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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命中注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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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亲一下的请求就像是找寻某种心理慰藉,得到满足后的纪应臣回程一路上都没有再讲话,只是攥着两只手安安静静地跟在宁维琛身后。
而宁维琛好像也为医院里自己的举动正别扭,回去的一路上什么都没说,钻进房间就说要睡了。
第二天醒来,他头也不抬地一直对着手机打字,又忍不住开始说起些有的没的,“以后跟那种没素质的人没必要太多话,让你到我身后你听话就是了,我能应付这种麻烦。如果那个男的打的不是你的脸是手怎么办?之后的比赛还要不要比了?”
他嘴里叽里咕噜说的全是教训,听起来好像有点生气,所以语气也不算温和。
“还有,有的时候说某些话也注意一下场合,医院里人那么多……做那些并不合适。我,我是怕你生气或者难过。”
「所以才亲的。」
这话说得又有点含糊。
不过纪应臣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个人显然又在为自己的行为嘴硬找补。
他默默把早餐的牛奶放到某个看起来很忙碌的人手边,余光瞥见宁维琛颊侧染着淡淡的红。
节目第二期的录制时间是一周之后,在此期间乐队要排新的歌曲。
对于宁维琛的教训,纪应臣听过就算了,没有反驳也没答应。
吃完早饭后两个人一起去排练室,又在排练室待到天黑了才回。
一天下来两个人没讲什么话。
宁维琛一直端着手机在打字,看起来很忙,纪应臣便也没好意思打扰,兀自沉浸在昨晚的情绪里面。
因为排练的时间加长,接近末班车时间的七号线变得不那么拥挤,宁维琛戴着耳机,目光在尽量地避免和纪应臣接触,但地铁启动和暂停时的惯性还是会让他们的肩膀碰到一起。
他就拿后脑勺对着纪应臣,假装无事发生。
纪应臣也只好配合地装作若无其事,低头看手机,微信这时弹出一条新消息。
何复在群里发:昨天跟我们吵架那组乐队退赛了?!
项一帆秒回一个问号。
宁维琛跟了一个。
纪应臣也问: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儿,大约十几分钟后何复才继续回过来:还记得咱们乐队前主唱周杰希吗?
这名字一出现,纪应臣就下意识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宁维琛。
群里,项一帆似乎也不明白何复这是在卖什么关子,回了句:然后呢。
这个问题像是问到点上,何复那边很快把编辑好的一长串文字发了出来。
何复:周杰希当时想跳的不是星德传媒吗?昨晚那个乐队也是星德的,现场可以听出来他们实力一般,海选的时候就是倒数的水平。星德想把他们买上节目增加曝光,能排上号的那些乐队差不多正好够节目组需要入选的数量,所以星德就打算随便搞走一个看上去名气不高实力一般的,不知道为什么就盯上我们了。
何复:他们在我们要海选的前一天把主唱撬走,为的就是让我们乐队缺员,这样能顺理成章地把我们淘汰,然后把自己的乐队捧上去。
项一帆:这跟退赛有什么关系?
何复:关系就是,今天白天的时候有媒体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个消息。
何复:然后就被爆了,还上热搜了,哦对热搜现在还挂着呢,你们可以去看。
纪应臣没打开微博。
项一帆和何复在群里开始了讨论和感叹,而另一个很久没说话的人此刻手机息屏,手里拿着包烟,垂眸在出神。
“你不好奇吗?”纪应臣轻轻地问了一句。
地铁这时候提醒到站了,宁维琛站起来,没有马上回答纪应臣这个问题,而是走出去之后才不答反问:“你不是猜到了吗?”
纪应臣跟随的脚步顿了一下,看着宁维琛的侧脸,他想:果然。
难怪宁维琛捧着手机看了一整天。
宁维琛平时不这样。
“你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他追问。
两个人很快走到地铁站的出口,宁维琛把手里的烟盒打开,抽出来一支点上,吸了一口偏过脸往纪应臣的反方向吐,垂着眸淡淡道:“周杰希说的。”
夜风把他柔软的发丝撩起来,一下一下蹭过下颚线,宁维琛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你去找他了?”纪应臣反倒很讶异。
宁维琛:“嗯。”
“为什么?”
