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
-
梳洗一净，重有了人样的小狼翘起一只脚，看着脚上的鞋。两片厚实的麻色布料里夹了棉絮，一左一右封在脚面上，脚底下有一片带着羊膻味的绒毛垫，再下面是半个指尖宽的厚厚布垫，针眼扎得密密麻麻。
“挤脚了？”郑芸娘捏捏鞋尖，“没有啊。我特地做大了点，没想到正正好。”她比划了下小狼的头顶，“你是不是长大了许多？”
小狼放下脚，又看看郑芸娘脚上的鞋，若有所思。
郑芸娘忙出了一身薄汗，但细细一端详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少年就一点不累了——眉毛浓密，一双眼睛大而黑白分明，挺鼻薄唇，哪怕穿的简陋，却也初见俊逸了。
她十分满意自己的劳作成果，“你瞧瞧，这干干净净的，多漂亮啊。”
小狼木着脸由她转着圈的欣赏。
这次郑芸娘给他的衣服都夹了棉，穿好后，他的身体凭空粗了一圈，感觉都变钝了。他在套上衣服后就不舒服地直扭，被郑芸娘呼了一巴掌才老实下来。
郑芸娘把他换下来的褂子撑开来看了看，拽了拽衣服间的缝线，觉得还挺结实，“这衣服我给你洗一下，改改，做个外褂。今后你要做什么会弄脏自己的事情就把这个穿在好衣服外头。”
她板起脸，“我给你准备的衣服不许再穿一套丢一套了！知道了没！！”
她扯扯小狼身上的衣服，“这都用的新棉！金贵着呢！！不能频繁洗！！”
小狼隐约从她身上看到了系统的影子，忍不住微微侧头仿佛要躲开那在空气中几乎要具象化了的密密麻麻话语。
郑芸娘脸一黑，拎住他的耳朵，“记住了没！”
小狼皱巴脸，救回自己的耳朵——知道了知道了！
他想着那几套被自己东一埋西一埋的衣服，琢磨回头就挖出来拿给郑芸娘。
当然，之后看到那些脏了吧唧的衣服，眼前一黑的郑芸娘又逮着他狠揍了好几下屁股就是后话了。
小狼按郑芸娘说的，倒了洗澡水，从井里打水洗了澡桶。把厨房里的柴劈了，然后去锅里捞了个饼子啃。他走过去时，郑芸娘正对着那张皱巴巴的纸，另外誊写着什么。
啃着啃着，小狼低头看手里的饼，把饼子扒到底，一点肉没有。那点点肉味只是荤油。他木着脸，不想吃了，但看看郑芸娘，还是继续默默啃，啃得非常非常慢。
郑芸娘边誊边说，“你这单上的方子难得，有温补的，有散毒祛热的，”她看了眼小狼，“还有些我看不出来，但有几味药我记得是带毒性的。”
眼见墨不够了，她小心在砚台上滴了几滴水，拿墨块轻轻磨了两下，也不多墨，蘸蘸墨继续，“我不问你单子从哪儿来的。但我打小多病，北城的大夫都看了个遍。这里没有哪个大夫有本事、有胆量写出这些方子。”
“我给你把方子打散，加些我常用的药材，咱们多走几家药房。麻烦些，但不招注意。”她搁下笔，吹吹墨迹，“让你多长个心眼不太实际，但今后若还有类似的单子，你最好是先拿来给我瞧瞧。
我帮不到你太多，但多个人商量一下，总是好的。记住了吗？”
系统抱着自己的数据流尾巴，「宿主，芸娘姐真好啊！」
小狼默默啃饼子。
郑芸娘看他鼓着腮帮子嚼饼（因为不想咽），稀罕的不行，“诶哟，真不知道你怎么长得——”她对着小狼又是一顿上下揉搓，好一番盘弄。
出门时小狼木着脸，隔着三步远，背着个小筐子缀在郑芸娘身后。
胳膊上挎着篮子的郑芸娘强行拽过他的手牵着跟自己并排，“个儿小，气性倒大。”
小狼扭巴了两下，到底没挣开。
系统不由对比：「芸娘姐给的能量虽然没有紫金目标好吃，但是胜在源源不断啊！紫金目标小气吧啦的！」
小狼倒是没有系统那么忿忿。
好吃的么，麻烦一些，问题不大。
他跟着郑芸娘走过了好几家药房医馆。这是小狼第一次以一个半参与者的身份进行只属于人类之间的交易活动。
