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如梦 ...
-
少年唇微动，步一乔却没听清。
四目相对间，她竟觉心跳怦然——这份在孙策面前从未有过的悸动，此刻破土而出。
她忽然想起一年前那场春梦。梦里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她一直说服自己是孙策。毕竟后人口中，孙权可是“渣权”。
“好——”
帅字刚到嘴边，少年脸色骤沉，倏地将她扔出去。
步一乔跌坐在地，尾椎骨传来钝痛。方才那点心动的火花，瞬间被怒火取代。
“你干嘛！”这到底是来救人的，还是来害人的！
“抱歉！没多想便……”少年道完后，意识到什么，立马板着脸。
步一乔挣扎起身，却踉跄坐回地上，只得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你是谁？为何在我家屋顶？”
“你家？这不是孙——”
步一乔怔住了，重新打量眼前的少年。
“难道你是……？！”
所以自己竟对着孙权心动了？《江表传》说他身长七尺六寸，眼前这人确有江南少年的清俊，不见日后吴王的深沉。
重点是此时的孙权，还只是个十八岁的正气少年啊！
步一乔抿唇偷笑。虽险，但接连见到孙策孙权，这趟穿越也算值了。
转念想到孙家个个杀伐果断，又赶紧敛了笑意。
“我迷路至此，你信吗？”
孙权抱臂俯视：“随我去见兄长。”
“孙策会杀了我！”
“那我便在此了结你。”
剑光倏然出鞘。
步一乔连退几步：“你们孙家怎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私闯宅邸，窃听军机，你还有理？”
“我真不是故——”
她忽然捂住肚子，面色痛苦地蹲下身。
孙权一愣，急忙收剑：“怎么了？”
“肚子……好疼……水……给我水……”
他果真慌了神，环顾四周。
“在此处等我。”
看着背影逐渐远去，步一乔收起演技，不禁嗤笑。
这真的是孙权吗？怎这般好骗。
“抱歉啊二公子，保命要紧。”
步一乔自称演技感人，尤其装病一事上。长得是纤细了些，但体力不输寻常女子。
*
一刻钟后。
眼看地牢入口近在眼前，步一乔心头刚升起一丝希望，身后却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站住！不许跑！”
不好！是孙权！拿着把刀朝这边杀来了！
月光下，步一乔在假山怪石间跌跌撞撞地逃窜，裙摆几次绊住脚步。身后的脚步声如影随形，越来越近。
“我去，这孙权属狗的吗？鼻子这么灵！”
孙权，生于182年，壬戌年。
嗯，确实属狗。
步一乔急转想借花丛隐藏，却被长裙绊住，险些扑进吴夫人的月季丛。她一把抱住廊柱，心有余悸。
下一刻，孙权已闪至跟前，堵住去路。
月光下，少年神色肃然，气势迫人。
“二公子饶命！我从小到大遵纪守法，连上课举手都怕打扰别人，考研读史就怕失业，至今仍是刻苦三好青年啊！”
步一乔一口气说完，深吸道。
“请相信我，我是好人。”
孙权狐疑道：“谁家好人逃跑往地牢跑？”
步一乔淡淡道：“谁家好人家里修地牢的？”
甚至摆了口棺椁。
视线一转，她忽地抬手指向孙权身后：“啊！吴夫人！”
“母亲？”
孙权回头一瞬，她已闪身闯入地牢。
“你还骗我！”怒意更盛。
步一乔已奔至棺旁。只差一步便能回去，但她有件事必须确认。
她双手撑棺，侧头看向追来的孙权：“我说你怎么这么执着？放我走不行啊！”
“不行。”
步一乔被他一本正经地模样逗笑，倏地凑近孙权，认真端详。
“对了，你是孙仲谋？”
“……我是。”
少年青涩害羞的模样勾得步一乔欣喜。
上钩了。
她唇角微扬，指腹擦过孙权稚嫩的唇瓣。
“多大了？可有妻室？”
“尚未……”
“不会吧？你都十八了，这个年龄都结婚了啊？”
“母亲有提起过……但尚未过门。”
“谁啊？”
“郡山阴县士族家庭，谢煚之女。”
果然是谢夫人，孙权的发妻。
步一乔想起史书所载：这人将来妻妾众多，不仅娶了丧夫的徐氏为妾，还令原配谢夫人让出正室之位。后来给孙策的谥号也吝啬，只封了个“长沙桓王”。
她心头火起，但到底忍住了动手的冲动，只平静骂了句：“渣男。”
孙权蹙眉：“你骂我？”
步一乔扬起笑脸道：“对，我在骂你。假情假意你假温柔，活该老了没人陪！”
