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颜若曦

6、前因

　　两边的人在藤真和牧退入小区入口的时候涌了过来，枫跨前一步，借着已经被炸成废墟的咖啡店的外墙做掩护，端枪朝着想要对付藤真他们的人扫射过去，仙道同他背向而立，同时对付另一边围过来的人。
　　涌过来的人在一分钟之内被两人打得措手不及而退了回去，仙道端枪后退两步，宽厚结实的背抵在了流川的背上，微侧了头说道：“枫，这么大的动静，警察肯定马上会赶过来，我们必须撤进小区！”
　　枫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气息从仙道身上传了过来，那是让他从心底生出信赖的气息，让他有短暂的失神，警车鸣笛的声音已经远远的传了过来，他微微眯了眯眼，冷静的说出三个字：“炸车库！”
　　仙道弯起嘴角笑了起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英雄所见略同！”
　　说着他从身上摸出一枚小型炸弹递给枫：“他们又围上来了，还是一样，你左我右，我数到三，同时引爆炸弹，然后借着炸弹爆炸他们反应不及冲进小区！”
　　枫点头，仙道换了刚才背在身上的狙击步枪，开始数：
　　“一”，枫将炸弹扔了出去；
　　“二”，枫拔出手枪，瞄准；
　　“三！”
　　两声枪响接着两声巨响，车库爆炸的同时，地上的炸弹同时爆炸，在火光乍现的那一瞬间，仙道拉起枫的手，沉声说到：“走！”
　　两人用了不到十秒的时间冲进小区，身后已经有零星的枪声响起，仙道拉着枫在小区里拐了好几个弯，从一个看着不太起眼的小门走了出去。
　　门外并不是仙道之前描述的繁华商业街，而是相对冷清的一条巷子，枫挣开仙道的手问他：“这里不是你刚才说的地方？”
　　仙道看着他温和的笑：“穿过巷子就是藤真他们所在的街道，我是怕还有人追过来，所以先带你从这个门出来了！”
　　枫沉默下来，仙道伸手想要拉他，在碰到他之前，却忽然犹豫了一下，然后改拍了拍他的肩：“我们走吧，他们肯定等急了！”
　　两人穿过巷子，外面果然连着一大片商业街，仙道带着枫疾步朝着人另一边的马路上走过去，一辆黑色悍马出现在枫眼前，藤真坐在驾驶座上，正焦虑的四下张望着，看见枫和仙道过来，藤真眼睛一亮，打开车门跳下来迎了过去，拉着枫的手左看右看：“枫，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
　　枫摇头，仙道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走吧！”
　　藤真点头：“这个地方我很熟，我来开车，你和枫坐后面！”
　　说话间三人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牧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藤真发动车子，车子驶出商业区之后，他才出声问道：“去哪儿？”
　　仙道皱眉说道：“我落脚的地方他们知道，目前去不了，但现在出城目标太大，而且他们在出城的几个方向都有监控设备……”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牧此时忽然说道：“去我家吧！”
　　藤真讶然的转过头看他，牧看着他微笑：“我跟枫或者仙道都没关系，他们应该想不到我家吧？”
　　仙道沉吟片刻点头：“可以，如果只是暂时落脚，他们应该查不到，我们先在那里暂时避过白天，定了后面的行动计划，今天晚上连夜动身！”
　　牧的家，藤真自然是轻车熟路，二十分钟之后，藤真在牧住的公寓楼的地下车库停好车，几人走到电梯间，看着牧摁下16的数字，仙道开口说道：“刚才进地库之前我看了看，这栋公寓楼在小区靠近马路的位置，差不多有三十楼高吧？”
　　牧听着他说话有点意外，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仙道思忖着说：“在居民集中住宅区他们绝不敢用榴弹枪，临马路的位置没有其他高楼，也就等于说没有有效狙击点——这两点对于我们来说，是有利条件！”
　　牧错愕道：“你们究竟是干什么的？这就开始考虑这些了……”
　　仙道笑了笑还没回答，此时电梯“叮”的一声到了站，牧也就没有追问，领着大家出了电梯门，左拐，到了1604房间，拿出钥匙开了门。
　　三室两厅的房子，简洁的装修风格，客厅干净敞亮，跟牧这个人的风格倒是出奇的贴合。
