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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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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着头,双眸却偷偷的往上瞄了瞄阿百,只见他斯文俊秀的脸上,交错着心疼和难过,还有微微的不舍。
阿惜看着他的难受,心底却莫名的有些小开心。她微翘着嘴角,讨笑着拉过他的手,入指的微凉竟让她觉得十分舒服,“好嘛,我们就沿着河道走走就好了。”
“好吧,但是,不能走太远。”阿百浅笑,带着些宠溺,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手从她手心中抽了出来,摸了摸她的头,“走吧。”
阿惜摸了摸头,心下有些疑惑,总觉今日阿百的手特别的凉。
两人静静的走在河道边上,荒草沾着夜露,湿了阿惜的棉靴,冷意透进了靴子里,让阿惜不禁打了个寒颤。
“还是回去吧,别一会儿冷着了。”阿百看着她,一手提着她的行李,一手伸起欲拉住她的手,突然却似想起了什么,又将手收了回去,跟在后边无奈的劝道。
阿惜固执的摇头,“不冷。”
许是吹久了夜风,又或许是一些别的原因,阿惜的声音像是受尽了无数的委屈,带着些许的嘶哑和哽咽的意味。
夜风在这小河上呜呜的吹着,缭乱着这世间一切的声响,阿惜的声音落在这萧索的夜风中,传到阿百的耳朵里,却退去了那些悲吟,留下了如儿时般软软的甜意。
阿百苦笑,“好吧,但是,只能走一会儿。”
“好好好,那,现在可以好好的陪我说话了么?”阿惜歪着头,俏皮的看着他。
阿百没说话,上前几步走在了她的前边,抬头望了望浓浓的夜色,回头对着阿惜温柔的笑着,伸出手牵起了她的手,血液流动的热度透过微冷的肌肤传递过来,让他不禁觉得有些害怕。
阿惜反握住他的手,冰冷的温度透过掌心,让阿惜皱起了眉头,“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大概是出来太久了,冻的吧。我没事,我们到堤上去吧,夜深了,小路不好走,还是到有光的地方比较好。”阿百握紧了她的手,牵着她向堤坝上走去。
阿百没有再说话,小心翼翼的牵着她在前边走着,阿惜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了一件本就该注意到的事。
不知不觉间,他们都已经长大了。阿佑已经娶妻,不久之后就会成为一个父亲,而她也即将毕业,踏入社会,开始为生活四处奔波。也许,就更少时间回来了。那么,阿百呢?
阿百的以后,会是怎样的呢?他是不是也会像阿佑一样,娶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女人做妻子,然后渐渐的渐渐的,彼此间就疏远了呢?
掌心的温度不断的随着血液流动,她竟然开始觉得,这样的温度让她无比的眷恋。
“阿百我跟你说啊,刚刚我在寨口遇到了阿佑和他老婆,可是看到他们两个,我却一点也不难过诶……”她顿了顿,又摇了摇头,“不对,难过,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可是却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难过。”
阿百没有说话,牵着她走到了堤坝上,这才回道:“也许,其实是你并没有像想象中那么喜欢他呢?”
阿惜听了他的话,似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儿,“或许吧,大概就像你曾经说的一样,时间久了,该淡的都会淡掉的。”
“是啊,老人们也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你以后也会忘了……”阿百低吟了一句,夜风太大,他的话只得了一半落进了她的耳里。
“什么?”
“没什么。”阿百笑笑别过了头去,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一手无聊的把玩着一根枯草。
阿惜依稀觉得他方才说了句很重要的话,可是看他不愿多说的样子,本想继续追问,可是最终她还是扁扁嘴,别开了话头:“阿佑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她知道,阿百虽然看似性情温和,总觉是滥好人一个,可是性子却是异常的执拗,认定的事即便是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也休想他改过来。
他若不想说的话,不想做的事,谁也无法改变。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对他这种执拗到病态的性子从任性变成了包容。也许,这便是成长。
“去年夏天的时候。阿佑准备结婚的时候,我们有联系过你,但是一直联系不上,大概,有一个月吧。本来以为是你从水生叔那知道了才断了音讯的。后来才知道,那时你不过是参加了一个教研实习,到陕北山区做了两个月的志愿教师。但那时觉得事情已过了这么久,也就没再和你提起过。”
“哦……我从没听我爹提起过。”
“大概水生叔也觉得,你还在意他,所以才没有提起吧。”
“……其实,也没那么在意。”阿惜一手托着腮,目光落在远处隐入黑暗中的山岚,小声的回道,脑中无端的,便想起了她和阿佑的那些年。
