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记11月21日更新》暝色

3、三

　　我将一沓材料塞进黑色皮质手袋，顺手用黑西服袖子抹去头上的汗水，走出法庭的脚步也不由得有些踉跄――这件□□幼女案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结案的，我用了一周时间去外地调查取证，结果还是要择日开庭再审。不过一周拼命工作的结果，就是使那个天杀的混蛋定罪又近了一步。只是三天不眠不休，我脑子都快成了一团混乱粘稠的果冻。
　　“我赚钱了赚钱了，不知道怎么去花――”震耳欲聋的嘶哑男声从我包中传出，我取出手机，半闭着眼睛按下接听键：
　　“喂，你好，我是夏宜，请问你是――”
　　“我是你叶姐姐！”手机里传来叶雯焦急的声音，她优美的声音在手机话筒中变得震天响：“你个混蛋夏宜，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不？”
　　“你生日？啊――对不起亲爱的叶姐姐，我不是故意忘了你生日的，我混蛋，我抱歉！耶？――你生日不是三月吗？现在都五月了――”我可怜兮兮地站在法院外挨骂，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呸！我生日在四月！――今天中午是我安排你和谭大夫相亲的日子！你走时我们说好的，中午十二点在品芳斋见面，你看看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下午一点半――呃，天那！”我连忙低声下气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那个，今天上午我又实现正义来着，法庭上又不能接电话啊……我现在马上打的士过去，好不好？如果我能打到飞机的话我就打飞机哈！拜拜！”我连忙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关上手机，拦了辆的士，飞快奔向品芳斋餐厅。

　　我的老天爷――终于让我在十分钟内赶到了！
　　我穿着高跟鞋的脚三步并做二步地向品芳斋包厢内跑去，服务员也小跑地跟在我身后。恐怕我这辈子没这么狼狈过，整个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翻着白眼，黑西服的二颗扣子开了，盘的紧紧的头发悄悄滑出一绺垂在肩上，淡淡拍了粉的脸颊上满是细密的汗珠――我就这样站在叶雯和那个我要见面的树面前！叶雯美丽的大眼睛明显落出一丝杀气了……
　　还好，那棵不知是否歪脖的树站起来，冲着仍轻轻调匀气息的我友好地笑了笑。看样子他身材中等，不偏也不歪，白净的脸上配着一副浅色框眼镜，穿着件米黄色夹克，袖口露出修长白皙的手指――一幅白面书生的样子，不算英俊，可也不难看。他看了看叶雯，便微笑着向我伸出手来：
　　“你好，我是谭宇。”
　　“你好，我是夏――”我机械式地伸出手去，刚和他的手握住，耳中恰好听见他的名字，一怔之下，再也冒充不了淑女风范，眼睛眨了几眨，终于忍不住放声笑了出来：“谭――谭宇？痰盂？！这名字好有趣！――呃好痛！”叶雯斜刺里伸过一只穿着黑色高跟鞋的脚，优雅却毫不留情地狠狠踩在我的脚背上，止住了我“豪迈”的笑声。
　　我暗地里抽了口冷气，好痛啊……我尽力保持住自己脸上的表情，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放他的手里，连忙用力抽回来，脸上勉强挤出一个淑女式的微笑，自我介绍道：“你好，初次见面，那个……我叫夏宜。”
　　这个痰盂儿的教养真不错，文质彬彬的脸上仍是一派书卷气的笑容，回道：“你好，小宜……”他话音刚落，那面带微笑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我的食指抬了抬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顺便挡去眼神中一丝促狭的笑意：
　　嘿嘿，老妈当年给我起的这个占人家便宜的名字，还真的是万试万灵啊！

