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游江湖[七五/猫鼠]》兰陵杯

32、第三十二章

　　【救红颜纵跃舍身崖，哭玉郎痛骂小师叔】
　　白玉堂逐那白影一路而去。发现他竟是朝上山的方向而行。虽路滑山陡，但前面那人却是健步如飞。白玉堂自认轻功不凡，可与那人开始是多远，却始终是多远，竟是一步也没能再近些。白玉堂路本就不熟，再加上那人轻功卓绝，月色之下，能紧紧地跟住不丢，就已是勉强。着急之中，心下竟也莫名多了一分敬服。可这山竟如高不见顶似的，这一追就是大半个时辰！直至一处悬崖边上，那人方猛然止住脚步。却是气不微喘。负手立于崖边，对随后而至的白玉堂一笑，道：“小子，这脚上的功夫也算凑合。”
　　这悬崖处少了许多树木的遮挡，亦或是两人离得更近了些的缘故，总之，此处甚是明亮！借着月光，白玉堂瞧去，竟见这口吐狂言的家伙却依稀有一张极为年轻的脸，于是不由心头火起，剑眉一挑，道：“唤谁小子？我看你才是乳臭未干，跑出来撒野！”说罢画影噌地出鞘，豁然于崖石上投下一道极长的利影！
　　那人见状，却是轻轻一笑，不疾不徐，悠然将身向旁一闪。白玉堂这才看见，在他身后，初莲就站在悬崖边缘！却竟是直僵僵的一动不动，显然已是被人点了穴道！
　　见白玉堂亮出画影，那人悠然一笑，轻拍了拍手中长剑的外鞘，月光下，白玉堂一眼就认出，那是展昭的巨阙，想必是他从初莲手中卸下来的。接着,却见他将巨阙缓缓抽出，刹那间，一道青蓝色的冷光闪过他的脸。那人左手探出两指，用那指肚轻轻抚过剑脊，却突然紧闭了双眼，就似与这剑认识一般，仿佛在深深回忆着什么。许久，才将眼睁开，双目向远，飘过山崖与明月，仿佛望到了尘世的边缘……竟终是沧然一叹！然后，才又看向白玉堂，道：“既如此机缘巧合，今日我不妨就用这柄剑来指点指点你！”语罢，豁然亮出招式：“来吧，小子。限你十招，若能逼我用剑，就算你赢！否则，我一脚把这丫头踹下去！”
　　白玉堂回以一声冷笑，“既然你愿意自找麻烦，白爷我且就耽误些功夫，陪你玩玩！”说罢，白玉堂腾然而起，直取那白衣人！
　　虽说白玉堂嘴上轻蔑，心下却十分小心。因为就凭这一路追来，他已见识到了那人的功夫底子。而那人见白玉堂袭来，竟是纹丝未动。直盯着那飞来的一剑，等到冷芒眼看就要抵到咽喉，却只是将头微微一侧，堪堪避过。
　　白玉堂见没能中的，反手就将剑锋横扫，那人上身且向后略略一仰，又是躲开。却还未待将身直起，白玉堂猛然出腿扫其下盘，这要是被绊倒，准摔到悬崖下面去！可那人竟是足尖一点，倏然冲起丈余高，白玉堂哪里会给他机会落地，跟着也腾空而起，直袭他执剑的手臂……
　　而此时，却是三招已过。白玉堂都没能致他用剑相抵。心底也不由暗暗吃惊。想这人看上去年纪轻轻，功夫怎会这般不凡。并非白玉堂自负，而的确是江湖上年轻一辈鲜有能超展昭与白玉堂的。此是何人？因何之前闻所未闻？白玉堂不禁满腹狐疑。可这一面寻思着，转眼竟是七招已过，却还是没能逼那人用上巨阙。
　　白玉堂不禁有些着急了，想，不能再跟他缠斗下去了！这人既能空手避开画影，就也能在自己眼皮底下把初莲推下悬崖。思至此，白玉堂猛然剑气一扫，身旁崖边的那株老松霎时碎去了一丛枝干！却见忽然间画影一旋，竟挥出一道白色扇面，那些碎枝为剑气所拢，尽数向那白衣人飞杀而去！刹那间竟如百箭齐发一般，凌厉非常！那白衣人见状，却是没有用剑相拨，而是猛然将长大的白袍一抖，一道气墙瞬间拔地而起，两力相抵，碎枝，纷纷落地。可待他定住心神再去看时，白玉堂却不知何时已在初莲身侧。
　　“臭小子，你使诈！”白衣人一急，刚要冲过去，却见白玉堂冲他一笑，突然猛一攥初莲的手，二人双双跳下悬崖！
　　白衣人猝然一惊，慌忙趋至悬崖边向下张望，但见黑漆漆深不见底，哪还有那两人的踪影！
　　可那白衣人正自探身张望，却突然一道疾光自涧中刺来，迅如闪电！直穿他的胸腑而来，惊得他“呀”地叫了一声，此时想躲却已是来不及，情急之下，不禁提剑猛力向旁一搏，饶是这样，还是被那锋芒在身上横刮出一道血檩——那光，却正是画影！接着，有两人自崖下飞出，正是初莲和白玉堂！
　　“第九招！”白玉堂说着，领着初莲稳稳落地。
　　那白衣人方才一身的冷汗还未消，此时却瞧两人复又出现，于是瞟了一眼崖边的那株老松，忽然明白了白玉堂的把戏。此时，初莲的穴道已被白玉堂解开，却见她竟是抿嘴一笑，似乎刚要说什么，却惊见那白衣人猛然飞起一脚，抢在白玉堂触及画影之前，竟先已将它踢下悬崖！白玉堂先是一愣，继而双眸喷火，只见他双手猛然化为勾爪，赤拳直扑向那白衣人！可那白衣人本就武功奇高，且有宝刃在手，白玉堂一时岂能取胜。却倒是被那人寻了个瞬息，冷然飞到初莲身后，将剑架在了她颈上！紧接着“啪”的一声点住了她的哑穴！
