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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同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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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跑啊!”
林确宽面条眼泪飞出一道起伏的波浪,“它是不是饿疯了!”
江水瑶回头看了眼追在身后的野骆驼,四条腿总归比两脚兽跑得快,短短几分钟,将距离拉短了一大截。
“人肉不好吃啊啊啊……”林确一边哭一边绝望大喊,野骆驼奔跑的“哒哒”声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在耳边,加深了这种绝望。
跑了二十几分钟,林确眼角眼泪都干了,嗓子里泛起血腥味,四肢酸软灌了沙子似的。
突然一口气没提起来,林确干脆瘫在地上,直翻白眼:“算了,死就死吧,死骆驼,吃了我可不能吃我师姐了……”
过了好一会儿,林确感觉有只脚踢了踢自己,干脆心一横眼睛一闭:“开吃吧。”
“起来!”江水瑶又踢了一脚。
林确猛地睁开眼:“师姐!”
他一个弹跳站起来,起得太猛眼前一阵发黑,晕晕乎乎地问:“死骆驼呢?不追了?”
江水瑶:“它瘦成那样,应该也很长时间没吃过东西了,追了那么长时间体力早就耗完了。”
等脑袋不晕了,林确回头看,果然在不远处看见卧在地上吐白沫的野骆驼。
猛喘几口气,林确感觉胸腔中有无数颗炸弹在接续爆炸,他忍着喉咙里的血腥味,歪头看见江水瑶面色如常,惨兮兮地问:“师姐,你怎么不带喘的啊?”
江水瑶摆摆手,“快走,不然等它待会儿缓过来又来追。”
“师姐,你说老大他们怎么样了?”林确一边喘一边问。
“处境应该不怎么好,不然早来找我们了。”
两人重新回到一半车身陷进沙里的越野车旁。不久前他们砸了车前窗,挖了五个小时的沙子逃出来,可现在却发现逃出来也没什么用,还得被野骆驼追。
“这破地方怎么能一点信号都没有呢……”林确拿着只剩十三度电的手机嘟囔。
江水瑶钻进车里,卸了车坐垫,在地上摆出SOS。
这里根本找不到可以燃烧的木头或者树枝,如果烧衣服和坐垫也维持不了多久,他们能做的只有等。
好在车上食物和水带的充足,林确甚至翻出一盒扑克。
两人决定抽王八。
在林确当了六十三次王八后,他悲伤地躺到地上,看着湛蓝的天空。
“师姐,”他拉长调,“天上有只鸟,飞得好高……”
下一秒,两人异口同声——
“飞机!”
江水瑶拿起手电筒,卸下后视镜反光,三短三长三短。
林确激动得大跳:“我每天行善积德投喂流浪猫果然有善报!”
“是架直升机,不会是救援队的吧?谁找的?”
直升机在天上盘旋了一阵,然后在两人四只激光眼的注视下降落。
从机舱里钻出一个人,眉眼很黑,架着副眼镜,有股书卷气。
林确刚要说这也不像救援队的啊,就听江水瑶喊了声“季院长”。
青海地质研究院院长,季宴。
林确脑子里第一时间闪过的是——那些传闻难道是真的?
“江水瑶,”季宴点了下头,“我知道你。”
下一句就是:“你们顾教授没和你们一起?”
江水瑶面上不显,心里东西南北中金木水火土全想了一遍,刚才的惊讶诧异也得到了“原来如此”的平息。
“没有。我们分了两台车。”她捡重点说了一遍发生了什么,多余的一句没说,一句没问。
与此同时,一百公里外。
小山包后躺着两个人,死一般寂静。
高高矮矮的小石山毫无章法地散落在大地上,满眼荒凉。
“顾教授,”白究偏头,“我们这算不算是同生共死过?”