　　终于三人落了座，点了几道小菜，边吃边聊了起来。叶雯真是没的说，对着谭宇大肆夸奖我的长处，什么温柔啦，贤惠啦，善解人意啦……我就算脸皮再厚，听到耳朵中，脸上还是轻轻泛出了点红意。又听得叶雯说：“小夏工作很努力的，她是执业律师――不过她只是做一些民事方面的非诉代理，如有必要不用出庭。这个工作对女孩子来讲，非常地合适她，你说是不是？只是……唉，她这么大了，认识的人少，恋爱问题才拖到现在……”
　　我越听越别扭――天啊，叶雯才二十八岁，这些话怎么听起来象是我五十八岁的老妈说的？！还有，我夏大小姐明明是刑事重案律师，什么时候成了做民事非诉代理的了？简直牛头不对马嘴！最后……唉，我认识的人哪里少了？只不过认识了好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嘛！！
　　我一边听着叶雯滔滔不绝地对谭宇做现实上的适度“夸大”，一边手中的筷子拼命向面前的好菜夹去。桌子上的好菜真不少，刚好可以安慰我可怜的胃了。他们谈话的内容基本都让我的耳朵自动过滤掉，天大地大，唯菜最大，趁着叶雯同谭宇聊天，菜却是都便宜了我。只是……我手中筷子不停，心中却隐隐有些奇怪，那个白白净净的痰盂儿，怎么看起来有些面熟呢……尤其是他眼镜后那微笑的眼神，和气却又略带点玩味和狡猾。我皱了皱眉，眼神不由自主落在他的脸上。没想到，他在那时恰好稍稍偏过头来，冲着我又笑了笑。
　　这下就算我脸皮再厚，还是抑制不住红了一下，连忙低下头去，看着眼前的鱼香肉丝。算了，管他呢，反正蹭饭第一，相亲第二，看来我今天第一个目的已经达到了。
　　吃饱了的后果就是睡意上涌，这三天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此时全部睡意一古脑地袭入我的神经中枢，我左手扶着下巴，想听他们聊些什么，眼睛却不听话地慢慢合上，慢慢地，我觉得他们的说话声听在耳中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自己的头一点一点，浑然不知身在何处了……
　　不知谁拍了拍我的肩，轻声询问：“小夏，是不是累了？嗯？”
　　我下意识咕哝几句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话，然后闭起眼睛继续混沌状态……“啊呀――”“咚！”“呃――好痛！”我只觉脚上突然一阵剧痛，下意识喊了出来！扶颊的左手一滑，头“咚”地撞上了饭桌！
　　这下子，就算是嗑睡虫再多，也全都被赶跑了！
　　我一手用力揉着脑袋，这一下子撞得不轻，我痛得眼睛都眯在了一起，再睁开时，映入眼帘的就是叶雯板着脸瞪着我，高跟鞋慢慢自我的脚上挪开。谭宇坐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眼中竟似有几分关切。我眨了眨眼，好象刚才似睡非睡中，那声“小夏”是他唤的我。想到这里，我落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对谭宇说：
　　“真的……非常抱歉，这几天工作的原因，我实在很累……这个……这个……”我搔了搔头发，脸颊有些发烫，这下可好，在相亲时居然睡着了，怎么说来，都是我太失礼。
　　谭宇摇摇头，道：“没什么。”低头看看表，道：“现在时间不早了，不如今天就到这里，小夏也可以早些休息，怎么样？”
　　“啊――太好了！呃……”我连忙捂住嘴，改口道：“不不，我的意思是――谭先生你也很忙，浪费你的时间，真是让我过意不去。”我抓起手袋，整整衣服，虽然这次相亲百分百是泡汤了，不过看在今天的相亲对象的涵养工夫一流，我想了想，还是真诚地说：“谭先生，这次真是非常抱歉，希望下次有机会时能再见面。”
　　谭宇一挑眉毛，笑道：“真的？我认为我们会再见面。”
　　我目光在他脸上掠过，直觉得他的笑容非常奇怪，似是颇有些胸有成竹的味道。不过这些暂时与我无关了――我点点头，马上以百米冲刺速度奔出门外，拦下辆的士，争分夺秒地回家补觉去也！

　　此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