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习零[强强]》A黑桑A

78、救人

　　上边儿的人抛下来绳索，习零拍着水抬头，瞧见程铭脸色铁青地站在岸边。他抓过绳子套在腰间，朝程铭点了下头，然后一个猛子扎下去。习零在水下睁开眼睛。视野模糊了一瞬，并不清澈的江水刺激得眼睛一阵阵酸疼。他寻找着，气泡一串串呼出来。习零能感觉到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氧气很快耗尽。

　　他浮上水面换气。此刻的位置已经离大堤很远，接近江心。腰间的绳子绷得很紧，而那边站在堤坝上的军人已经变成模糊的人影。眼光扫过一侧陡峻的此刻几乎已经被暴涨的水面淹到的江岸。一抹橘黄色直扎进眼睛里。是个兵。看样子不知道抓着什么做支撑物，江水从那个橘黄色身影旁边冲刷过去，整个人明显摇摇欲坠。

　　他朝堤坝那边抬起一只手臂示意，然而腰间的绳子依旧紧绷绷的，甚至还在往回收。有一阵水流冲过去。那边的人只剩一只手抓着支撑物，眼瞅着危在旦夕。他离那个兵已经很近了。腰间的绳子大力地拽了两下。那是让他撤回的信号。

　　“shit!”习零一手拍水，另一手把腰里的绳扣猛地扯开。他深深起了口气，再次扎进水里，朝那边游过去。

　　大堤上。几个兵手里的绳子忽然一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见近乎恐惧的震惊。

　　程铭快步走上来推开一个兵，用力一扯绳索，竟一下子拉回一大截，绳子那端没有丝毫分量和阻力。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可怕来形容。

　　男人紧紧咬着牙，感觉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这人当真是不要命了吗？！他从旁边人手里接过望远镜，茫茫江面上只有波涛汹涌，浮木和合式各样的杂物飘过来又很快被卷向下游，一望之下全是水，哪还有人的影子。望远镜的边缘压得程铭眼眶通红。

　　水流从他身边冲过去，方向很难掌控。习零感觉身上每一个部件儿都在叫嚣着休息，肌肉酸痛。不远的一段距离，他游了将近五分钟。终于他触到那个兵的身体。

　　男人觉得手臂已经没有感觉，他不知道自己用力到什么程度，向上托举。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看着江皓脸上不知是眼泪还是雨水的痕迹，得不出任何结论。这儿最不缺的就是水啦。他想。好像和谁这么开过玩笑来着？

　　士兵声音嘶哑：“连长——”

　　习零没力气和他说话，只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抓牢那从岸上斜伸出来的树枝。

　　两个人终于在洪水里挣扎着爬上了陡岸。习零看着水流卷携着树枝树干以及来自上游的杂物奔腾而过，眼神竟有些空茫。过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仍旧抓着江皓的胳膊，手指都已经难以伸展，痉挛的感觉让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咕哝。他松开了手，扶上自己手臂，机械式地按摩。

　　江皓只觉得那个人的手铁钳一样勒着自己，勒得他生疼。江皓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他看着年轻的连长眼睛里面的血红色，声音里带着颤音：“班长他……”

　　习零正扭身往岸上面走。那个用错的称呼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班长啊。

　　江皓把自己的话说完：“他被洪水卷走了……”他看见连长晃了一下。

　　习零忽然觉得腰上的伤口火烧火燎地疼起来。

　　男人终于开口：“上来。”他声音挺轻，好像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一样。习零觉得嗓子眼里梗着什么，让他一开口五脏六腑都一阵一阵的翻腾。

　　他的大脑已经恢复功能。——你只不过是不愿意想，景峰已经死了。他这么跟自己说。

　　江皓手脚并用地往上爬，踉踉跄跄，男人一直都没看他。

　　习零呼出口气。他闭了闭眼，觉得有一点儿晕眩。男人找了棵树靠着，听着自己的喘息。脑子里有个什么声音轰隆隆地响。景峰没了。景峰没了。景峰没了。

　　他心底里有个声音说，被洪水卷走也不一定就……随即虚弱得听不见了。景峰没穿救生衣。习零想着，想着，忽然感觉身体里面有什么灼烧着他。他不知道是胃是心脏还是别的哪里，只觉得疼。那种灼烫让他不得不想起很久以前的那场火。那个时候他就是这么疼。

　　真疼。疼得他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就好像那些火焰熊熊燃烧，朝着他直扑过来，气管里全是灼烫的灰尘。

　　可是啊，哪里有火。明明这么大的水，这么多的水，好像没完没完了流不尽一样，汹涌得让他害怕。

　　歇了一会，习零直起身子。他知道力气正在回笼，理智也是。

　　江皓坐在地上看着他。

　　习零语气没有起伏：“上岸找高处，大概我们两个得等这洪水歇了再回去。我没力气带你回去了。”