“没死。”顾芥找逻辑漏洞。
“差点死了。幸亏我们俩跑得快,甩掉了。”
“应该是我们跑得离盐湖太远了它他们不追了。我猜那些东西要依靠盐湖或者盐碱地生存。”
过了会儿,白究往这边蹭了蹭,小声喊了句“顾教授”。
顾芥没搭理。
过了一会儿,白究又喊了声顾教授,问他冷不冷。
“不冷。”
说不冷是假的,冬天的沙漠戈壁,白天也能有零下十几度。这个小山坳虽然避风,但从地底渗上来的寒气依旧往骨头里钻。
三年前那次事故,即使捡回一条命,也多多少少落下了病根。尤其是这样的天气,太难抗了。
但说冷也没用,又不可能突然变出来个火炉。
白究突然碰了下顾芥的手,太过直接以至于顾芥没有反应过来。
白究皱眉:“这么凉……”
顾芥诧异的神色没收住,被白究看见了:“终于有点表情了,还以为你脸冻僵了呢。”
顾芥要收回手,白究没让,直接一把塞进自己衣兜里。
——暖烘烘的。
顾芥疑惑地看了眼白究。白究身上就穿了件厚度可以忽略不计的衬衣,外面套的羽绒内胆的冲锋衣还是他的,保暖度怎么样他再清楚不过——怎么就……
这么暖呢……
“热不热?”白究问。
顾芥沉默了一会儿,“不太符合人体体温调节机制……你的下丘脑出问题了?”
白究:“……”
“我年轻火气大不行啊!”这话说得他自己都心虚。
顾芥把手抽回来,寒气一下子裹上来。“走吧,休息了好一会儿了。”
白究不情不愿跟着站起来。
央金之前说没有车和当地人指路出不去,现在看来所言非虚。
这一带地形复杂,沙漠,戈壁,荒原,交替得很频繁,能看见远处的雪山但又离得很远,作不了地标也判断不出具体距离。完全接收不到信号,这次出来也没有卫星电话。磁场一会儿稳定一会儿又变得紊乱,连指南针的使用都受限。
他们只能凭借太阳来确定方位。
突然,顾芥停下来——
“有信号了。”
信号源不太稳定,但确实是有。
顾芥第一时间向外发送了经纬坐标。
白究:“我们快出去了?”
顾芥摇摇头,看向天空:“应该是直升机搭载的移动基站。这里几乎没有地面障碍物的阻挡,单站可以覆盖几十公里的区域。我们现在找个挡风地方,等待救援。”
直升机载移动基站受燃油限制,需要轮流起飞或者加油,飞行小时费飙升,再加上卫星回传链路费用,如此高的成本——
顾芥已经知道这架直升机是谁找来的了。
但他没想到季宴会亲自来。
“顾芥!”
季宴那两步走得一点都不符合他的身份和年龄,白究毫不怀疑如果不是顾芥退后半步,季宴会直接生扑上来。
最后季宴停在离顾芥两步之外。
白究抬头看天,装作不经意地慢慢往顾芥身边挪。
顾芥开口:“季院长。”
季宴微不可察地皱眉:“生疏了。”
顾芥:“原本也不是很熟。”
季宴像吞了一根刺,脸色难看得厉害。但很快又调整过来,“有没有受伤?”
“没有。”
季宴点点头,错开身,“上去吧,你那两个小助理在另一架直升机上,算时间应该出无人区了。”
顾芥:“多谢。”说完迈开长腿,掠过季宴往直升机的方向走。
看着顾芥背影,季宴猛吸一口气:“你还是没放下,都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
顾芥转身,目光冷冷地看过去,“我早就放下了,放不下的人是你。”
直升机驾驶员偷感十足地转头看向这边,瞅见季宴脸色又迅速转回去。
季宴在原地踱了半圈,像是才看见白究,什么也没问,丢下一句“上来吧”,随后大步流星走向直升机。
螺旋桨飞速旋转,扬起一阵沙尘。天空碧蓝如洗,日光寡淡,远方雪山巍峨,地平线一望无际。
一杯冷茶静在桌上,一处冰棱断裂,砸到地上,发出清脆碎裂声。
“他走了。”黑袍使沉声道。
“嗯。”明黄色衣服的人盯着水镜,神色淡漠。
水镜里,直升机缩成一点,渐渐和天空融为一体。
黑袍人手一挥收了水镜,衣袖掠过空气,猎猎作响。
“别急啊,”坐着的人呡了口凉茶,慢条斯理地说:“他还会回来的。”
过了会儿,他问:“赤火虫收回来了吗?”
黑袍人:“一次性耗材,收不回来了。”
“那盐奴呢?”
黑袍人身体一僵。
啪——瓷器碎裂的声音。
茶杯碎瓷渣溅到黑袍人脚边,耳边是暴怒的咆哮声:“谁让你派盐奴出去的!”
“你怎么知道?”
“顾芥在进墟界前不能有事!”
黑袍人语气里染上几分嘲弄:“一些低级盐奴。你把他想的太柔弱了。”
“而且,他旁边那个,看着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