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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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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上元节顾惜朝与晚晴看了一回花灯,之后销声匿迹。
其实他只是在实验室里忙得走不开。
有戚少商在,化学原料很好得到,只是人手有限。而且,顾惜朝也并不想要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就这样,未出正月,第一批自产冰投放市场。
反响,呃,还不错。毕竟便宜了许多。
顾惜朝戴着他的棒球帽,穿了件黑底骷髅针织衫,外面罩着一个羽绒马甲,戴着十字架五芒星戒指等一切哥特饰品,打扮得像个常逛夜店的小朋克,亲自去观察市场反应。
先去的是戚少商的产业。
“咦?这不是小顾吗?你不是泡到富贵人家小姐了吗?怎么,自己出来玩儿啊?”
这么快就被人认出来了,出师不利。
顾惜朝无奈抬头,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一看,认识,以前一起在游天龙手下混的。可就是想不起来名字了。
“恩。好久不见。”
最后整出这么文艺的一个词来。
“哟,泡着大学生了,说话还文绉绉起来了。”
小顾无语了都。但转念一想,或许能用着着两个人,于是他稍稍扬了扬下颌:“你们两个这么来这儿了?”
对方不喜欢他说话的态度,但还是照常回答:“小顾哥多长时间不去拜山了?七哥把这家店给天龙哥了。我们是在看场子。”
顾惜朝想,自己是挺对不起这位名义上的大哥的,改天真得去走走了。
“小顾哥来玩?”
另一个问道,顾惜朝微微一笑:“是啊,女朋友家宵禁,闲得无聊,出来找地方玩。”
“哟,可真不容易,难得看见你晚上出来蒲,兄弟们都在里面包间里玩呢,去会会?”
“好,也好久没和兄弟们聚一聚了。”
不给他们俩机会问一句:“这么长时间不见,在哪发财?”顾惜朝拔腿向包间走去。一路“不小心”开错好几个门。
期间当然有几个人出来表示表示不满,好在还有侍应生在一旁劝说,顾惜朝平安无事。
然后侍应生找了刚才那两个人来,估计是报告,有人行为可疑之类的,两个人捋胳膊挽袖子来了,见是顾惜朝,懊恼一声:“是咱没告诉明白吗?哥哥你行好别到处乱晃,今天包房里有几个咱惹不起的。”
其实顾惜朝视力不错,而且一眼能扫清整个包房的情况——这么多年和警察躲猫猫练的。他当然知道,土地局长家的儿子在里面聚会呢,包房里乌烟瘴气的,貌似还有人在溜冰。
顾惜朝突然厉声问:“兄弟们在干什么?”
两个人当然没必要告诉他,为什么?就凭这语气就不像讨教的。
但是其中一人突然被镇住,然后说:“溜冰。”
顾惜朝问:“哪来的?”
“小顾哥,你不是无间的吧?大伙儿都干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是哪来的?”
顾惜朝抿着唇:“我还真就告诉你个秘密,算是靠着咱这两年的交情,真想靠倒手这些东西赚钱,就别碰这批货。”
“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这批货比以前纯得多你总知道吧,尤其到你们手里的,基本是没掺过的。不想死得更快就趁早戒了!”
说完,顾惜朝大步走出去,没人敢拦。
他不关心这些打手的死活,他关心的,只是戚少商决定分开之后,被上面察觉后是否有一场恶战。若不幸言中,他不希望戚少商手下竟是些吸毒吸的骨瘦如柴,精神萎靡的病夫。
在他后面,两个打手相视,苦笑,一个不甘心地说:“这小子是让谁提上去了怎的?”
另一个说:“兄弟们不久靠这点儿乐趣儿活呢?不是谁都有钱,能进戒毒所的哇。”
戚少商此时又从上面买了一批货,还是上次交易的那个尤胖子。戚少商这次随便找了个小弟来当验纯的,然后收了货。
尤胖子让手下人接了钱,颇有几分玩味地说:“青童怎么没来啊?”
戚少商说:“也不是每次都让他出来。”
尤胖子道:“是嫌我货烂,不够班请他?”