　　江皓愣了一下。他知道眼前的事实，也知道他的连长一向善于在最困难的情况下做出最有利的选择，可还是有一瞬间的恍神。他听见他说，“我没力气了。”

　　他们强大得好像无所不能无坚不摧的连长，是要有多累多疲惫，才能把这样的话亲口说出来。

　　习零已经率先朝上面走去。

　　江皓费力地站起身跟在后面。他不知道自己浑浑噩噩到底在想些什么。来自边疆沉默又坚定的士兵，第一回在脸上露出近似恐惧的茫然。

　　他不敢去想景峰，甚至也不敢去想习零。只有一步一步，跟着习零往更高的岸上走。

　　他知道自己算是活下来了，他知道他的第一个班长，那个教他怎么当个好兵的班长，此刻正身处这滚滚的波涛里，在他一步一步走向生机的时候，一点儿一点儿地陷入沉眠。他知道泪水充盈了眼眶，否则视线不会这样模糊。他想和连长说说话，他太需要一个人，向景峰那样了解他，给他方向给他力量。可是他知道不是现在，知道那个人也不会是习零。

　　他很难受。他不敢想象，连长现在有多难受。

　　年轻的士兵盯着前面人走过在泥巴上留下的脚印，终于掉下泪来。

　　脑海里的噪音渐渐平息下去，只剩下空白。习零示意江皓跟上。两个人现在浑身湿透，没干粮没热源没有宿营地，对岸的救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程铭大概气坏了吧。习零甚至笑了一下。他奇怪自己怎么还有闲心想这个。

　　他不知道还应该去想什么。

　　他知道他自己放弃了。就像上辈子景峰豁出命去把他推出火海，叫他滚，于是他滚了，活下来了，记着那个人一辈子。这回他甚至没有再像曾经那样愚蠢又勇敢地冲回去，说班长我带你出去。他知道如果他下水去找景峰，他自己也没有活着的希望。他想着景峰，如果自己真的还是那么傻，他一定会再一次叫他滚回去。

　　他知道景峰和那个兵是一起被卷下水的，他不怀疑景峰用了所有的力量去救江皓。可他不会允许自己为了太过渺茫的希望枉顾自己的性命。

　　他觉得无力。景峰还是死了，为了救一个和他上辈子一般模样的新兵，而他除了看着卷走那人的滔滔江水，再做不了其他。

　　习零找了个稍微干爽点儿的地方坐下。他瞧见江皓在他几米外停下，看他一眼然后朝更远处走去。男人一直到那个士兵走出自己的视野，终于按着腰侧的伤口，慢慢蜷起身子。

　　救援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天色全黑，手电的光芒闪烁。江皓站起身来，他看见几个水淋淋的士兵朝着他们这边儿跑过来。他扭头去看习零。

　　男人淡淡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江皓踌躇了一下，似乎想上去扶他。男人眉梢一挑。年轻的士兵缩回手去。习零走在江皓后面，踉跄了一下。在弄出声响之前稳住了身形。

　　看见程铭习零还有那么点儿惊讶。“你不在大堤上守着跑这儿来干什么？！”他带了些怒气地问。

　　程铭眼睛红得吓人，他声音已经完全嘶哑：“我他妈来找你算账！”他看着站在面前还能喘气的习零，一拳砸上去。

　　然后看着被这么一拳砸得摔在地上的习零愣住。旁边儿江皓和几个救援的兵都还看着。男人竟笑了一下，摆摆手：“我和你们程连长有话说。”几个兵默默转身，江皓犹豫一下，拖着疲惫的步伐跟在他们后面。

　　程铭看着习零，一时语塞。

　　男人到笑起来。他坐在地上，懒洋洋地伸出手：“拉我起来，劳驾。”

　　程铭伸手，几乎是用扯的把习零从地上拽起来。他惊惶地发现那个人竟然放任地把身体全部重量交给他。他急吼吼地问：“你怎么回事？！”随即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都他妈废话。

　　习零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再也笑不出来。他说，“景峰可能已经牺牲啦。”

　　程铭扶他的手一僵。他瞧见这儿只江皓和习零两个人便知道景峰凶多吉少。他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最后道：“先回去吧。”

　　男人似乎也不想再说什么。两个人沉默了一阵。程铭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他看着男人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因为雨水的浸泡指甲边缘都已经发白，细小的破口已经不再渗血。那个人并没有倚靠他。程铭知道他只不过需要一个支点。他从不需要从自己这里汲取力量。从来他都是给别人力量的那个，太过于强韧，以至于到如今他才开始好奇，这个人他自己的力量，源源不绝，究竟从何而来。

　　习零脱开他的手臂朝前走去。步伐平稳。

作者有话说

　　可苦了我家小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