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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痛苦 ...

  •   按照任务规划的安排,二人明日将会再度前往连接空间进行调查,继续展开搜索活动。

      “最近,还有没有再出现之前让你感到似曾相识的情况了?”

      “没有了。不过我还是觉得,那些经历,或许的确和我失去的记忆有很大关系……”

      即便从法贝拉的口中,已得知了那些情景与自己的身世经历无关,但安铂还是对此心有余悸,完全无法将闪回于脑中的片影彻底忘却。

      “我不想怀疑妈妈她是否对我有所隐瞒,只是,我也无法就这样轻易忘掉,自己确实感知到的那些画面。那些让我产生了莫名感触的场景,真的很难忘掉。”

      对安铂来讲,那简短模糊的片影,并非只是肉眼所见的画面。她能听到那蕴含着某种悲痛感的声音,嗅到濒临死亡时的绝望气息,她不认为,那是她的错觉。

      “一定是很痛苦的事情吧。让你很痛苦,让她,也很痛苦。”

      “磔木……”

      倚着靠枕的磔木伸过手,将安铂的身体朝自己怀中揽去,并轻抚摩擦她的手臂。

      “所以,你老妈才不愿去回忆,更不希望让你也想起那些心痛的过往。”

      “我想也是吧。抱歉,又说了些多余的话,让你担心了。”

      “别总是这么见外嘛。我们也已经相处了有段时间了,况且现在……”

      现在,二人不仅是并肩作战的同伴,更该是亲密无间的恋人了。

      而想到这一点的时候,磔木仿佛这也才意识到了,她自己,似乎也没有办法顺畅而自然地向安铂表白。

      “现在怎么了?”

      “没、没什么!真是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别装傻了……”

      “不说就算了。早点睡吧。”

      如果安铂无法向磔木表白的理由,和她所失去的记忆有关的话,那么磔木又是因为什么,才无法开口讲出最直白的几个字,来表达自己的爱意?先前那一晚,她并没有多想什么,现在恰好又谈及了这件事,才让磔木产生了不小的疑虑,甚至是不安感。

      我也是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才无法向安铂表白的……?

      转过身背对着安铂侧躺,磔木将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处,合眼触碰着自己的身体,感受着这具明明该属于原本的自我,却被祸蚀寄生而成为隐藏着怪异存在的躯壳。

      难道说……

      “咳……!”

      她也很痛苦。

      是祸蚀吗……是祸蚀,在驱使着我的意识,想要否定我对安铂的爱意吗……

      磔木那样猜测着,可先前,她从未有过因体内祸蚀的干扰而产生了无法控制自我的举动,或许这并不是她无法表白的真正理由。

      “呼……”

      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眼下无从得知。无论如何,磔木对想要清除自己体内本不应该存在的祸蚀这一想法,也都从未改变过。被强迫赋予认知的人生,绝不是任何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人所应得的。

      “……三、二、一、零!”

      再一次从休眠舱中睁开眼,步入那满是疮痍的诡异大地之上,这一次,二人优先在连接空间内着手安置装配了加强与御伽草子方面通信能力的联络设备,而后再继续进行探索工作。

      “信号清晰很多了呢,而且延迟也小了一些。”

      “很好。那么,请继续谨慎地进行空间探索。”

      “明白。”

      踏在和现实世界有着巨大相似之处的废墟街道上,二人朝着先前并未踏足过的方向行进过去,决定优先确保此地与现实世界交接区域的安全性。

      “如果连接空间真的拥有和现实世界相同的区域结构,那么,前面的建筑该是……”

      被荆棘铁锈所编织着的网状护栏内,是一栋远比周遭破败现状要完好许多的宅院。若是在现实世界,这里该是座常年对外出售,但一直未能被卖出去的富豪大宅。

      “似乎只有这地方,没有遭受到太大破坏的迹象。”

      异于周遭环境的现状,值得深入此地一探究竟。即便从外部没有观测到宅院内配备了任何防御设施或有活人存在的可能性,二人仍旧谨慎地选择从一处破裂痕迹较大的网墙进入宅院范围内,而非是那吱呀作响,显得好似特意准备了陷阱的敞开铁丝网门处,就此径直踏入。

      “按照现实世界中的情况而言,这栋宅院很久都没有卖出去,是因为它的价格实在过于高昂,包括商界巨头和富豪子弟,经常会前往此地进行参观,却都没有人肯出手将其买下。”