其实那些年,也算不上甜蜜。
她和阿佑分隔两地,一个还在上学,一个已然在社会上摸打滚爬。距离和生活阅历,让两颗年轻的心渐行渐远。
彼时的她,未经打磨,依旧是一块璞玉。而阿佑,却已经在社会上经历了太多。
从乡下出来的小伙子,没有背景,文化不高,在偌大的城市里只能打些廉价的散工。因为未成年,老板也多是苛刻,将他藏在最阴暗的角落里,干着最卑贱的活。
在那些想想都觉得无比艰辛黑暗的日子里,生存的压力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而那时候的她,却依旧在那满是温暖阳光的教室里,在那无忧无虑的学校里,没心没肺的笑着闹着,成长着。
她一直觉得,即便是不同的阅历,也不会对两个人的未来有任何影响。毕竟,他们对彼此的喜欢是那么的深。她就像所有的小女生一样,对想象中的爱情充满着一种盲目的信任。
现在回头想想,她自嘲的笑了笑。不可否认,校园言情小说在某些特定的时候,确实会给人以误导。它让人太容易相信,爱情就是相互喜欢那么简单。
然而事实,却不是如此。
他们开始争吵,开始相互埋怨。就像他总不能理解她学业上的压力一样,她也无法理解他的工作压力。
两个人开始冷战,慢慢的,感情也淡了下来。
而在她和阿佑纠缠的日子里,阿百也常常被她抓住诉苦。
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阿百莫名的就成了她的垃圾桶。无论她是开心还是难过,陪在身边的,都一定是阿百,也只有阿百。
其实那时候同学们没少拿他们开玩笑。可是那时候,他们却怎么也生不出一丝暧昧来。
大概是因为,阿百知道她有个阿佑,而她知道阿百心中有个她不认识的她吧。
她知道阿百心底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女孩。虽然阿百很少提起,可是她就是知道。
一想到这,心里有些闷闷的。她抬眼看了看沉默的坐在一旁的阿百,“阿百,你还喜欢着她吗?那个你一直忘不掉的女孩。”
阿百似是被她的话吓到了,有些惊讶的看着她,看出她的认真后,本能的便想回避这个话题,不过阿惜却并不想让他得偿所愿:“阿百,不许逃避!告诉我!”
“……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直都知道。只是过去,不好开口问你她是谁。现在,我真的很想知道。”
“为什么?”他挑眉反问,眼神里隐藏着一抹阴郁,又好像是期待。
“……”阿惜低头,咬了咬唇,“阿百,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和阿佑常常一起到这河滩上玩,当时还有胖威,阿莹,阿跃。我们那时候常常说,要做一辈子好朋友的。”
“可是你看现在却已是人事早分。当初和阿佑分手时,痛了那么长的一段时间,也不仅仅只是因为这是我的初恋,更多的是我对未来我们关系的一种恐惧。我害怕,我害怕那么长一段时间的相知相守,到最后却还是逃不过相忘。可是后来你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被消磨掉,即便是做不成恋人,难道连朋友都不行么。所以我努力的去尝试,去释怀,告诉自己,我们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
“阿惜……”
“可是阿百,不是这样的。不管我怎么努力,他们都觉得我还在介意。他还是会觉得我仍未放下。他们都觉得,我阿惜就是走不出来。我害怕见到他们,害怕跟他们说话,害怕他们不经意提起他时的那些小心翼翼,那些尴尬。于是,我们还是走远了。阿百,我已经失去阿佑了,到现在,剩下的,也就只有你了。你知道我所有的事,可是阿百,我却一直都不知道,那个被你放在心上的人是谁。”
她抬头,看着那个站在夜风中削瘦的男子,“阿百,我不想,也不要,因为一个我不认识的她,和你也变得陌路。”
他叹息,望着她的目光中带着抹柔情,可更多的却是深沉的痛。
“阿惜,你明明都知道的,不是么?”
他低下头,轻轻吻上了她的唇畔,呢喃道:“我一直放在心上的,是你呀。”
可是……却再也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他站起身,退出了那昏黄的光圈,身影隐入了黑暗中。夜风忽然变得猛烈起来,呜呜的风声在河面上徘徊,像极了离人悲戚的哽咽。
“阿百!阿百……”阿惜站起身来欲拉住他,可不知为何伸出的手却停顿在了半空中,她只是瞪大了双眼,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影渐渐变的虚无,最终消失在黑暗中。荒凉的河岸边上,昏黄的灯光下,只剩下她一人。
她无力的跪倒在地上,枯草上的夜露渗透了裤子,点点的侵染上她的肌肤,她却感觉不到半分寒意。她捂着头,大声的哭喊着不是这样的,样子仿若有些歇斯底里。
阿佑找到她的时候,只见她低着头,嘴里不停的低声重复着一句话:“阿百没有喜欢的女孩子,阿百在家里等我,他在等我,我要回去找他……”
说着说着,她笑了起来,“阿百在等我,他在等我。”
她抬头,仿若无事般拍了拍膝盖,转身便看到了正怜悯的看着她的阿佑。
“咦,你怎么在这?你不是陪你老婆回去了么。”
“阿惜,你别这样,阿百会走的不安心的。”阿佑看着她许久,终是忍不住软了语气,带着丝丝哀求的意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