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爱》区墨言

19、第十八章

　　“让我成为独孤倾城？！真不知你说得是什么梦话！”慕云雅背过身去，烦躁的神色中有了一丝慌乱。
　　东方洛玉面向烟波湖，唇角勾着冷笑，“老城主曾为讨月柳夫人欢心，为她建了这十里烟波，你难道就不想获得慕云宸的真心疼爱？”
　　慕云雅吃了一惊，转过身时带着媚笑向他走去，“比起那个不解风情的男人，或许副城主才更适合我。”
　　她伸手攀上他的肩，眼波流转间魅惑动人，东方洛玉却笑意如常，连眼皮也没眨一下，拂开她的手说：“你这个样子别说勾引我，就算是最下等的侍卫也瞧不上你这等不三不四的女人。”
　　他的话激怒了慕云雅，转眼间她收起了媚态，对他冷眼视之，“慕倾城也不比我好多少！平日里自命清高，还不是做出了与兄长苟合之事？”
　　她还想再说，却被他一记冷眼寒到了心里，东方洛玉踱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说：“在下好言相劝，二小姐却不领情，既然你不愿与我合作，那就等着落个惨淡收场吧。”
　　他收起了笑容，越过她就要离开，慕云雅连忙抓住他的衣袖，迟疑的问：“你真的有办法替我达成心愿？”
　　东方洛玉清浅一笑，颔首道：“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你要是想清楚了就来找我，时间不多了，希望二小姐能尽快考虑。”话音未落，他的衣袖已从她手中脱出，人也翩然而去。
　　慕云雅望着他的背影出神，十里烟波的湖面吹来徐徐凉风，却驱不散她心头的灼热，“为了那个位置，我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屈辱，那一切本该就是我的，就算用尽任何手段我也在所不惜！”她站在湖边痴痴的冷笑，入了魔一般的话音四散消弭于风中不留痕迹。
　　倾城站在远处注视着这一幕，她站得太远，刚才的那些话她并未听见，只是心头的怀疑渐渐加深，就好似一道浅浅的沟壑逐渐变成了天堑深渊，成了心中无法愈合的裂痕。
　　她是爱着东方洛玉，却又无法完全相信他，从她被人设计引慕云宸入局开始，她就一直在怀疑他，或许还要更早一些，信任与怀疑就开始相伴而生。她感觉有太多的事被他隐瞒，任何一件都有可能令她遭到毁灭的打击。
　　她心中思虑着，脚下向着观月阁的方向而去，她的时间确实不多了，及笄之后，大哥想要给她个名分，可无论是公主的头衔还是城主夫人的身份都是她不想要的，如今四方割据时局动荡，她这个所谓的大周公主若不想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就只能安心待在四方城中，大周贵族自恃着身份，一向瞧不起武将出身的慕氏，若她真是皇族的后裔，日后慕家争夺天下也能师出有名。
　　思及此她不禁长叹了一声，抬眼四顾着雅致的庭院，当初大哥修建这观月阁已是打定主意将她养作笼中鸟吧！这高墙深深人心难测，她要是真想离开又该如何是好？
　　低着头踏进院门，突然一道黑影将前路笼罩，她抬头一看，勉强笑了笑，“是你啊，可休息好了？”
　　沈离点了点头，看出她情绪不佳，关切的问：“你怎么了？可是迎风阁那边出了什么事？”
　　倾城避而不答，引着他向房间走去，“你随我来，我有事与你说。”
　　到了房中，她掩上了门，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牌来，“你今日就离开慕家回我的旧宅吧，我已修书一封给红袖，她看见这玉牌自然就知道你是何人。另外，我在宝丰号存了一些银两，你用这玉牌可任意提取，应该足够你与红袖的生活……”
　　“你这是何意？你是打算离开这里？”沈离不悦的打断她的话，他十分不喜欢她这种交代后事的口吻。
　　倾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我就是有可能离不开这里才会放你自由，你与我认识时日尚短，没必要被我所拖累。”
　　瞧他眉心一皱想要开口说话，她连忙按住了他的手，沈离一怔，任她把话说了下去，“我是救过你一次，可前些日子你也帮了我不少忙，日后你我算是两不相欠，你不必为了点滴恩情将自己束缚在此。”
　　沈离抽出了手，低垂的眼中眸光黯淡，“你真这么想？”他声音沙哑的问。
　　“是的。”倾城微微颔首，回答的十分肯定。
　　他抬起头注视了她一阵，她那双清冷的眸子毫不闪躲，半晌后他移开了视线接过玉牌，冷着语气说：“我明白了，会照你的意思去做。”
　　话一说完，他人已飞身出了窗外，这次没在屋顶上停留，而是眨眼就没了踪影。倾城关上了窗子，只觉得心头绞痛，她是真心当沈离是朋友，适才那番话定是伤了他的心，她希望红袖能好好照顾沈离，若是能成就一段姻缘，也算是给他一个好的归宿。
　　房中凄冷，寥无人声，她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人走茶已凉，一杯饮尽寒到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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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的清晨，盼望已久的及笄之礼终于来临，侍女们为倾城盛装打扮，描了柳眉，点了眉心花钿，苍白的脸颊在胭脂的晕染下平添一抹羞红，平日散乱的额发也被细心的梳理上去，那双翦水秋瞳终于得见天日，被眉间一抹相思红衬得越发的盈盈似水。