　　“跳下去！”那人向白玉堂斥到。面若冷霜，却隐隐露出得色，“我只说十招之内能逼得我出剑，就不推她下去。可没承诺不让你跳。”
　　“呸！”白玉堂气得骂到：“敌人不过就用女人要挟，不知廉耻！”
　　“你个毛头小子！我会敌不过你？笑话！”那人被白玉堂这般一骂，气得瞪圆了眼。却忽然似觉有些失态般，复又敛了颜色，道：“随你骂。反正我就是要你跳，怎样？”
　　白玉堂气得一跺脚！竟见那人忽又将宝剑猛一提，已经是紧贴在了初莲颈前的雪肤上！
　　此时，白玉堂看到初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望向自己，眼泪已是簌簌流下，满是焦急和愤怒，仿佛在拼命地哀求自己，不要跳下去！看得白玉堂不由心头一酸！终于仰头一叹：“罢了！”然后向那白衣人道：“如果算是男人，那么说话算话！否则，白爷做鬼也饶不过你！”
　　语罢，转身一跃而下，宛如一只白色的蝶，翻飞了几下，便再不见了踪迹……
　　那白衣人眼望着白玉堂的身影消逝，竟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缓缓撤下剑，道：“丫头，眼力不错！”
　　可刚说完，却见初莲一口鲜血喷出，人已抢在地上，爬到崖边，紧紧扳着那岩石，向下大喊了一声：“五哥——”
　　那声音摧心裂肺，凄厉如刀，直刺入深深谷底，回音不绝！惊得夜栖的鸟儿都不禁一时乱飞而出，悚然不知所归。
　　那白衣人见状，一把扔了剑，上前扑住她，喝道：“你疯了！师叔点的穴也敢硬冲，不要命了吗！”此时的初莲却一心只想跳下去，不由地对其又嘶又咬挣扎不已，却终究是力不能敌，被拖了回去。于是不禁破口喊道：“你一把年纪了，不在山里好好呆着，却净跑出来祸害别人！”
　　“这丫头！师叔我还不是为了你好！”白衣人闻言显然有些生气。
　　“谁用你为我好？谁见过你这样拿刀横在人家脖子上为别人好的？”初莲说着，不禁哭道：“我的郎君，用你试探？这下可好，却教我现在连守望门寡都没资格！”说罢，却是嘤嘤地哭个不停。
　　“怎么，终于想起被他拒婚这桩恨事来了？师叔我这也算是为你出气！”
　　“拒婚又怎样！”初莲杏眼一瞪，争道：“他一辈子不娶妻我等他一辈子；他下辈子不娶妻我等到下辈子；他若娶了别人我出家；他若死了我也死！总之，就是不要你这老道来管闲事！”
　　那白衣人闻言，不禁一叹：“唉！真是自古‘痴情女子负心汉’，好了好了，别哭啦。师叔我怎能害他？”说罢，附到初莲旁边耳语了几句。
　　初莲闻言，止了哭声，却是将眼泪狠狠一抹，瞪了他一眼，道：“那凡事也总有个万一……”说着，又望了一眼那山崖，喃喃道：“这么高的山崖，万一……”
　　“唉！万个什么一！若真‘万一’了，那他就是个草包！你就更用不着哭了！”
　　可初莲终是不放心，不禁又奔到崖边，向下望了又望。
　　那人见初莲情绪已稳，于是也没有再去拖拽。却是坐在地上，回忆起方才的那场争斗，边想边道：“嗯，这姓白的小子还真是有点意思，对我的胃口！”继而，看了看那正在崖边出神儿的初莲，又接着道：“丫头，你快说说，方才在悬崖下面，他又要顾及你，却竟是怎么把那一剑甩出来的？且竟是那样快！”
　　见初莲没理他，于是自己又接着道：“嗯！也就是师叔我！若换了你师父师伯他们，保不准就得成了竹签肉！”
　　闻言，初莲终于转过身来。一张俏脸却已是哭得花猫一般。却听她冷冷道：“您还敢跟我师父师伯比？若是他们也像您一样闲着没事跑出来做这等无聊的事，那就算被钉成竹签肉也是活该！”
　　那白衣人听后却是呵呵一笑，道：“罢了罢了，且随师叔我回山中吧。你不是说他们要请冰冥剑吗？到时自然会去找你！”
　　听他如此说，初莲只好从崖边退回来，却是也不走，只坐在地上一言不发，闷闷不乐。她那师叔见状，不禁凑过去，似乎是刚要劝解几句，却突然全身一僵，踞在那里动弹不得。却见初莲此时笑吟吟地站起来，向他道：“师叔啊，一会儿您就自己先回去吧。如果……您能在什么虎啊狼啊来之前先冲开穴道的话！”
　　其实，初莲知道，就凭她师叔的功力，她点的这一指，当然是奏效不了多久的，但是也足够她抢回巨阙，跑下山去！
　　于是他师叔眼看着这丫头片子一溜烟儿地跑了，却只能干生气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