      “或许,他们并不是来参观这么简单的吧。”

      随着对大宅内部的深入调查,安铂的猜想也愈发得到证实。形态扭曲的类人或动物塑像,于遍布蛛网的走廊与展厅内比比皆是。那些用酷似黑曜石以及石英晶体雕刻而成的静物,在被二人手中的灯光设备照射到后,仿佛于那本无任何生气的脸庞上,露出了无法隐藏的怒容般,令人畏惧。

      “呼——我记得赵先生说过,在他的国家有句俗语,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想必就是形容这里的吧。”

      在一座干涸的室内泉池中心位置,磔木发现喷水设备的底座处,标识着“禁止触碰”字样的金属板。在成功将四角螺钉全部卸下后,果然让她发现了暗藏在内部的奇异物件,是一个拥有着她们所熟知神灵形象的镂空球状集合体造物。

      “玛拉梅侬和茉约,以及……她。”

      “她?”

      磔木简单向安铂描述了只有她和凤之眼成员所见过的,于穿过帷幕之后,在那不可单纯用言语所准确描述的世界里,那看似和人类少女般相仿的姿态。

      “不仅只在那个世界里,而且曾经,只有我才能看到的那颗眼睛,也是属于她的。”

      “她难道也是神明一样的存在?但我们完全没有在任何地方了解过有关她的神话历史内容。”

      “可她的形象却出现在了这里,且看上去,她拥有着与玛拉梅侬和茉约对等的水平,就像是三者在互相制约平衡般,达到了一种……十分和谐的感觉。”

      磔木仔细观察着手中这枚球体的结构,正如她的感受所言,并不能从三者的躯体位置上,判断出谁才是更高位的存在,而更像是它们在互相扶持,互相妥善地运用着自身的力量,才将这看似脆弱易碎的球体支撑了起来。

      “玛拉梅侬和茉约拥有相同的信仰发源地,想必她也是一样了。那么,若要了解有关她的情报,恐怕也要向相关人士进行打探了。”

      “这么说来,先前我们确实结识过一位这样的人。回到现实世界之后,我们就去找先前那位年轻人吧。”

      “嗯,希望他能提供些便于我们搜查到相关信息的情报吧。现在还是把……啊!”

      突然间,一道粘稠的线状物猛地向磔木手中的球体造物射了过来,并在将之黏住后立即抽回。

      “嘁……!什么时候躲在那里了?!”

      一只有着一人多高体型的蛛型祸蚀,不知何时已悄然倒挂于二人所在房间天花板上,从口中吐出蛛丝,夺走了那球状物后,准备从开裂的墙壁高处逃跑。

      “砰!砰!”

      二人开枪击中了对方那臃肿肥硕的腹部,却不仅没能立即将其解决掉,反而使一群幼小的蛛型祸蚀,从那流出毒腥血液物质的身体中爆出,随之朝着二人急速爬了过来。

      “磔木,这里交给我!”

      “好!不会让那家伙跑掉的!”

      就算不依靠自身特殊的体质,大概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在这情急的状况下,做出和磔木一样的大胆举动了。她没有选择夺门而出,从楼梯处奔向二层,而是直接踩着房间内的桌椅书柜,从完全相同的墙壁裂缝处,钻入黑暗的夹缝,尝试追击祸蚀。

      起初还只是狭窄的通路,很快便变得宽敞,但内部堆积的存在物,又着实为这黑漆漆的空间染上了浓重的压抑感。只剩下腐朽尸骨的骷髅,很显然是曾经被蛛丝严密裹紧后,在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余地的绝望之末,血肉遭到大啖吸食,成为了那可怕祸蚀的美餐,甚至为它孕育一只又一只不洁的后代而提供了养分。

      “噗嗤——!”

      “唔!真碍事!”

      已然开始成长起来的蛛型祸蚀,虽然没有先前那只母体那般巨大,但已然也有犬类生物般的个头,从腹部喷出了蛛丝,在磔木前进的路上,纺出了具备一定粘性的网,使她不得不减缓追击速度,处理这些障碍。

      “哼,以为同样的手段能起两次作用吗!”

