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爱》区墨言

20、第十九章

　　这一夜，倾城早早的就歇下了，大哥不喜她在人前露面，听她说身子疲倦也就随她去了。
　　夜半，远处的丝竹之声渐渐沉寂，她推开窗子，见院中站着一个黑影，一时不及多想就披衣而出，她一路小跑至那人面前，仰头看清了他的容貌，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退开一步行了一礼，她语气平静的问：“城主深夜到访不知所谓何事？”
　　口中不再唤他大哥，既然她已不再是慕倾城，两人就没必要再以兄妹相称。
　　慕云宸喝得很醉，没发觉她语气里透着疏离，他脸颊通红，浑身沾满了寒凉的露水，在这月黑风高的夜里，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我就是来看看你睡了没有……”他腼腆的笑了，就好像一个初尝情/事的少年，外人绝对想不到，一向冷面冷心的四方城主会在大晚上站在院子里，只为来瞧心上人一眼。
　　此时四下里无人，他灼灼的视线好似天上辰星般熠熠生辉，倾城不自然的撇开头去，她听到了他擂鼓般的心跳声，更怕他酒后难以自制做出失礼之事来。
　　“时候不早了，城主还是回去歇息吧。”她冷冷落下一句来，转身就要回房，他猛地上前一步伸臂将她抱住，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旁，“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刚才你那么高兴，是以为谁来了？”
　　他粗重的喘息声砸在她的心头上，让人莫名的紧张起来，她使力挣扎了几下，放软了语气道：“大哥，你醉了，这样会吓着我的……”
　　慕云宸的心头好似猫挠一般，捉着她的手语气激动的说：“赐婚之事你没有拒绝我真的很高兴，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别人，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让你明白谁才是最爱你的人。”
　　倾城瑟缩了一下，眼神游移着说：“若没有其它的事，我先回房了……”
　　慕云宸松开了手放她离开，可那双眼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背影，倾城感觉如芒在背，慌慌张张的进了房就关上了门。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见院子里的人离开，她关好了窗子，暗自松了一口气，掌灯读了一宿的医书，竟又是一夜未能入眠。
　　清晨，她一脸疲惫的打开门，一个下人早已候在了门外，见她出门就递上了书信一封。
　　她回房拆了那封信一看，竟然是二姐慕云雅邀她临别一叙，她想起二姐前日向大哥请辞要回封地去，没想到这次竟不是说说而已。
　　瞧着时辰尚早，她梳洗了一番后就备车前往信上所说之地，城东云意茶坊。
　　马车在街上兜兜转转了一个时辰，才在城东一处偏僻的巷道里停了下来，倾城下了马车，抬头一看“云意茶坊”四个大字，那匾额历经风吹日晒陈旧斑驳，显然是有些年头了，她心里觉得奇怪，依二姐的性子，竟会知道如此偏僻的地方？
　　在门口站了一阵子，一个青衣少年迎了出来，作揖道：“敢问可是慕三小姐？”
　　倾城忙回了一礼，“正是。”
　　那少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迎她入内，一边走一边说：“二小姐已等候多时了，店中已备好了茶水为二位解乏。”
　　倾城颔首道谢，随着他一路来到了后院的厢房，没想到此地虽然僻静，里面却布置得十分雅致。
　　少年推开了一间厢房的门，房中用一道竹帘将内室与外室隔绝开来，隐约可见帘后坐着一人，看身形似是她二姐慕云雅。
　　少年行了一礼就退出了房间，倾城四下打量了一阵才向里走去，这房里的摆设简单大气，用于装点的几个玉石摆件也有些眼熟，她心里暗自琢磨着，伸手掀开了竹帘子。
　　一阵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她脑中电光火石般想起了什么，正要掩鼻闭气，一道人影从阴影里蹿出猛地点住了她颈间大穴，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人就直直栽入了那人怀里。