系统抓住机会，将交易、货币等概念叭叭叭叭地就塞进了小狼脑子里。
购置完苏叶单子上所有的药物，系统还有些意犹未尽。
小狼则是两眼发直，被系统念叨地脑袋昏沉。郑芸娘还以为他累了，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下。
「宿主，找机会挨个摸排一下药房吧。」系统展示标注好药房医馆的地图，「药房柜子上都贴着文字，文字直接对应物品，我数据库一下扩好多！虽然有些读音还没对上……但是，好方便！」
小狼甩甩昏沉的脑子，关注着另外一件事。
他指了指郑芸娘的荷包，望向她。
郑芸娘看了眼荷包，“喜欢这个图案？下次缝你衣服上。”几片竹叶而已，不费事。
小狼抿抿嘴，做了个打开荷包，递出去的动作。
郑芸娘恍然，“你担心钱啊？没事，攒够整数，我自己从你那些银票里拿。放心，我不会亏待我自己。”她温和地揉揉小狼的脑袋。
小狼歪头，我的银票？
银票是钱的一种，钱能买人类的东西。这是他从系统叭叭叭叭里总结出来的。所以，他哪来的钱？
“你给我那些参，我用不上，多余的都给你换成了银票攒着呢。”郑芸娘看懂了他的迷惑，顿了顿，“我倒是忘了，你身上没点钱确实不太方便。”
她倒出十多个铜板，看了眼放在他背后小筐里的药包，犹豫了一下，又把铜板放回去，直接把荷包塞进了他的怀里。
“荷包里还有一两银子，四角散银，并十三文钱。你不买太贵的东西，应该是够花的。”郑芸娘叮嘱，“身上的钱你要收好，不要掉了或者是被人偷了。
买东西前你细问问，若是荷包里的钱不够，你就来找我。晓得吗？”
小狼摸摸怀里有点硌的荷包，似懂非懂。
郑芸娘看着他，“……你会花钱吧？”
系统猛拍‘胸口’：「我会！」
小狼遂点头。
郑芸娘隐隐地有些不安，“得，反正我们现在在坊上，钱主簿下职也还要一会儿。你还有要买的东西吗？我陪你买。”
小狼抬起自己的脚。
郑芸娘看了看，“买鞋？”
小狼点头。
“鞋买了做什么？你要鞋子，我给你做。”
小狼眨巴眼睛望着她。
“……一定要买？”
没办法，郑芸娘只能带着他去了自己常去的布庄。
“成衣铺子里的衣服和鞋子价格都虚高，好看是好看，却并没有那么经穿。布庄里有人会寄卖自己做的衣服鞋袜，价格便宜，往往也结实耐穿，也就是没那么好看罢了。”郑芸娘跟小狼解释，“当然，若是你挑不着喜欢的，我再带你去成衣铺。”
整条坊街就一家布庄，门脸很大。门口高处竖着挂了个木板，上面刻印着一个红色的“崔”字。木板下则垂着多条彩色的绸缎，随风飘着。
郑芸娘一进门就有店员走过来招呼：“诶呦，芸娘子，好久没见你了。我可有几个老顾客就惦记你做的衣服呢！”
“那你要失望了，我今儿不是来寄卖的。”郑芸娘笑笑。
店员看向郑芸娘牵着的小少年，愣住，“这是？”
“这是我侄子，现在暂住我家。”郑芸娘依旧是先前药房里别人问起，她就回的那同一套说辞。
“哦哦。诶哟，小公子长的真俊啊。像你。”店员看的稀罕，嘴里随意夸。
郑芸娘笑呵呵，“是吧？我也觉得像我。”
小狼忍不住去看她的脸，郑芸娘全当感觉不到他的注视。
“今儿是来给小公子选个料子？”店员显得十分热情，“我们刚进了一匹蓝色带金丝团花的缎子，好看的紧！小侄子面白，穿着肯定特别好看！”
“诶哟，你也瞧得起我。我是能买起的你家缎子的？”郑芸娘哭笑不得，“今儿就是来看看你这儿有没有鞋卖的！”
店员啊了一声，“那可惜了。店里这会儿只有成人的鞋子，样子也简单。”他示意郑芸娘看店里的北角，“等天儿再冷些，闲在家里的娘子们多了，店里卖的鞋子可能会更多一些。”
他打量小狼脚上的鞋，“他脚上的鞋不是你的手艺吗？这还需要买呢？”
小狼自顾自走到了放鞋子的角落。他左看右看，陷入迟疑。