戚少商笑着说:“怎么会呢?只不过,好钢用在刀刃上,验纯这种事,终归是伤人。”
尤胖子大笑:“说笑的,说笑的。看来青童于戚老弟,果然是非同一般。”
戚少商拈出一粒□□放兜里,剩下的让那个小弟送到游天龙那里去,驱车直奔实验室。
此时顾惜朝依然回来了,摘掉了戒指项链什么的,戴着手套正忙。
戚少商把□□往顾惜朝眼前一晃:“还是绿色的,标识是888。”
顾惜朝手快,一把把哪粒三角形的小□□夺下来,看了看,撇撇嘴:“俗。”
戚少商笑:“要不咱创新创新,印个G在上头,反正是你做的,你有命名权。”
顾惜朝说:“才不!什么好事似的。”
顾惜朝吩咐助手拿着这粒□□去压模子,自己则摘了手套靠着操作台同戚少商聊天:“我听说我们自己的兄弟也吸着玩意?”
戚少商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以前他们见天地打架斗狠,抢地盘,临上场之前,总要弄点提神壮胆的。”
“那是以前,再说,七哥你把这片都收归己有,靠的也不是他们天天打架。明明是用的脑子。”
戚少商曾经把省厅的人弄明白了,协助打掉了最具威胁的一个对手,送给公安系统一个大功。
每当听到这些事的时候,顾惜朝就想,怎么我当时不早出生点儿跟着他旁边看看。
戚少商笑嘻嘻的:“没他们怎么做老大。放心吧,小弟就像草一样一茬接一茬的长。总不会缺。”
“他们都说你爱惜小弟爱得不了,我看这话怎么像自打耳光啊?”
戚少商说:“有些是我兄弟,有些本来就是死对头送的,见风使舵的人,你让我怎么把他当心腹。”
顾惜朝默不作声,然后想了个别的话题:“七哥想过没有,雷老大知道了,会怎么样。”
这回换戚少商默不作声。其实雷卷,恰恰是最大的变数。戚少商从来不认为自己真正了解过他。戚少商跟了他那么多年,见识过他的狠绝毒辣,也见识过他的息事宁人。
雷卷是深不可测的深渊。
顾惜朝换了了个问法:“我不信这么多年,没人对他做过釜底抽薪的事,他上去前不就是兄弟阋墙。”
“你还真猜错了,这么多年,出走的也就我一个。”
顾惜朝眼眸一下子深下去。他承认,凭着这一条,就已经证明他低估了雷卷。
戚少商冷眼看着他:“天外有天,小顾你是聪明,但你确实还嫩着点儿。”
顾惜朝闭着眼睛,承认。
戚少商笑着继续打趣他:“别灰心啊。”
顾惜朝飕地睁开眼睛:“我想错了,七哥有办法没有?”
顾惜朝最大的恶劣之处就是不服不忿,嘴贼硬。但他最大的好处却是愿赌服输。敢于承认不行,就很有可能会行。
戚少商微笑着看着他,非常自豪:“七哥我最大的办法就是没有办法,走一步看一步。”
顾惜朝切了一声,说,被动。
戚少商一本正经的教育他:“这不叫被动,这叫待时而动。”
顾惜朝撇撇嘴,把头低下去歪到一边晃来晃去。
戚少商看着他,叹了口气:“小顾,你总该知道,猫儿和鸟对峙的时候,是鸟先动。”
顾惜朝抬起头,看着他,最后点了点头。
戚少商放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差点被顾惜朝的下一句话噎死。
“七哥一直都这么没准备地听天由命,这么多年下来,命真大。”
顾惜朝挺起身走到楼梯旁的柜子边上,慢吞吞把外罩的大褂脱了,穿上外套,“七哥,我够钟了。”
戚少商也跟着上楼,出去。顾惜朝从他要了车钥匙,开车载着他,先送他回了住处。
戚少商下了车,看见顾惜朝笑眯眯跟只狐狸似的:“七哥,车借我玩一天。”
戚少商刚一点头,顾惜朝一脚油门,车像兔子一样蹿出去。
次日,顾惜朝开着戚少商的小越野载着晚晴往郊区赶,两人要去看半人马座流星雨。一路上,后面有N辆车鬼鬼祟祟地尾随。
晚晴听着车里的流行乐,看着后视镜里那辆比较熟悉的车,苦恼道:“表哥到底跟来了。”
顾惜朝对着后视镜扫了一眼,不出意外发现了另一辆比较熟悉的。
顾惜朝对着晚晴很温柔地笑笑,“后排椅子上有小零食。”
晚晴一声欢呼:“万岁!”然后回身,拆开塑料袋,翻出一大包薯条。
如果晚晴是天文院的学生的话,她就会知道,在北半球,观察半人马座流星雨不是最佳位置。
可惜她是医学院的。
两个人在车里吹暖风躲到了黄昏,天渐渐黑了,黑得真早。两个人追求着最佳视野,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合披 一件军大衣,坐着戚少商放在后备箱里的睡袋,转移到车外,一个结冰的鱼塘边。
天对他们这不错,大晴天,万里无云哪。白天还担心的会不会因为阴天影响观察的忧虑完全是杞人忧天。
但是,高中学文科的人都知道,在冬天什么样的情况最冷呢?那就是白天阴天,太阳辐射难以到达地面;晚上晴天,大地辐射散失较快。
晚晴抱着暖宝宝啃士力架,顾惜朝给她拿着面巾纸,俩小人坐在冰面旁边等啊等。
星星在天上故作单纯的眨啊眨,冰面上星光闪烁。
晚晴说:“要是有泡面吃就好了。”
想得倒美。
另一边,戚少商和黄金鳞本来车离得挺远,不过看俩人有坐一宿的架势,自度油箱里的油大概不够烧的,于是俩人凑一起坐车上了。
黄金鳞看着俩小人坐一起,感慨道:“他俩怎么就不知道冷呢?”
