脑将心中多年的疑问尽数问出,由希抓着他的袖子神色期待而紧张,就好像抓着一只通向过去大门的钥匙.
“果然还是一点都记不得啊.”男子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望向远方.像是对着由希说,又好像在冲着自己说.
“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认识.”男子的脸上露出孩子一般的笑容.
“我叫殷离火,是你的父亲.”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萤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