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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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橙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不是生理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电脑屏幕上，他操控的星舰探险家正以一种极其滑稽的姿势，一头撞进小行星带的残骸里，爆成一朵绚烂的烟花。
屏幕瞬间灰白，巨大的“任务失败”字样弹了出来，伴随着队友在语音频道里气急败坏的咒骂。
“操！‘橙子甜不甜’你他妈会不会玩？赶着去投胎啊？！”
林橙瘪瘪嘴，熟练地屏蔽了队友语音，顺手切出了游戏界面。
对他来说，在《星域》里疯狂暴毙，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属于S大广为流传的、关于网瘾少年林橙的两个公开秘密之一。
另一个秘密？他是毒舌游戏主播“不想上早八”的头号铁星舰长，ID“橙子甜不甜”。
此刻，距离“不想上早八”的直播开始还有三分钟。
林橙飞快地清理了一下桌面上堆成小山的零食包装袋，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般，戴上了他斥巨资购入的专业电竞耳机。
晚上八点整，一个带着细微电流质感、略显慵懒又清晰无比的男声，精准地穿透耳机，敲打在林橙的鼓膜上。
“晚上好，我是你们永远不想面对的早八。”
来了！
林橙精神一振，刚刚在游戏里连续暴毙十次的郁闷瞬间烟消云散。
他双手在机械键盘上飞舞，一条带着炫光特效的弹幕立刻飘过直播间屏幕：
【早八哥晚上好！今天也是为哥哥声音沉迷的一天！】
几乎是同时，那个苏断腿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路过的一只狗’？你这ID挺贴切，刚才那波操作确实很狗。”
被点名的水友立刻刷了一排“哈哈哈”和“骂得好”。
林橙羡慕地看着那个被怼的ID，手指更快了：【哥哥骂我！骂骂我！我也想被哥哥点名！】
直播间里，“不想上早八”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透过电流，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钩子，挠得林橙心尖发痒。
他一边操作着游戏里的人物行云流水地完成一波极限一换三，一边随口点评：“想挨骂？‘橙子甜不甜’，你这ID问得就很有问题，建议改成‘橙子皮真厚’。”
被点名了！
林橙心脏猛地一跳，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移动鼠标，点中了礼物栏里最贵的那个“深空星舰”，连击十下。
霎时间，整个直播间屏幕都被绚烂的星舰特效霸占，伴随着全平台广播的通知。
【用户“橙子甜不甜”赠送给主播“不想上早八”一艘“深空星舰”！快来直播间捡宝箱吧！】
【用户“橙子甜不甜”赠送给主播“不想上早八”一艘“深空星舰”！……】
……
连续十条一模一样的公告，将直播间的气氛推向了一个小高潮。
“啧，”早八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熟悉他的人能听出里面一丝极淡的笑意，“感谢‘橙子甜不甜’老板的十艘星舰。老板破费了，看来今天皮是真的很厚。”
林橙满足地瘫在电竞椅上，感觉自己的人生价值在这一刻得到了圆满的实现。
被怼了，还被感谢了，这波血赚！
线上，他是“不想上早八”直播间里人傻钱多……不对，是热情似火的榜一大哥“橙子甜不甜”，被主播毒舌一句都能颅内高潮半天。
线下嘛……
林橙瞥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晚上十一点半。
他猛地想起明天早上八点，还有一节绝对不能迟到的《数字媒体艺术导论》——那是他们新媒体传播系的专业课，而讲课的教授，是以严格和挂科率高著称的“楚涵”。
“卧槽！”林橙惨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关掉直播页面，冲进卫生间洗漱。
楚涵教授的课，迟到一次平时分扣光，缺席三次直接挂科，毫不留情。
林橙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楚涵扶眼镜时那冰冷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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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七点五十，S大教学楼三楼走廊。
林橙顶着一头乱翘的橙红色短发，嘴里叼着半片吐司，背上挎着笔记本电脑包，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307教室。
昨晚看直播熬得太晚，导致他今早差点没能爬起来。
