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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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士们抬来一个浸染着深色血迹的叉形木架，架子脚上有栓合的部件，敲了几下钉子，架子就被固定在了地面上。他们将黑衣人手脚扣上镣铐固定上了架子。
赵晁已经下了榻，也终于披上了一件心心念念的外袍。他坐在下首，屁股下是铜锤不知道从哪里搬过来的凳子。
一个简陋的审讯房即将成型。
赵晁看看上首，祁闫松大马金刀地坐在榻上——他真的赤着脚过来的。
他面色怪异地询问铜锤：“营内没有专门审讯的营篷？”
非得将刑讯的东西兴师动众的放在他睡觉的帐篷里？这待会儿要是见血了，他之后还怎么在这儿睡觉？
还是说这只是祁将军又一次的下马威？
铜锤解释，“营内确实没有专门的刑讯室。咱们寻常抓到的贼人都是审不出来东西的，我们将军又是个急性子，往往耐不住，全当敌军探子处理，直接就将人杀了。
这会儿也是，就意思一下。”
他语气平稳，并不觉得自己说的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听的赵晁脸抽抽了两下。
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后，他默默闭上嘴巴。他害怕祁将军这个急性子，莽起来连自己一块送走。
见人固定住了，面上早就有些不耐神色的祁闫松下巴一抬，就有人会意，上前一把扯开了黑衣人蒙脸的布巾。
布巾下是一张所有人都陌生的脸孔。
方方正正，极为普通，扔到人群里恐怕都找不到。
祁闫松皱起眉毛，再次示意。
有人提着一大桶冷水上前对着人狠狠一泼。
昏迷着的人打了个激灵，狠抽一口气。他一醒就挣扎起来，镣铐发出一连串碰撞声，却没能爬起来。
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抿抿唇，目光扫视周围一圈。视线路过赵晁时微微顿了顿，随后垂下脑袋，好似认命了般。
赵晁拢了拢身上的袍子，视线静静地落在他身上。
祁闫松手扶膝盖：“说吧。谁，哪儿来的，要干嘛。”
黑衣人低着头，并不说话。
“不说？”祁闫松抬眼去看站架子旁边的人。
那人高高扬起手上的斧子，对着黑衣人的胳膊就直接抡了下去。
赵晁呼吸瞬间停住。
不是，这么审讯的吗？？
黑衣人也没想到上来就这么可怕，眼睛瞪大，动作剧烈的往后躲。
‘砰’！
斧子狠狠砍在了叉形架子上，黑衣人身体紧绷了，随后如梦初醒地看着那距离自己胳膊不过寸许的斧刃，浑身都软了下去。
赵晁手心都微微出了汗。
挥舞斧头的是个人高马大，长得十分黑壮的兵。看那粗旷的相貌，倒让人想不到他对手里比人脑袋还大的板斧有那么好点的掌控力。
赵晁忍不住看了眼祁闫松，对他麾下的兵又有了个新的认识。
那黑壮的汉子拔下自己的斧子，冲黑衣人咧嘴一笑，看着憨厚，实在不见多少善意。
祁闫松眼皮耷拉，一边腿一抖一抖，“我这个人耐心很足的，会给你很多次机会。”
赵晁嘴角抽了一下。
“我第一次审问你，我们互不了解。我理解。”他似乎是说话说累了，脸上的不耐烦更严重了，“所以，第一次不算。
我第二次问，你不说，我就卸了你一条胳膊。”
“第三次问，再一条。第四次，腿，第五次，另一条腿。第六次，就是你的脑袋了。”祁闫松耸了下肩膀，“放心，我的节奏很快的。你也不用担心撑不住，正常来说断了四肢，还是能嚎一会儿的。
其实我觉得正常第五次以后，你说不说的也没什么意义了。但是我这个人心善，总会选择给你们一个好死。”
祁闫松吐出口气，“现在，我再问你一次。谁，哪儿来的，要干什么。”
黑衣人拽紧了手臂上两条铁链，浑身紧绷。
祁闫松皱了皱眉毛，看向黑壮的汉子。
黑壮的汉子又发出了两声憨笑，高高扬起了板斧，眼中精芒大盛。
“停！我说！！！”黑衣人撕裂声大喊。
黑壮大汗诶呦一声，挥势已经成形，他瞪着眼睛，看那样子他自己都来不及收回。
黑衣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径直朝自己过来的斧头，突地，黑壮汉子身旁伸出来一只大脚，狠狠踹在了他的腰上。
拎着板斧的汉子又是一声哎哟，四仰八叉地滚到了地上，板斧也重重砸在了旁处，硬生生在地上砸出一个边缘平滑的深坑。
旁观的赵晁背后出了一层白毛汗。
黑衣人更是破大防：“你们这些个人这么回事！都不给机会犹豫一下的吗？？”
黑壮汉子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来，扶着自己的腰，“你这软骨头，要招你不早说！害得爷爷差点闪了腰。”
黑衣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赵晁闭了闭眼睛，只觉得自己这双眼睛实在是见识的太多了。他算是知道这大营里为什么没有刑讯房了。
祁闫松啧了一声，吵闹的双方瞬间都安静了下来，“说吧。”
黑衣人抿了抿嘴，“……我没有名字。受人所托，暗中保护羡王殿下。”
赵晁扬起了眉毛。
祁闫松皱眉，背绷直，直直看着下面的黑衣人，意味深长，“受人所托？”
黑衣人直视他，神情坦荡，“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我也只能招出这么多了。就算你们把我四肢全砍了，我也只有这些真相。”