      果然,磔木立即猜到了,母体恐怕并不是在一味的逃跑,而是也制定了反击的手段,且也正和先前一样,打算趁着她分神之时,于天花板暗处进行偷袭。但磔木已然料想到了这一步,在佯装用匕首割开蛛网的同时,立即掏枪向头顶射击,并朝着来时的路侧身翻滚过去,避开了险些砸在她身上的巨大祸蚀之躯。

      “到此为止了!唔……!”

      当磔木更为近距离地观察到,被光线照射着的那咬住球状物体的脸部结构时,所展现在她眼中的模样后,自己的内心也无法抑制地感到了些许恐慌。

      “嘶呀……!”

      和常见的蜘蛛不同,在那祸蚀的头部上,长有的并非是八颗蛛眼,而是不对称的两颗人类眼睛,歪斜硕大,正紧盯着磔木,并在用不知何种器官,发出了好似利器摩擦金属的声音,尖锐刺耳。

      “砰!砰!”

      以为能让磔木因恐惧而陷入无法还击的状态,那蛛型祸蚀开始主动挥舞前肢,却已然是它最后的挣扎反击之举。它很快便被磔木开枪击中双目,抽搐了一小会儿后,便再无生气地瘫倒下来。

      “磔木!还好吗!”

      “啊,我没事。”

      与同样也追赶上来的安铂汇合后,二人解决了其余的小型同类祸蚀,保险起见,磔木在将球体物质重新拾回手中前,还试探性地对蛛型祸蚀的尸体再度进行了攻击,不仅要当心它伪装死亡的状态,更要小心那些同样蕴含着污物毒素的子嗣,可能会悄然对她们再度发起攻击。

      “这座宅子里,果然还藏着这样的地方啊。”

      重新进行深入探索,二人最终在宅内发现了像是进行异教仪式的房间。从干涸许久的不知名液体上可以初步判断,这里并非是临时用来进行仪式的场所,而是长年累月都发生过不可告人秘密的隐匿之地。

      “如果连接空间真的拥有与现实世界几近相同的景象,那么除去对神明发源地的探究外,也非常有必要对这栋宅院内真实发生的事情进行调查。”

      于是,二人将情况进行了汇报,结束了这一次的探索工作,姑且是返回了御伽草子。

      “这样的话,在现实世界中,对那栋宅院的打探工作,也由你们来进行。”

      “明白。”

      法贝拉并没有过多思考,决定由常规机动班成员负责查明那不为人知的女性神明线索,让磔木和安铂负责前去调查现实世界中的宅院内部详情。

      “尊贵的宾客,欢迎各位的莅临……”

      没有仆从,没有管家,宅院拥有者是一名年轻的男性,在他的带领下,二人与其余一些参观者佩戴上了曾在游轮上使用过的类似面具,随后一同步入了大宅之内。对比着记忆中的景象,很显然,此地一切环境设施,家具布局,都和连接空间中的大宅一模一样。

      “磔木,我总觉得,那个人的样子,不是很自然。”

      “你是说他的表情吗?”

      “不,就是长相,尤其是眼睛的位置。这么说可能有些无礼,但我确实就是有这种感觉。”

      根据已知的情报,这宅子的拥有者,曾经花重金进行过整容手术。据说虽然只是小幅度的面部整形美容,但他原本到底长着何种容貌,自然没有对外界公开过。

      “会是那祸蚀的样子吗……”

      没多久后,那男性按照来宾皆是本着相同目的的缘由,亲自取了足量的长袍外套,分发给了每个人。

      “请各位将外套穿好,并随我来吧。”

      果然,他打算引领众人前往那间进行仪式的房间,而正如磔木和安铂在连接空间中所见到的一样,那里布置着完全相同的器具用品,以及地板上那显而易见的涂绘法阵。

      “磔木……”

      “嗯……”

      证据确凿,二人互相示意了一下,已然准备拔枪,阻止这一邪恶仪式的进行。

      “砰!”

      “什么!?”

      然而,率先开枪将那男子击毙的,竟是在场的另一位参观者。他的这一举动,让除去磔木和安铂以外的其余宾客被吓得惊恐万分。

      “请在场的各位不要害怕。当然,若你们已然参与过这些犯罪行为,那么,也不要有任何想要轻易脱罪的妄想。”

      话语间,那人同时摘下了自己的面具,这让磔木从疑惑转变为了些许惊讶,但同时也放松了许多。

      “哎呀,没想到是您呀!”