　　慕云雅站起了身，看着晕过去的人冷笑道：“明知有诈还来送死，真是愚不可及！”
　　东方洛玉给了她一记冷眼，小心将人抱起向隔间走去，里面原本是间小小的茶室，他一手抱人一手腾出来转动角落里的玉石摆件，只听一阵沉闷的声响过后，茶几下现出一条地道来。
　　他回头看了眼愣在原地的慕云雅，冷冷的说：“你若再耽搁下去，可来不及赴慕云宸的约，还不快跟上来。”
　　慕云雅对他嗤之以鼻，脚下却不敢迟疑，跟着他一前一后的入了地道里，一路走下去，下面竟是一间石室，室内灯火通明，那个青衣少年早就候在此处，见了来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东方洛玉微微颔首，将倾城放在一张石床上，转身命少年取来了一方锦盒，他打开盒盖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对慕云雅说：“易容之术重在神似，我相信以你多年取悦他的经验，想要模仿一个人并不是一件难事。”
　　灯火下，他笑得几分邪气，手中的人皮更是透着诡异，慕云雅打了个寒颤，紧张得点了点头。
　　东方洛玉哼笑一声，又从锦盒中取出一只瓷瓶来，倒出一粒药丸递给她，“这药能改变你的身形，就算有细微的差别也让人难以分辨。”
　　慕云雅接过那乌黑的药丸，抬手一闭眼就吞了下去，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就算是死她也要搏上一把！
　　“二小姐真是好胆量！”东方洛玉抚掌赞道，看着她倒了下去在地上打滚，面上也毫无惊奇之色。
　　慕云雅周身的骨骼啪啪作响，被强行改造的身体痛得犹如撕裂一般，她足足痛叫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渐渐平息，浑身上下已如水洗般冷汗淋漓。
　　她平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东方洛玉让那少年为她净了面，待拭干净了汗水，才将人皮面具覆在了她脸上，他神色认真，手指灵活，只是下手揉搓了几下，那面具就严丝合缝的贴在了她脸上。
　　他命人取来铜镜放在她眼前一照，慕云雅立刻惊坐而起，她一把抓住铜镜仔细端详，又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感觉就好像在做梦一样。
　　“这……这是我的脸？”
　　镜中的人分明是慕倾城，与她不差分毫，却因她张口说话而开合嘴角，她曾经无比讨厌这张脸，此时换到了自己脸上，却令她兴奋不已。
　　“这真的是我？！我终于变成慕倾城了！”她跳起来转着圈的欢呼，从今日起，她就不再是慕云雅，而是大周的公主，尊贵的城主夫人独孤倾城！
　　东方洛玉冷笑着看着这个荒唐而又无知的女人，连自己的身份都搞不清楚，终究不过是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
　　他出声将她安抚住，又取出一只瓷瓶摆在她眼前，淡笑着说：“你并未学过易容之术，难免要吃些苦头了，这是改变声音的药，只要你吃下去就再无破绽了。”
　　慕云雅尝到了甜头，哪会就此罢手，她急不可耐的将药取来就吞了下去，喉间好似火燎一般的疼痛，疼得她眼泪直流，却咬着牙生生忍了下来。
　　这一系列的折磨过后，她已经脱胎换骨成了另一个人，对着铜镜她难以抑制心头的激动，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心头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东方洛玉走到她身后，铜镜之中，他笑得十分暧昧，“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恐怕你已非完璧之身，若是与他欢好定会被他识破，我就好人做到底帮你一把，祝你们鱼水同欢情深不寿。”
　　他将一个纸包塞入她手中，气息喷薄在她耳边轻声说：“该怎么用不必我细说吧，二小姐可要把握住机会，一举夺得他的心……”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飘过耳际，慕云雅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身子就软软倒了下去。
　　东方洛玉沉下了脸，命那青衣少年将人抬去厢房，时辰一到就送回慕家。他走到石床边坐下，神色温柔的望着沉睡中的人，渐渐褪去了一脸的邪气。