祁闫松扯起嘴角，被那胡子盖着，实在分辨不清楚那是不是个笑，“你说是就是了？”
他微微仰起下巴，语气平淡，“阿大，卸了他的胳膊。”
黑衣人浑身绷紧，“我已经招了。”
祁闫松呵了一声，“我也没说你招了就不砍了啊？”
黑衣人眼神眼见着灰败了下去，他垂下脑袋，闭上眼睛，浑身轻颤。
赵晁生怕自己话慢了，张嘴的时候生生扯开了刚刚有些愈合的伤口，“且慢！！”
祁闫松眼神瞥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行事太快，差点腰被踹断，这次阿大倒是没有立刻举着斧头就往下砍了。只是扬起了斧子，还没开始用力。
“将军，既然他说的与我相关，能否让我单独与他聊一聊呢？”赵晁手抚上腰间的祁字牌。
他确实想要与这个开口就是他要保护自己的人私下谈谈。另外，也是个试探，试探祁闫松到底愿意在底线上让出自己多少。
祁闫松看着他，营帐内落针可闻。
赵晁甚至感觉到身侧的铜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屏住了呼吸。
他定定神，“将军放心，我只想与他单独聊聊，至于他的处置还是全权交予将军的。”
祁闫松看了赵晁很久，那胡子里的嘴依旧辨不清是不是个笑。他云淡风轻，“行啊。”
赵晁听见身后铜锤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垂眼看了下手中的祁字牌，再次意识到了这个牌子到底是个什么分量。
祁闫松起身，直接往外走，还跟着一大串人。
铜锤一手一个将钉在原地不打算动的两个人也直接拖走了，甚至那两人的脚都在地上犁出了四道沟了。是真的根本不想走了。
赵晁一直坐在原地，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他的营帐。
他起身，慢慢走到了黑衣人面前。黑衣人仰起脸来看着他。
赵晁蹲下身，神色寡淡，“苏叶。”
黑衣人瞳孔骤缩，虽然他很快调整了表情，却还是在一瞬间暴露了一切。
赵晁勾了勾嘴角。
黑衣人，或者该说是易容后的苏叶抿了下唇，“王爷如何认出苏叶？”
“你这个人全不长痣的。”赵晁视线虚虚落在他身上，似乎要把他看个透透的。
苏叶略带恭敬的低头，“瞒不住王爷。”
赵晁看着他的脸，看的仔细，却仍然什么都没看出来，“谦虚了。苏叶这样的本事，本王只在话本子见过。”
苏叶苦笑，“不还是被王爷一眼识穿了。”
赵晁微微歪着头，“把你这样的人物放在我身边，你背后之人是不是太看重本王了？”
苏叶仰头，“受人所托，忠人之命。苏叶从不追问其中因缘。只是这次确实是苏叶托大了。
原以为王爷是个需要苏叶时时刻刻警惕看护的。倒是不知王爷身边已有厉害之人保驾护航。”
他苦笑，“苏叶，栽得不冤。”
赵晁没有与他分辨，笑了笑，“不冤？你当真觉得自己不冤？”
苏叶抿住唇。
“你若真觉得不冤，就不会与我说这么多。”赵晁笑出声。
苏叶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气闷，他语气硬邦邦，“倒是王爷，这就信了苏叶的话？从前，王爷不是对我千防万防吗？”
赵晁嗯了一声，“想来，真的要对本王不利的人，不会看到有人掐着本王的脖子，就不管不顾的出手意欲击杀了。”
苏叶又想起了自己失误，微微偏头，紧闭嘴巴。
“庞统知道你是谁吗？”赵晁耷拉眼皮看着他。
“自然。他晓得我是苏叶。”苏叶语气冷硬，好像故意和赵晁顶撞。
赵晁有些无语，他觉得眼前人好似破罐子破摔了。他再次去细细打量他，“苏叶啊，你今年几岁？”
苏叶扬起下巴，颇为骄傲，“下至十七，上至耄耋！”
赵晁皱了下眉毛，“……才十七啊。”怪不得如此幼稚。
苏叶见了鬼般瞪着他。
赵晁扬了下眉毛，“怎么？”
苏叶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怎么又知道我十七？？”
赵晁笑了，“我不知道啊。你刚刚自己告诉我的。”
苏叶瞪大眼睛。
赵晁掐了掐自己的眉心，“我也不问你背后的人是谁了。想来，他自己总有一天要主动出现在我眼前。”他似乎想了想自己还有没有想问的，随后起身，拍拍袍角的灰，“行吧。”
“我去叫祁将军进来。”他迈着步子往外走。
苏叶动了一下，手上的镣铐一阵晃动。他想说什么，最后又紧紧闭上了嘴。
在赵晁掀开门帘的时候，他出声，“……王爷注意，你身边那两个蠢货出城前去买了毒药。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会在大营里对你下手。”
他顿了顿，“这就是为什么我执意要闯大营的缘故。只有我，能给你解毒。”
他和回头的赵晁对视。
赵晁眨巴眼睛，“你知道你不说出来，哪怕断掉一条手臂，之后我中毒了，你说不准还有机会脱困吗？”
苏叶目光幽幽，“我同王爷不同，玩不了那些弯弯绕。”
赵晁嗤笑，走出了营帐。
苏叶说完就对自己有些气恼，半坐在了地上，低着头，神色不明，周身气场暗淡，没了活力。
他确实觉得不服，他费心费力保护赵晁，却被他防贼一样防着。一路奔波，居然还栽在了被保护之人手里。
有皇家血统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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