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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合约生效,影子退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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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的声音落下,许知雅握着手机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指节泛出青白,仿佛要将塑料外壳捏碎。
那声音温柔如旧,却像淬了毒的蜜糖,甜得发腻,咽下后却从喉咙一路腐蚀到心脏。
她听见自己耳膜嗡鸣,像有细针在颅内轻轻敲打,空调冷风拂过颈侧,竟激起一层寒栗——那不是冷,是血液瞬间凝固的错觉。
一周的时间,足够舆论的浪潮将一切吞噬殆尽。
米拉集团的官方声明在周一上午十点准时全网推送,措辞严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钢印砸在屏幕上。
公告中,许知雅因“严重违反职业道德,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对品牌声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害”被正式解聘,并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新闻发布页的点击声、社交媒体的转发提示音此起彼伏,如同潮水拍打礁石,一声声将她推入深渊。
这份声明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将她最后一丝体面彻底打碎。
她甚至能想象那巴掌落下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公众审判的快意。
曾经高高在上的品牌总监,一夜之间沦为行业笑柄。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沈星苒和林小满的声名鹊起。
三家顶级时尚杂志的封面邀约雪片般飞来,沈星苒那张极具故事感的脸,成了高级与坚韧的代名词。
镜头前她微微侧头,阳光掠过颧骨,留下一道柔和的阴影,仿佛岁月亲手雕刻的勋章。
而林小满,“女魔头”的称号依旧,只是其中的贬义早已褪去,转而成为一种令人敬畏的标签。
她用一场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危机公关,证明了自己的手腕和远见。
庆功宴上,水晶吊灯洒下细碎的光斑,香槟塔折射出流动的金芒。
一手促成合作的周导举着酒杯,半开玩笑地对林小满说:“小满,你现在可是圈里新人的护身符了,谁跟着你谁就有底气。”
林小满晃了晃杯中的香槟,气泡升腾,噼啪轻响,映着她清冷的眸子。
冰凉的杯壁贴着指尖,她只淡淡一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护身符没用,得自己有牙。”
话音刚落,全场静默一瞬,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掌声如潮水般涌来,震得她耳膜微颤。
风波平息,“承川”与米拉的联名项目正式启动。
启动会上,林小满的身份让所有品牌高层都吃了一惊——执行监制。
这意味她将深度参与从概念到执行的全过程。
她没有丝毫怯场,在会议桌主位之一落座,打开PPT,四个大字投影在幕布上——真实即香气。
“我的宣传活动主题,主张启用非主流审美的模特,她们或许有雀斑,有不完美的轮廓,甚至有岁月留下的痕迹。但她们的眼神有故事,姿态有力量。我们卖的不是虚假的完美,而是能唤醒每个人内心深处独特记忆的真实气味。”
话音一落,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议论声,纸笔摩擦的沙沙声、座椅挪动的吱呀声交织在一起。
一位市场部高管率先提出质疑:“林监制,这太大胆了。香水作为奢侈品,贩卖的一向是梦想。用素人脸,甚至是有瑕疵的脸,风险太高,可能会拉低品牌格调。”
“格调不是靠千篇一律的完美假脸定义的。”林小满寸步不让,声音如刀锋划过玻璃,“当所有品牌都在用同一套审美逻辑时,打破它,本身就是一种更高级的格调。”
双方争执不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始终沉默的顾承川。
他一直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缓慢而沉稳,像某种倒计时。
眼神深邃,没人能看透他的想法。
良久,他敲击的动作停下,沉声开口,一锤定音:“她说行,就一定行。”
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连空调的嗡鸣都仿佛被抽离,再无人敢有异议。
会议结束后,顾承川叫住了正要离开的林小满。
他递过一张纯黑色的卡片,边缘烫着内敛的暗金色纹路,指尖触碰到她掌心时,传来一丝微凉的金属质感。
“项目预算没有上限,这张卡你拿着,全权支配。”
林小满甚至没有伸手去接,她抬眼直视他,目光锐利如刀:“顾总,我要的不是钱,是话语权。从今天起,这个项目的所有方案,从模特到摄影师,再到最终的投放渠道,我说了算。”
空气仿佛凝固了。中央空调的冷风扫过颈后,激起一阵战栗。
顾承川凝视着她,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一毫那个人的影子,却只看到属于林小满自己的、不容置喙的坚定。
许久,他喉结微动,终于点头,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好,林监制。”
首次外景拍摄日定在郊区一座荒废多年的古宅。
林小满带着团队提前抵达,烈日当头,空气闷热得像一床湿棉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蝉鸣刺耳,远处野狗吠叫,风穿过破败的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哨音。
她顶着太阳,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灯光、道具和机位的调度,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处凝聚,滴落在衣领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痕迹,连喝口水都顾不上。
顾承川的出现有些出人意料。
他没有带任何助理,一身休闲装,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调香箱,说是来现场支持,寻找与环境匹配的灵感。