　　少年犹豫了一阵，开口问道：“宫主命邪君速带倾城小姐回宫，不知邪君有何打算？”
　　东方洛玉侧过脸，冷冷瞪了他一眼，“我有何打算，岂容你置喙！还不快去做好你的事！”
　　少年吃了一惊，连忙行礼退下，扛着慕云雅就上了石阶。待石室之中只剩下孤男寡女，东方洛玉扬手熄了几盏灯，在昏暗中躺在了她身旁。
　　“我说过，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哪怕有一日你会让我伤心，我也绝对不会放手了……”
　　昏迷中的人如何听得到他的自语，他神色哀怨的埋首在她身侧，闻着那一身冷香缓缓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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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一身月白轻衫的慕云宸站在窗前静静等候，此处是城南的别苑，窗外是烟波浩渺的玉湖，四下里寂静无声，他走到琴案边轻抚着琴弦，指尖抖动出如烟梦般的往事，悠悠音符跳动着惆怅的情殇。
　　来人打断了他丝丝缕缕的清愁，他脸上乍现厉色，眸光清冷如冰，“何事？”
　　隐卫抱拳禀道：“傅公子回来了，想要求见城主。”
　　他皱起眉头，摆了摆手道：“我不想见，让他明日再来。”见隐卫正要退去，他又问：“三小姐今日可曾离府？”
　　隐卫连忙回道：“据人回报，三小姐此时并不在府中。”
　　慕云宸的心咯噔一下，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原来她还是来应约了，也不算是太过无情。
　　他一时心情大好，招来隐卫道：“去请傅公子来，到书房见我。”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满身风尘的傅玉楼来到了书房中，抱拳请安，“参见城主！”
　　慕云宸回过身来，淡笑着问：“傅公子一路辛苦了，此去可有寻到东方楚云的下落？”
　　傅玉楼摇了摇头，却说：“在下并未寻到东方楚云的下落，却打探到幽冥宫的动向，得知了一个与三小姐有关的秘密，特来向城主回报。”
　　他上前几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慕云宸脸色突变，惊问：“此事当真？！”
　　傅玉楼尚未回答，突然门外有下人禀告，“三小姐在厅堂求见。”
　　慕云宸顿时喜出望外，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临到门口吩咐道：“你将此事查清楚再向我禀报，若真有其事，我定会铲平了幽冥宫以报此仇！”
　　他甩手关上了房门离去，傅玉楼从袖中取出一个紫色的香囊，唇角勾起冷笑，“焚心噬骨……我倒要看看，那丫头还能撑多久？”
　　夜色渐浓，慕云宸穿过回廊大步流星的走到厅堂，厅中有一女子背对着他而站，消瘦的背影，素雅的衣着，正是他的阮阮。
　　他神情激动的上前将她搂住，她身子颤了一下却并未拒绝，“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即使让我等上一夜也是值得的！”
　　慕云雅转过了身来，状似羞涩的低着头，她第一次用这张脸在人前露面，心里还是害怕被他看穿，她学着慕倾城的语气回道：“对不起大哥，我来晚了。”
　　他拉起她的手，一面向外走一面说：“只要你肯来，不管多晚我都会等着。”
　　他笑的如此温柔，不似以往那般冷言厉色的模样。这就是他面对慕倾城时的样子？她在心里想着，既心痛又嫉恨。
　　慕云宸未察觉出她的异样，一路牵着她上了湖边的画舫，她少有的没有抗拒而是安静的跟在他身后，仅这一点就足以让他迷昏了头。
　　画舫在湖心停了下来，一座高约八丈的楼阁矗立眼前，四周纱幔环绕随风轻扬，仿佛随时会羽化飞升上达九天。
　　慕云宸牵着她的手走了下来，她抬头看了眼楼阁上的牌匾，“倾宸阁”三个大字刺痛了她的双眼，他竟然将那贱人的名字缀在前面！她倒底做了什么，值得他如此讨好？
　　“阮阮，喜欢这里吗？”他带着期待的眼神望着她，她怯生生的点点头，依旧是那副羞涩的模样。
　　进了阁中，侍女们备下酒水果品就退了出去，慕云宸目光灼灼，在灯火的映照下十分耀眼，几杯酒下肚，他依然保持着君子之风，并未做出越礼之事。
　　慕云雅有些微醺，却佯装醉得很厉害，她扶着额头说：“大哥，我有些醉了，想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