　　牧招呼着大家随意坐着，自己去泡茶，仙道却叫住了他：“牧先生，请稍等！”
　　牧停下来，转头看他。
　　仙道看似随意的在枫身边坐下，脸上的笑容温和眼神却犀利：“有些问题问起来伤人，但这样的情况下，容不得我不问清楚！”
　　藤真和流川看着两人，都没有开口。
　　牧在仙道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你问！”
　　仙道看着牧，微微一笑：“据我所知，你和藤真已经分手很久了，你明明知道我和枫两个人身上的麻烦足以致命，也明明可以在商业街外面的时候脱身，却为什么还要来趟这浑水，甚至还将我们引到家里来？”
　　仙道的话单刀直入，牧明显愣了几秒钟，然后答道：“我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丢下健司不管。”
　　仙道淡淡说道：“在那种情况下——这也是我觉得意外的原因之一，荷枪实弹的枪战，还有亲身经历的爆炸，若是普通人，早就被吓懵了，而牧先生竟然可以面不改色的沉着面对，当真是胆色过人啊！”
　　最后一句，已隐隐有讽刺的味道。
　　牧反问仙道：“你查到我和健司分手的事，那么你查过我的底没有？”
　　仙道答道：“查过，你在市里开了一家健身中心，自己担任健身中心的拳击教练！”
　　牧问道：“就这些？”
　　仙道侧过头看了一眼聚精会神听着两人对话的枫，坦然道：“就这些！我昨天晚上才查出枫的下落，在查藤真的时候，顺便查了一下你的资料，并没有深入！”
　　牧点头说道：“那你也不用深入去查了，我直接可以告诉你，健司知道我的底，我上过战场扛过枪，见过炮火死人，手上也沾过血，今天的事，放在别人身上，也许早就跑了，不过我牧绅一不是别人！”
　　仙道怔了怔，看向藤真求证，藤真点头，略有些无奈的苦笑：“我身边的人，多是我在战场上认识的，我跟牧之前原本不是很熟，只是他所属的部队离战区医院很近，平时见过几面，没想到退役后竟然都住在同一个城市，这才慢慢熟悉起来的。”
　　仙道微微笑道：“那么第一个疑问，是我多心了，抱歉！现在我想问牧先生第二个问题！”
　　牧点头，仙道盯着他的眼睛，开口：“你刚才在电梯里问我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你，只是，你若不听回答，我们待一天就走，今晚之后，跟你毫无瓜葛，你还可以维持自己现有的生活，什么都不会改变；但你若是听了我的回答，就等于跟我们拴在了一起，想要脱身就困难了，你确定你真的要听？”
　　牧绅一沉默了一下，问道：“你为什么不问问健司，他愿不愿意听这个回答？”
　　仙道微微一笑：“我不必问他，他早就已经下定决心了！”
　　藤真脸上有轻微的动容，枫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藤真握住他的手，笑容清甜。仙道眼角的余光撇过藤真的手，转而看向牧：“还是那句话，牧先生，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牧摇头：“我不想退出！”
　　藤真皱眉：“牧，你不必这样！”
　　牧冲着藤真笑了笑：“健司，我虽然在跟你交往的时候心胸不够宽阔，但你相信我，我还不是个怕死的男人，尤其是在你身处险境的时候……”
　　藤真说道：“可是……”
　　牧似乎知道藤真想说的话，打断他：“就像你说的那样，就算我们不能做情人了，至少还是朋友！”
　　藤真哑然，仙道一时也沉默下来，枫清冷的声音适时打破了这略显压抑的沉寂：“仙道，我的事情，你说吧！”
　　仙道明白枫已经默许牧绅一的加入，点头，正要开口，枫却补充了一句：“先告诉我我的名字！”
　　仙道凝望着他，眼中有如水的温柔和藏不下的悲伤：“流川，枫，你叫流川枫！”
　　藤真忽然想起枫胸前那片红得耀眼的枫叶上冰蓝色圆润的手写体，心中有刺痛的感觉——仙道，流川，Sendoh，Rukawa——
　　Senru！
　　仙道的声音还在继续：“我们都属于一个叫做‘Viper’的组织，……枫，你和我，从受训开始到现在，已做了八年的搭档！”
　　流川漆黑的眼眸动了动——八年搭档，怪不得，他见到他的第一眼，没有丝毫威胁，却有从心底感到的熟悉和安全。
　　仙道看着他的样子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在想到目前他们处境的时候又黯淡了下去：“去年秋天，你受命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没想到却从此再无音讯，上头对这件事相当紧张，出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找你，而这一切的行动却始终对我保密。”
