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葡萄一颗》琐拉

29、惊浪一层叠一层

　　最近几个月，甚至是从我到A市上学开始发生的事情可能是我人生里最不可思议的集合，最让我心痛加不愿意相信的是妈妈的病，如今斜靠在病床上的她已经形同槁枯，应着化疗的缘故，妈妈的头发没了，今天注重形象的她还专门戴上了我给她买的薄而透气的帽子，帽子是应她的要求选了红色的，她说这样看上去人会比较有精神些。可是即使帽子再红，她那蜡黄的脸上仍然止不住的憔悴不堪。

　　我知道她时日无多了，为此在心灵上我几乎已经崩塌过无数次，我原本以为这已经很痛，不会有比这个更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了，可是上天却没有停止它的游戏，就在刚刚，就是躺在床上的那个脆弱的连呼吸声都快成为记忆的人，坚定无比的说出了那句令我震惊到不行的话语。

　　她说：“小槿，其实我不是你的亲生生母，你的爸爸李可也不是你的生生父亲，你的亲生父母是陈珊和蒋天华……“说着她颤巍巍的抬起手来，指着陈阿姨和站在她前面的一个陌生男人。接着说道：“就是他们。”

　　当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病房里所有的人都静悄悄的，不说一句话，然而视线却全部落在了我的身上。这让我感到烦躁不安，我不相信这些。

　　“妈妈，你们是在和我开玩笑吗？呵呵，看来妈妈今天心情不错哟！”我努力的挤出笑容来，可是在触及每一张脸的时候，却找不到任何的轻松之意。

　　“小槿，你不是希望陈珊做你的干妈吗？现在妈妈告诉你，她就是你的亲妈妈，快过去叫叫她呀！”妈妈虚弱而缓慢的说到，脸上还显出了释怀的笑意。

　　“不，你一定是在骗我……爸爸，你告诉我，妈妈是在跟我开玩笑对吗？”我拉住爸爸的手臂，强忍住心里的恐惧，想像平时一样跟爸爸撒娇，可是怎么都做不好。

　　“小槿，你冷静些，爸爸……知道你很难接受，可是妈妈她确实没有骗你。”

　　“不对，陈阿姨有女儿……她有女儿，她的女儿叫蒋雅言，虽然跟我长的很像，可是我是从小长在你们身边的槿宁，李槿宁呀！蒋雅言一年多前才失踪的，所以我不可能是她的女儿…………陈阿姨，您快帮我告诉我的爸爸妈妈，我不是你的女儿蒋雅言。”我又转跑去拉着陈阿姨的手，希望她可以帮我。

　　“槿宁，你确实不是雅言，我没想到你这么抗拒……”听到这里，我心里终于有了丝丝的心安。“可是你确实是我的女儿，你和雅言是双胞姐妹。”

　　“你们都疯了，我不要跟你们一起疯……”说着我疯狂的冲出病房，可是却撞到了来人，我短暂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可是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除了一阵熟悉的气味外，我什么都分辨不出来，可是分辨出来又能怎么呢？世界还是这么疯狂，而我却不想承受这样疯狂的现实。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守在我身边的是之前出现在妈妈病房的女人，她说我昨天喝的太多，以至于有胃出血的状况，还好及时送到医院，得到了缓解。

　　这是我第二次喝这么多酒，不对，应该说比起前一次多，但是具体多多少，我估计应该是很多很多，多的就如天上的星星一样，到哪里都有。我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或者能干什么，只知道我想忘记一切，人们常说酒可以麻痹人的神经，我想是不是喝酒就能够让人不知道什么是痛心了呢？所以我顺了大流，想效仿古人一醉解千愁。

　　可是愁没解到，自己却差点闹出人命，要是被妈妈知道了肯定担心。对了，妈妈不知道怎么样了？

　　“你打算去那里？”那个女人看我翻身下床，便问道。

　　“去找……我妈妈。”

　　“你妈妈……昨天夜里已经去了。”女人说这话时停顿了一下，可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可是于我，这样的消息又远比昨天那个囫囵的告知更残忍，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妈妈会在我最失意的时候离开，而且她走的时候，我却不在她的身边，虽然知道她早已徘徊在生死线的边缘，但是我仍然不能接受。

　　“告诉我，她现在……”

　　那天我因为接受不了妈妈离去的消息，下床还没站稳，就又晕了过去，等我醒后妈妈已经化为一盒灰骨。

　　现在，我一身缟素，站在妈妈的坟前，心里是无尽的沉痛与悔意，我想如果我早点发现妈妈的病，是不是就可以让妈妈早点接受治疗，然后病愈的概率就会增大，兴许现在爸爸、妈妈和我一家三口就会像以前一样，生活何乐；我想如果上次妈妈让我不要挑食的时候，我听话了，可能妈妈会因此而不离开我，提早就接受治疗；我想要是我成绩在好些，妈妈就会以我为荣，然后就不走了；我想如果我没有过说我喜欢陈阿姨，那么她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想如果那天我听她的叫了陈阿姨妈妈的话，她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早离开我……可是这些都只是我想的如果，它们都是不可能成为真的，不可能。

　　我就这么站着，人来人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仿佛还是早上，又好似是中午，但也好像是下午，也可能更晚。

　　我脑海里一直不断的想着一些事情，有的时候想多了，我自己也觉得很不可能，很荒唐，很没意思，可却也止不住的想，或是这分钟觉得没意义，下一分钟，又觉得可能想着就会变得很有价值，所以天马行空的我胡乱的想着。

　　就比如我会问自己，妈妈真的已经从此离开了我的生活吗？她以后真的不会出现了吗？还是这只不过是一场戏，等戏剧落幕的时候，妈妈就会像以前一样站我的面前，或是抱着我，或是跟我睡在一张床上，或是……总之妈妈只是暂时离开而已。

　　还有，要是我遇到一个神仙该多好，她心地善良，知道我这么伤心，这么痛苦，所以决定帮我把妈妈救回来，然后妈妈就会健健康康的活过来。

　　还有人类发明了时光机器，刚好需要人来做实验，那我就可以报名参加，然后回到从前，在妈妈开始患病的时候就想尽一切办法劝她去接受治疗，或是在她未曾得病前就告知她要怎么保养好自己，定期做检查等等，总之就是杜绝一切可能得病的可能。

　　又或者是在我有生之年，人类发明了一种药剂，可以让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重新活过来。

　　从妈妈安葬后，我便了无生气，每天都只自己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终日不可自拔。我每天都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门没上锁，不是我不想上，而是如果上了的话，会很麻烦，她们会一直敲个不停，甚至可能拆门，虽然这打扰不了我的沉默，可是家里的一切都与妈妈有关，所以我不希望它受到丝毫的损坏。我甚至想要是有人可以带我离开一阵也好，我想清清静静的待着，我想我真的还没有适应过来，或者说我还需要时间过度。

　　很多人来过，她（他）们或者坐或站，或着说了什么，我都不管。后来，他来了，我只是觉得惊诧，然后他说：“敢陪我出去走走吗？”

　　我不自禁的站了起来，对着他说：“好。”

　　也许所有人都觉得很吃惊，因为更先前翰林来过，我却极力不愿见到他，其实不是我不想见他，而是我怕见到他自己就会变得软弱，我怕自己会因此真的再也站不起来。可是在李峰面前，我不怕，因为在他面前，我至少可以坚强一些。

　　虽然吃惊不过却也同时给了她们安慰，毕竟，我终于开口说话，且愿意出门走动，这显然是好事。所以，她们放心的把我交给了李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