“你！”孙权恼羞成怒。
众所周知，怒而失智，眼下状况正好给了步一乔可乘之机。
下一瞬，唇瓣猝不及防吻上孙权，夺走古人尚未形成概念的初吻。
唇上传来的触感让步一乔脑中也空白了一瞬。
这感觉……竟和那场春梦中，亲吻“孙策”时一模一样。
她细细回想那场残梦。
他说姓孙，是江东之主，自己便理所当然想到孙策。可如果……从一开始就错了呢？
如果让她魂牵梦萦的，是眼前这个人？
为确认异感，她更进一步。
呼吸交错间，她轻探舌尖。孙权惊得睁大双眼，手悬在半空。步一乔却握住他手腕：“别动，我确认一下。”
她踮脚轻咬他下唇，趁他吃痛加深这个吻。
少年弓身闷哼，地牢压抑的空气染上旖旎。她本以为他会生涩，不料他的回应却意外自然。
直到脸颊触到温湿。是泪。
羞辱感让他哭了吗？步一乔稍退，见他面颊绯红，唇瓣湿润，眼中映出自己歉意的脸。
“抱歉，你是不是——”
话未说完，孙权却忽然主动吻了上来。唇舌交缠间，她隐约听见他断续的低语：
“一乔……是你吗……这次是真的吗……”
步一乔未及细想，便被卷入更深的纠缠。这两分钟仿佛被拉长，令人恍惚沉溺。
唇舌交缠的触感，竟与那场梦如此相似。明明该是生涩的，却契合得像早已熟稔。
不对！
孙权可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未来会薄待伯符，岂能沉溺？
强制说服自己后，步一乔狠狠推开孙权，一记耳光甩在他脸上。
打醒他，也打醒自己。
“谁、谁叫你刚才提着刀追杀我！我们扯平啦。”
步一乔支支吾吾地，转身欲逃，却被孙权一把拽回，抵在石墙上。
后脑撞上砖石，疼得她刚要破口大骂，却见孙权一脸歉意的表情，到嘴的脏话又咽了回去。
“怎么？我可不会对你负责的！是你的初吻，也是我的！你不亏。”
“那至少告诉我，姑娘姓名吧？”
“怎么，喜欢上我了？”步一乔挑眉。
“……没有。”
“那就后会无期。”
她再次撑棺欲走，却被他拉得踉跄跌倒。后脑撞上他腿侧，她恼得反手又是一拳。
“你又干嘛！”
话音落，步一乔突然抽了抽鼻子。
一股焦味。
她倏地起身，朝地牢出口疾步走去。越近出口，气味越刺鼻。
踏出地牢的瞬间，她彻底僵住。远处浓烟滚滚，火光撕裂夜色。
“孙权！起火了！是孙策的屋！”
*
“兄长！”孙权脸色煞白，呆立不动。
步一乔一掌拍在他背上：“发什么愣！快去救火！”
前院已乱作一团。仆从们慌乱奔走，泼水声、呼喊声混成一片。
孙权强定心神，高声喝道：“青壮提水上房断火！其余人搬开杂物，清出隔火带！”
命令方下，他忽透过浓烟瞥见屋内人影，当即要往里冲。
步一乔一把揪住他后领拽回：“找死吗！”
孙权跌坐在地，泪流满面：“兄长……我得进去救他！”
步一乔抓了抓头，掌轮蛮狠地擦掉孙权脸上的泪水。
“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救他。”
“不行！那么大的火，你——”
“我好歹学过消防知识，知道怎么救人，放心吧。”
步一乔信誓旦旦地解下跘脚的长裙和大袖，露出内里的蓝色运动套装。束起长发，对仆从下令。
“看住二公子。取湿布巾来，捂好口鼻！”
众人怔怔应声。只见这少女叼着皮筋，碎发垂落颈后，神色凛然。
“找到人后也给他们捂上，一个都不许落下。”
孙权仍欲阻拦，步一乔横他一眼，又是一掌：“你这模样，以后怎么当皇帝？”
“啊？”
“记住了，人救出来立刻用清水清洗。”
“记住了……”
看孙权一脸担忧的模样，勾得步一乔心痒，伸手用力揉了揉他的脸，擦去泪痕。
“放心吧，我会把你哥平安带出来。孙家可不能没有你。”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冲进火海。
*
火舌舔舐梁木，热浪扑面灼人。步一乔被熏得双目刺痛，却半步未退。
但那是孙策！哪怕自己半死，也得救下他！
“孙策！伯符！”
呼喊被噼啪燃烧声吞没。汗水刚渗出便被蒸干，皮肤传来刺痛。
她强迫自己冷静：若人还活着却没逃，会躲在哪里？墙角？或者密室暗道？可凭孙策的身手，怎会轻易被困住？除非……
除非他当时已无力逃脱。
步一乔越想越害怕。
孙策他……该不会已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