　　“后来我自己查到组织上的人不但是找你，而且是要杀你，我直接去找上面问原因，上面的答复是你叛变了组织，必须将你处置。我不信，想要进一步求证，但却发现我的行动从我去问过上面之后，就开始受到全面监控，被软禁在组织内部，根本无法独自展开行动，而平时跟我们关系极好的几个朋友，也同时得到相同的待遇。”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事情出现了转机，圣诞前夜，你突然销声匿迹，组织怎么查都查不到你的踪迹，他们认定只有我才能将你找到，终于同意放我出来，协助他们找你，后面的，你们就都知道了……”
　　藤真摇头：“不对，我们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仙道答道：“医院！”
　　藤真挑眉：“花形告诉你的？不可能！”
　　仙道摇头：“我出来之后，详细询问了一直追踪枫的人，知道他可能失忆而且身上有伤，所以一开始就在市内各大医院布置了摄像头，二十四小时全面监控——说来也巧了，你们去医院的那天晚上，我正将第一医院门口的监控录像调出来，亲眼看着你们走了进去。然后我赶到医院，等了一会，等你和枫出来，然后又跟着你们去了商场……”
　　流川问道：“当时你为什么不过来跟我相认？”
　　仙道说道：“当时我还跟监视着我的人在一起，而且还没有弄清楚他们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所以暂时没有过来。”
　　藤真疑惑道：“那些人监视你，难道没有发现我和枫的行踪？”
　　仙道微微一笑：“医院的视频监控是我自己秘密弄的，他们并不清楚，但他们也不蠢，他们入侵了交警的监控体系，凌晨的时候查到了你和枫在商场停车场停车的录像，然后查到你的身份，拟定了计划，今早就动了手，那时我已经来不及通知你们，只好紧随在他们后面，见机行事。”
　　至此，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清楚，藤真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沉默着的流川，问仙道：“接下来你的计划是什么？”
　　仙道看着流川说道：“我想，整个事件的开端，应该是从枫执行的那个任务开始的，所以我想，我们只要查清楚枫的任务究竟是什么，就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相当合理的想法！
　　藤真流川和牧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藤真问道：“那我们该从哪里开始？”
　　仙道说道：“S市，我只查到枫执行任务的地点是S市，其他的，只能等我们到那儿之后再说了！”他说完之后看了看表，又道，“趁现在你们先休息一下，今晚通宵赶往S市，我先在门口布置一下，确保大家安全！”
　　牧叫上藤真去整理客房，流川看着仙道从随身带着的帆布包里拿出一枚连着铁丝的小型炸弹极为仔细的装在大门门锁的地方，待到仙道装完炸弹之后，他才闷声开口：“仙道，我从前，是不是……杀手？”
　　仙道仰起头看他，摇头：“不是，枫，我们不是杀手，我们是隶属于政府的秘密组织，帮助政府解决棘手的问题——或许解决的手段不那么光明正大，但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
　　流川的眼睛在听着仙道回答的时候一点一点亮起来，他看着仙道，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对不起，仙道！”
　　仙道讶然的睁大了眼睛，慢慢站起来：“对不起什么，枫？”
　　流川认真的，一字一顿的说道：“对不起，我忘了你！”
　　仙道的唇角缓缓弯了起来，笑意一点一点的从他深邃眸中溢了出来，和煦而温暖，如同春风中的阳光，明媚舒适。他伸手轻轻拂开流川额前乌黑细碎的流海，凝视那双明亮晶莹的黑瞳，柔声低语：“我相信，就算你脑子里忘记了我的名字，在你心中，还依然留着我带给你的感觉，……如果是这样，就不算是真的忘记了，……所以，没关系，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