他看着在人群中穿梭指挥的林小满,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走到她身边,递上一个墨绿色的小喷雾瓶:“降温用。”
林小满正喊得口干舌燥,喉咙像被砂纸磨过,也没多想,接过来对着颈后和手腕喷了一下。
一股极致清冽的凉意瞬间沁入皮肤,驱散了暑气,毛孔微微收缩,仿佛被注入一股山泉。
但真正让她动作一顿的,是那股味道。
薄荷的清凉之下,还夹杂着雨后泥土的湿润和青草的微腥,鼻腔深处泛起一阵熟悉的酸胀——像极了……
“这味道……”她脱口而出,声音微颤,“像我小时候,外婆家后院那片薄荷地。”
顾承川的眼神微怔,闪过一丝惊讶:“这个配方,我从没对外发布过。它的名字,叫‘旧夏’。”
林小满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收声,脸上恢复了惯常的疏离。
她怎么会忘了,他最擅长的就是用气味攻心。
他却像是看穿了她的防备,忽然低声轻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带着一丝莫名的释然:“看来,你也不是完全像她——苏晚晴最讨厌一切带有怀旧气息的东西。”
林小满的心猛地一沉,像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涟漪一圈圈扩散,搅乱了呼吸。
拍摄进行到一半,意外发生了。
沈星苒在靠近一丛盛开的野蔷薇取景时,手臂和脖颈突然冒出大片红疹,皮肤灼热发烫,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
“过敏了!”林小满反应极快,立刻大喊一声“暂停”,冲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沈星苒裸露的皮肤,布料摩擦过发烫的肌肤,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半扶半背地将她带上车,直奔最近的医院。
诊断结果是急性接触性皮炎,医生建议必须静养三天,避免再次接触过敏源。
消息传回拍摄现场,品牌方代表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语气焦急但坚决:“林监制,我们不能等!广告投放日期是死的,必须马上换人!”
林小满握着电话,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沈星苒,点滴管里的药液一滴一滴落下,发出单调的“嗒、嗒”声。
她声音冷得像冰:“她状态恢复了,就继续拍。如果非要换人,可以,我带着我的团队,立刻撤出这个项目。”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沉默。
所有人都知道,临阵换掉执行监制,对项目是毁灭性的打击。
僵持中,顾承川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平静而有力,是对着品牌方说的:“广告延期,等她。”
挂掉电话,车厢内一片寂静。
只有空调低沉的送风声,和窗外偶尔掠过的车流。
回程的路上,林小满疲惫地靠在座椅上,车窗外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像老式胶片电影。
她闭着眼,低声说了一句:“你没必要为了我,得罪甲方和整个项目组。”
顾承川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却侧过头用余光看了她一眼:“我不是为你。”
他顿了顿,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是为我的香水——它只属于真实的人。”
当晚,林小满在酒店房间里整理合同的执行日志。
空调冷风轻拂,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手机屏幕亮起,是顾承川发来的信息:“明天我母亲想见你,聊聊品牌的理念。”
她的心头猛地一紧,几乎是本能地回复:“经纪人不负责陪投资人母亲聊天。”
对方没有再争辩,而是发来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褪色的老照片,背景是盛开的樱花树。
照片里,年轻的顾承川穿着白衬衫,笑容干净明朗,他身边的女孩,正是苏晚晴。
照片背面,有一行隽秀的字迹:“晚晴,你是我唯一的光。”
林小满盯着那张照片,苏晚晴的眉眼和自己确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截然不同。
她指尖悬在屏幕上,正要关闭对话框,又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但她,从未像你一样,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孩,去和全世界对骂。”
她的手指停顿住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插进了她心上最坚固的那把锁。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终是回了三个字。
“明天十点,我在。”
第二天清晨,林小满走出酒店,意外地看到顾承川就站在公司大楼的楼下等她。
晨光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他手中拎着两个纸袋。
她走近,他自然地递过来一杯热咖啡,杯壁温热,熨帖掌心:“无糖,加双份奶——你昨晚在合同批注里写给助理的。”
林小满一怔,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种细节。
他打开另一个纸袋,里面竟是那件在米拉被泼了咖啡的西装外套,已经被清洗干净,熨烫如新,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干净的皂角香,像一场被温柔抚平的过往。
“你说过,要谈工作。”他看着她,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所以——新开始,旧污渍,清零。”
她接过那杯温度刚好的咖啡,热意从掌心一点点蔓延到心底。
她没有说谢谢,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进“承川”集团的大厦,光洁的玻璃幕墙倒映出他们并行的身影。
脚步声在空旷大堂中轻轻回响。
这一次,不再是一前一后的对立,而是真正的同行。
而在他们身后看不见的远方,首都国际机场的航班信息大屏幕上,一行信息悄然亮起,淹没在无数起落的航班数据中:
“CA987 巴黎→北京,准点到达。”
苏晚晴,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