戚少商翻着白眼:“年轻人火力旺,禁冻。”
黄金鳞看着戚少商:“我来是老头子担心晚晴吃亏,让我跟着点儿,七哥大晚上跑来干什么?”
戚少商说:“我来跟着点儿你。”
两人抬着杠,戚少商毫不客气地大嚼黄金鳞带来的冷掉了的热狗。
黄金鳞说:“这大晚上,没点儿热水喝怎么行啊。”
戚少商说:“往出开个二三里,上国道就有饭店,你去点热汤啊。再借个火炉。”
黄金鳞说:“你怎么不去?我可不能走,我走了你向着顾惜朝,晚晴怎么办。”
戚少商说:“我走了,你该欺负顾惜朝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黄金鳞问:“七哥,有件事儿我一直好奇,顾惜朝是不是青童?”
戚少商说:“你看呢?”
纸终究是保不住火的。
黄金鳞说:“我看像。”
戚少商笑:“要真是,是不是配得了你家小姐了?”
黄金鳞说:“我宁可他就是个没什么本事光长一张好看的脸的小混混。”
戚少商收了笑,慢慢思索着,突然一开车门:“我去弄个炉子。”
随后黄金鳞也开车不知所踪。
顾惜朝和晚晴继续在寒风里等着,等了这么久都没动静,晚晴有点儿困,窝在顾惜朝怀里,头靠着他肩膀半眯着眼睛。
“晚晴快看!”
晚晴一抬头,连流星的尾巴都没得见。
晚晴于是瞪着眼睛等啊等,一点儿都不困了。还不住的问:“什么颜色的?”
“橘红色的,挺长的。是火流星”
晚晴于是啊了一声,继续等啊等,抽着鼻涕,顾惜朝抽出面纸给她,晚晴拿着,一个黑漆漆红通通的炉子凭空出现。
俩人同时抬头,同时叫“七哥!”“戚大哥!”
戚少商说,凑合使吧,费老大劲儿才给它捣鼓着。
顾惜朝说:“这就挺好了,谢谢啊。”
戚少商嘿嘿笑:“我不看你,不能让晚晴妹子冻着不是?”
晚晴笑着把手伸过去烤,戚少商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袋子:“鸡翅膀要不要?”
于是很浪漫的小塘相偎等流星,变成了煮鹤焚琴的Barbecue,过了一会儿皇表哥回来,走过来,拿了一大保温杯的热水加几杯优乐美。
真变成聚餐了。
晚晴兴冲冲地看着鸡翅淌油浇在炭上嘶嘶作响,不停问顾惜朝好了没好了没?
顾惜朝转动着鸡翅:“再等等。”
趁他们看炉火的时候,N颗流星悄悄溜了。
顾惜朝倒是用眼角看见了有什么东西溜走了,但是他得专心烤鸡翅,他什么都没说。
顾惜朝烤好了鸡翅,递给晚晴:“小心烫。”
然后戚少商那边也考好了,戚少商递给了顾惜朝。
顾惜朝说:“我自己弄。”
戚少商说:“这种东西,也就你们这些小孩子爱吃。”
黄金鳞在那替晚晴烤着鸡翅,不经意一抬头,看见一颗流星在顾惜朝眼里映射划过。
眸似寒星。
他想,这样出身的孩子,却有这样的不认命的眼睛,也难怪他走上这条道了。
只是顾惜朝选的这条道,是注定要越走越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