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迟到！
就在他即将冲过拐角，抵达目的地时，一道颀长的身影不紧不慢地从另一个方向走来，恰好挡在了307教室门口。
那人很高，目测超过一米八五，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身姿挺拔。
他微微侧着头，似乎在看着窗外的什么东西，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一层浅金色的光晕，衬得他鼻梁愈发高挺，下颌线利落得如同刀锋裁过。
是尹昭。
S大计算机系有名的冰山学神，常年霸占各类奖学金名单榜首，也是无数女生（和部分男生）私下里讨论的“高岭之花”。
林橙的脚步猛地刹住。
他对尹昭的印象，仅限于“知道有这么个人”以及“气场三米生人勿近”。
两人不同系，唯一的交集可能就是某次校级活动上远远瞥见过一眼。
此刻近距离看到真人，林橙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确实很帅，但……感觉好冷。
尹昭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缓缓转过头。
他的眼神很淡，像是蒙着一层薄雾的深潭，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平静地扫了林橙一眼。
那一眼，让林橙莫名地感到一股压力，仿佛自己打扰了对方的清净。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嘴里叼着的吐司差点掉下来。
就在这时，上课预备铃尖锐地响了起来。
“叮铃铃——！”
林橙一个激灵，也顾不上什么气场不气场了，保命要紧！
他像只受惊的兔子，侧身从尹昭旁边不足半米的空隙里“嗖”地钻了过去，带起一阵风，刮动了尹昭额前的几缕碎发。
冲进教室的瞬间，林橙还能闻到一股极淡的、清冽的气息，大概是尹昭身上的味道。
他找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瘫坐下来，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不知是因为狂奔，还是因为刚才那短暂又尴尬的近距离接触。
“好险好险……”林橙拍着胸口顺气，暗自庆幸。
讲台上，楚涵教授已经拿着教案走了进来。
她扶了扶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视全场，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林橙偷偷吁了口气，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
开机，联网，动作一气呵成。
然后，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星域》的图标。
“就……就登录一下，看看昨晚掉的装备刷没刷出来……”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网瘾少年”的自我修养。
讲台上，楚涵教授正在讲述数字媒体发展的历史脉络，声音平稳而清晰。
林橙戴着耳机（调低了音量，假装在听讲），手指在鼠标上滑动，操控着他的星舰探险家，小心翼翼地避开小行星带。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直到他接到了一个限时采集任务，目标是一种只在特定星云区域刷新的稀有矿石。
那片星云区域环境复杂，遍布着隐形的空间裂缝和具有攻击性的星际水母。
林橙舔了舔嘴唇，全神贯注。
他操纵着星舰，以一个极其风骚的走位（自认为）避开了第一只水母的触手，眼看就要接近那颗散发着诱人光芒的矿石……
突然，一只格外巨大的、色彩斑斓的星际水母，毫无征兆地从他侧后方的星云里钻了出来！
“我靠！”林橙低骂一声，手指猛地一抖。
星舰不受控制地偏向，机翼擦过一道细微的空间裂缝，耐久度瞬间掉了三分之一。
而那只大水母显然被激怒了，数条带着电光的触手猛地抽了过来！
林橙手忙脚乱地按着键盘，试图拉升高度规避。
然而，祸不单行，他星舰的引擎似乎因为刚才的擦碰出现了短暂故障，动力输出骤降。
于是，在全班同学（如果有人在看他的话）和讲台上楚涵教授的注视下，林橙的电脑屏幕上，那艘原本即将逃出生天的星舰，以一种慢动作回放般的、充满了绝望和滑稽的姿态，晃晃悠悠、不偏不倚地，迎面撞上了大水母挥舞过来的、最粗壮的那条触手。
“砰——！”
游戏音效透过耳机闷闷地传出来。屏幕再次变得灰白。
“采集任务失败”。
林橙：“……”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内心一片麻木。
果然，无论在哪个时空，他都摆脱不了在《星域》里花式暴毙的命运。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退出游戏，假装无事发生。
然而，就在他移动鼠标去点右上角的“×”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讲台方向。