      那男人正是中田警官。他竟也混入了宾客人群,参与到了这次的行动中。他的出现并不是磔木和安铂提前就知道的情况,或许警方也刚好在最近派人卧底调查了此地,才会迎来这番巧合吧。

      “哎,这种事情,还是少些人来做比较妥当吧……”

      在等待警方支援部队抵达此地进行接应工作前,中田警官独自一人朝着大宅二楼步去,似乎并没有打算优先看守被管制起来的其余宾客,防止暴动发生。

      “奇怪……我去看一下。”

      中田警官不该是这种对本职工作漫不经心的人,磔木算是比较了解他的。为此,她也并没有打算偷偷跟踪对方,很直爽地也快步朝着楼梯处走去,跟上了中田的步伐。

      “这栋宅子的拥有者,一直在暗中进行着那些可怕的仪式,那是会让人类变成怪物的禁忌行为。只要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牺牲品,仿佛就能喂饱它,让它感到满足,而后将厚重的礼物,施舍给信奉之人。”

      “中田警官……?”

      意识到磔木跟在自己身后,中田开始道出了他所了解的情况,却不像是单纯在与磔木分享情报般那样冷静。那语调虽然平淡,却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急切感,是对某种希冀之物的一种渴求表现。

      “而同样渺小的我们,如果只要从无穷无尽的知识中,轻轻翻动一页纸,便能随意汲取到凡人一辈子都无法获取的力量的话,那么,恐怕没有多少人能抵抗住这种诱惑。”

      “中田警官,到底怎么回事?”

      在走廊尽头不知何时被大大敞开的古典窗边,中田警官向远方落日眺望着,不知在那一刻,他还能否记起,他曾经坚信的正义,他成为警官时的,最初的理由是什么。

      “唔……!”

      此刻,当他再度转身时,磔木看到的,不仅是中田将手枪举起,瞄准了她眉心的动作,他扭曲五官的变化,最为让她感到印象深刻却也根本不想再回忆起来的,便是那变化至扭曲位置的双眼。

      “怎么会这样……!”

      “哈哈……磔木,你也变成这样的话,自己的生活一定也会轻松很多的,对吧?还是说,你早就已经是……唔……和他们一样的一部分了,才不会感到痛苦……唔……呲嗞……”

      就和在连接空间中见到的那蛛型祸蚀一样,中田的脸已然不再像是一个正常人类。下颚开裂,双眼歪斜至两侧,已不再发出人类的言语声音的他,正在逐渐向可怕祸蚀的模样变化着。

      “咳……!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啊——!”

      在中田无法控制自我形态变化的瞬间,磔木咆哮着夺过了他的手枪,并没有丝毫犹豫,接连扣下了扳机。

      “磔木!”

      听到了枪声,安铂立即也冲上了二层,看到了磔木跪倒在地上,垂首喘着粗气的背影。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磔木的质问,已然不会得到中田任何的回应,而她自己,难道就不知晓这其中的答案吗?当然,现在的她,当然已有所感悟。人世间,每个品尝过难以言表的苦楚之人,若得不到合理的解决办法,便会尝试走向极端,走向明知会招致毁灭,却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踏上的道路。仅是在她所了解的情况中,就已经知道了中田因目睹过祸蚀,难以从恐惧中真正恢复过来,而后还因自己的无力而使年轻下属丧命,除此以外,他还经历了哪些令人绝望的事件,已不得而知了。

      如果自己也变成了它们的一份子,至少,在面对祸蚀的恐惧时,应该不会为之感到太痛苦了吧……中田大概是那样想的。他只是想单纯地握住那根临时可以让他解脱的丝线,仅此而已。

      “我理解他的苦衷,但是我不想……不想去肯定这种做法!”

      每个人都在痛苦地活着,不是只有她自己,和无数守护着世界和平的人。不如说,支撑起这个社会运转的每一位平凡之人,他们才是承载着痛苦的最大集体。

      “我一定不会认输的,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再发生!”

      “是‘我们’哦,磔木。”

      “……啊,嗯!”

      祸蚀,就是蔓延在人世的毒物,不仅侵害着人类物理意义上的身体,更使心智崩溃,让人们自认为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灵魂,奉献给那些被奉为神的邪恶存在。绝不能向这般存在低头,是每个人都应该保持的最底线的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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