　　侍女呈上一盘十二支的凤尾长簪给她过目，她的青丝未绾，沾了桂花油梳理整齐后垂于身后，乌黑柔亮光可照人，待会儿在大殿上由族中地位最高的女长者为她行笄礼，绾以美髻，簪以金簪。
　　倾城吞了吞口水，这十二根金澄澄的簪子根根足金，要是都插在脑袋上，那她还能走路吗？
　　“不能少戴两根？”她哭丧着脸问道。
　　那侍女不过遵礼而行，既然给她看过了，就立马收走了金簪，完全无视她的提议。
　　她不禁暗自叹息，平时她性子软驭下不严，下人们都对她视若无睹，想来也已经习惯了。
　　她还未说什么，一个女子突然走过来狠狠给了那侍女一把掌，“混账东西！三小姐问你话为何不答？！”
　　那侍女吓得跌跪于地，连声求饶，“奴婢知错了，适才是奴婢一时耳拙，没……没听见三小姐问话，还请姑姑恕罪！”
　　女子脸上满是凌厉之色，冷哼一声道：“连话都听不清楚留你何用？！来人啊，把她给我拖出去！”
　　她一挥手，几个侍女将跪地之人拖出了房间，动作雷厉风行，不敢有半分拖沓，可见这女子平日十分有威信，看衣着应该是分位较高的侍女。
　　“奴婢是城主的贴身侍女，名唤敛容，奉城主之命来请三小姐移步奉先阁。”她深深鞠了一躬，脸上已换上一副谦卑恭逊的神色。
　　倾城暗自咂舌，原来是大哥的侍女，怪不得如此有气势！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侍女有些眼熟，以前也似乎没有碰过面，不知是在哪里见过？时辰已近，她也不好再细问。略整了下妆容，就被人前呼后拥着向奉先阁而去……
　　奉先阁，顾名思义是慕家供奉历代祖先之所。倾城名义上也算是慕家的养女，当年她娘虽嫁给了慕渊却怀上了别人的孩子，此事说出去实在有些不好听，于是一出皇女落难记由此而生，她的城主爹并非贪恋美色，而是可怜她娘独孤绾月身世飘零才将她收留，并将她诞下的女婴收为义女，还许配给自己的儿子，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倾城一踏入殿内，四面八方的视线就如潮水般涌来，人人都想瞻仰下这位传说中的公主，未来的城主夫人。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一步步走上台阶，身后红纱拖曳如展开的凤尾，雍容华贵。乌云般的秀发柔亮润泽，更衬得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勾起着清淡浅笑，如同烟花般飘渺虚无，随着莲步轻移，她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更似凌驾于世的嫡仙。
　　台阶的最高处，站着她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两个男人，左边是一身金色锦衣的慕云宸，他的伤似已痊愈，浑身上下英气逼人，他唇角抿着淡笑，竟也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他向她伸出手来，眼中满是深情款款的情意。
　　她用余光看向右边，东方洛玉紫衣如魅面沉如水，他收敛了平日的招摇，端着一副大气的姿态，只是那眼底的情绪太多，似是担忧又似是哀伤，让人看不分明。
　　她将手递到慕云宸手中，他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将她带上了繁华的顶端。世人皆在身下仰望，她却明白，除却这身浮华她什么也不是，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镜中月水中花。
　　“你今日真美……”慕云宸在她耳边喃喃，他的手在宽袖下与她交握，手心滚烫似火，一如他心中无法纾解的爱欲，他喜欢她太久了，久到忘了是从何时起，这种感情由兄妹变成了情人。今日就是一个界限，从今往后他可以不再避讳，她终会成为他的人，他的妻。
　　倾城敛下了眉眼，心头有些苦涩，那个在幼时教她牙牙学语，牵着她蹒跚学步的哥哥已经不在了，眼前这个，只是个被欲望冲昏了头脑的男人，他爱的也只是身为大周公主的独孤倾城！
　　她在慕氏先祖的灵牌前跪了下来，族里几个年长的女子为她梳头加笄，她在袖中摩挲着那支凤尾玉簪，簪头尖利竟划破了她的手指，心头一阵刺痛。
　　礼毕，监礼官上前展开手中一卷明黄绢帛，大周天子为祝贺公主成年之礼，特下诏书一道，恢复其皇姓身份，赐封号“倾城”。念其成年，适婚嫁之时，依宗室之礼许婚于四方城主，封号一品荣国夫人。
　　此事早在预料之中，倾城俯首叩谢，接过了那卷诏书。慕云宸大喜过望，当下宣布设宴三天，万民同庆。
　　他牵着她的手步下台阶，一面在她耳边轻声说：“明日我要给你个惊喜。”
　　“什么惊喜？”倾城扯出一丝淡笑回应他，眼中却毫无喜色。
　　他面上有些赧容，摩挲着她的手心自顾自的说：“我早在城南为你修建了一座别苑，明晚想邀你玉湖泛舟……”
　　她心里冷哼，从他手中抽出了手来，“小妹还不知大哥是如此风雅之人，你我既已有婚约，你连一日也等不得了吗？”
　　慕云宸怔了怔，心知她有所误会，急忙解释道：“并非是你想的那样，你若不愿我绝不会做出逾礼之事！”见四面的宾客迎了上来，他连忙拉住她的袖角，“你会来的吧？这次我不逼你，我会一直等到你来为止。”
　　“我来不来可由得我选择？”她幽幽的叹了一句，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而去，几个侍女迎了上来，她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