系统：「宿主，你是打算给紫金目标买鞋吗？」
小狼点头。
系统调出数据，给小狼标记出一双，「只有这个尺寸差不多。」
小狼拿着鞋递给店员，然后掏出怀里的荷包也要递过去，郑芸娘眼疾手快拦下来，“看上这双了？”
店员拿着那双明显很大的黑色成男鞋子，疑惑地看向郑芸娘。
郑芸娘反应很快，“嗐，小孩儿心思重，借住我家要给钱，那我们哪能收啊！我就让他给我爹挑双鞋意思意思。”
店员恍然，“诶哟，这是个好孩子。”
郑芸娘笑笑，眸底闪过暗光，“确实是。那这鞋多少钱啊？”
“店里收鞋的价格你也知道，我赚不到多少。这样，收你五十文吧，就赚你十文钱！”店员眼神微闪。
“你这就顽笑了啊。收我的鞋四十文一双，你收别人的鞋也出四十文？那你这儿鞋都得摆满，哪有只这几双的道理。”郑芸娘笑眯眯，“要真是这样，我下次做好鞋子，可得拿着多问问，指不定有人愿意出六十文买我做的鞋呢——”
店员一打自己脑袋，“诶哟，瞧我这记性。谁的手艺比得上你啊！这样吧，四十文，可以了啊！这手艺虽然比不上你，但你看看这针脚这鞋垫，多扎实！”
“你家黑料子还都是去年的货吧，你也不卖别家布庄的布做的东西，所以这鞋也得是去年的喽？料子都有点白了啊——”郑芸娘眼神锐利。
“看看，什么都瞒不住你。你也老顾客了，知道我们家不卖次料的。陈虽陈了，但还是好的啊。三十五文，真的不能再少了！”店员眼神坚定。
郑芸娘比划了一下鞋底，“这鞋做大了，倒是适合我爹的脚。但寻常是卖不出去的吧？不然也不能去年压到今年。”
店员咽了下口水，“……这样吧，三十文。真的，真的不能再让了。”
“我们家侄子父母亲都去世了，如今无依无靠，他在我家呆的不踏实，想尽尽孝，我就是想让他少用点钱！”郑芸娘摸摸小狼的脑袋，语气哀伤。
店员……“二十五，姑奶奶！二十五，再降我可就亏了！真的！您高抬贵手！我们这卖的本也就是个意思！”
郑芸娘抚了下鬓边的头发，“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咄咄逼人似的，那我以后还不敢上门了呢。”
“那哪能啊，您可是我的大主顾！”
“二十五文是吧，谢谢了啊！”郑玉娘笑得柔和。
小狼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了鸣金收兵的声音。他看看郑芸娘又看看店员，不明觉厉。
郑芸娘带着小狼志得意满地离开，小狼揣着鞋，暗自琢磨刚刚发生的一切。
系统哇了一声，「芸娘姐谈价谈掉了一半钱！！」
“你还说你会花钱！今儿要不是我，你连荷包都要直接拿给人家了。”郑芸娘走远了，指头就戳上了小狼的脑袋，“哪有你这么买东西的？嗯？”
系统信誓旦旦，「宿主，我已经总结出了芸娘姐谈价的方法论！我会了！」
小狼遂点头。
郑芸娘没好气地点点他，“你会个屁！”
系统……「芸娘姐不会后悔把钱给我们了吧？别啊！我们好不容易有点儿钱！」
郑芸娘哼了一声，犹豫了下，到底还是把荷包塞回给他，“钱用仔细点儿！别瞎花！”她捋捋小狼的头毛，“……我不问你给谁买的鞋，就像我也不会问你给谁买的药。但如果有麻烦，一定要记得跟我说。多个人，多个商量。嗯？”
小狼乖巧点头。系统欢呼，「有钱了！我们有钱了！！」他和宿主终于不用零元购了！
郑芸娘看看日头，“现在，跟我去找钱主簿赔礼道歉！”郑芸娘板起脸，一把揪住意欲跑路的小狼。
小狼……啧。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 38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