楚涵教授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讲课，那双透过金丝边眼镜射来的目光，正精准地、冰冷地，锁定在他……以及他电脑屏幕上那尚未完全暗下去的“任务失败”画面上。
林橙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
完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楚涵教授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用食指推了推眼镜架。镜片反射着冷光。
整个教室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同学都顺着教授的视线，看向了后排那个顶着一头橙红色乱毛、脸色煞白的男生。
林橙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或者让那艘不争气的星舰掉头回来把他自己也撞死算了。
“那位同学，”楚涵教授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教室的每个角落，“看来你对《星域》的探索比对我的课程更感兴趣。”
林橙僵硬地坐在位置上，连呼吸都忘了。
“下课后来我办公室一趟。”楚涵教授说完，便不再看他，拿起教案，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用她那平稳无波的语调讲起了课。
林橙生无可恋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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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响，林橙如同奔赴刑场一般，耷拉着脑袋，跟在楚涵教授身后，走向教师办公室。
经过教室门口时，他无意中又看到了那个挺拔的身影。
尹昭正靠在走廊的窗边，似乎在等人。
阳光依旧眷顾地勾勒着他的轮廓，他微微垂着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淡漠，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林橙心里莫名地泛起一丝酸溜溜的羡慕。
看看人家，同样是大学生，怎么就能活得像个人生赢家模板，而自己却像个每天都在上演灾难片的喜剧角色？
他收回目光，垂头丧气地走进了办公室。
意料之中的一顿严厉批评。
楚涵教授重点强调了课堂纪律和专业态度，并给他额外布置了一份关于“数字媒体伦理与社会责任”的五千字检讨，要求下周同一时间交上来。
林橙如同霜打的茄子，蔫头巴脑地应了下来。
当他终于从办公室里解脱出来时，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他摸出手机，习惯性地点开了那个熟悉的直播平台APP。
“不想上早八”通常会在下午或者晚上直播，此刻当然不在线。
但林橙还是点进了他的主页，看着那个灰色的头像和“当前未开播”的提示，心里才稍微找到了一点慰藉。
他点开私信对话框，手指在屏幕上敲打：
【早八哥，我今天倒霉透了……专业课迟到，上课打游戏被教授抓包，还被罚写五千字检讨……人生好难啊。】
消息发出去，自然是石沉大海。
林橙叹了口气，收起手机，抬头望了望S大湛蓝的天空。
线上和线下，仿佛是割裂的两个世界。
在“不想上早八”的直播间里，他是可以一掷千金、被主播偶尔“宠幸”点名、与其他水友插科打诨的“橙子甜不甜”；而在现实中，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偶尔犯蠢、会挂科、会对高冷学神敬而远之的网瘾少年林橙。
这两个世界，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他揉了揉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决定化悲愤为食量，去食堂买两份炸鸡安慰自己。
就在他迈开步子，走向食堂方向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直播平台的推送，而是来自学校官方APP的选课系统通知。
林橙随手点开。
【选课通知：您已成功选修《数字媒体艺术》课程。课程代码：DMA2024。授课教师：楚涵。上课时间：周四第9-11节。请注意，本课程包含小组实践项目，系统已根据专业背景进行随机分组，您的组员为：尹昭（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系）。请尽快与组员联系，确定项目主题。】
林橙的脚步顿住了。
他盯着手机屏幕，眼睛瞪得溜圆，仿佛要把那几行字看出洞来。
尹昭？
那个冰山学神尹昭？
要和他……组队？？？
那一刻，林橙感觉刚刚在楚涵办公室里挨批时，都没有现在这么绝望。
他仿佛已经预见到，在尹昭那冷淡的目光注视下，自己紧张得操作变形，在小组作业里疯狂“暴毙”的场景了。
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线下人生！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