“看那支乐队不爽。”
“……怎么没有跟我说,”纪应臣眉心一点点拧起来,“我帮你揍他们。”
“我可以解决,”宁维琛一根烟很快抽完,把烟头灭了丢进垃圾桶,回手捞起纪应臣的手腕,将人手抬起,“也不想让你再受伤。”
他掌心覆上纪应臣的手,迫使人捏成拳头,说:“武力没法完整地解决一件事,纪应臣,不要养成坏习惯。”
宁维琛手心温热,盖上来的感觉严严实实的,纪应臣听着这句话,蓦然想起十二岁那年。
那年他走投无路,被窒息的家庭环境逼着坠入深渊,在深渊里举起一把刀,想要杀死魔鬼,再杀死自己。
然后脑海里突然出现一道声音,说:“不行!”
他被吓得手一抖。
刀“咣当”掉在地上。
躺在墙角醉成烂泥的魔鬼抱着酒瓶被吵得皱了下眉,说了两句含糊不清的梦话,直呼“畜生”。
而纪应臣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又继续说:“不行,我要活下去。”
他要活下去。
十二岁的纪应臣最后选择跑出了家门,在小区楼道里睡了一夜。
然后被警察叫醒。
警察说,“你爸爸在出门找你的路上车祸去世了。”
警察还说节哀。
纪应臣记得他平静地回了句谢谢。
命运会替好人惩罚坏人。
所以不要养成用拳头解决问题的坏习惯。
对纪应臣来说,宁维琛就是他的“命运”。
从那天起他脑海中就开始存在这个人的声音,无论在何时何处都会莫名其妙响起,现在这样看来,这个声音其实救过他一命,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也陪伴他渡过了孤独的漫长岁月。
虽然无时无刻都能听见,很打扰也会有点烦。
纪应臣忽然说:“我好像知道为什么是你了。”
烟抽完了,纪应臣刚刚又一直在出神没说话。宁维琛不想一直在街边站着,引人注目而且热,他拉起少年的手,往家走。
此刻闻言,他回头看一眼纪应臣:“什么?”
小时候的偶遇,长大后的重逢,所有安排都不是偶然,其实是命中注定。
因为曾经在彼此生命的黑暗中点过一盏灯,所以,纪应臣能听见宁维琛的心声。
纪应臣反握回宁维琛牵他的手,没有走得比他快,依然紧紧跟着,把自己刚刚的想法一点一点地告诉宁维琛。
讲到丧父那段,他语气很轻松,宁维琛也没说什么,只是把他手握得更紧。
“所以,你觉得是因为我们小时候遇到过,你才会听见我的心声?”
回到屋里,宁维琛松手要脱鞋,纪应臣不肯。
“应该是这样。”他紧紧拉住宁维琛的手,迫使其跟自己面对面。
“那怎样才能让这个能力消失?”宁维琛问。
这个问题纪应臣暂时还没有确切的答案,只是猜测。
于是他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低头诚恳地询问:“可以亲你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宁维琛被他突如其来的请求弄得猝不及防,顿了下才说,“你嘴角还有伤。”
“脏吗?”纪应臣抬手摸了一下。
“不脏。”宁维琛说。
「倒是看起来有点可怜。」
「……亲起来会痛吧?」
念头刚闪过脑海,宁维琛就看见纪应臣眨了下眼。
他迅速反应过来自己又在脑子里“出言不逊”,在发现纪应臣有低头趋势的下一秒迅速用手背贴住了嘴唇,绯色从脖子一直爬到耳尖上。
“我没说可以。”宁维琛梗着脖子否认,声音被手背阻隔变得含糊。
纪应臣抿了下唇,喉结滚动,垂眸看过来的眼神像蒙了层湿度极高的云。
半晌,他还是低头,柔软的嘴唇在宁维琛手心里碰了一下。
“嗯,那我不亲。”说完,他乖乖退后。
眼看纪应臣要松开手往里走,宁维琛又倏地拔高音量说:“等一下!”
他整张脸烧起来,抬手“啪”地关了灯,只留玄关昏暗的一盏。
“……你嘴角,有点流血了。”
「怎么能说不亲就真的不亲?」
纪应臣看着他,用有些惊讶的表情问:“真的吗?”
“……假的。”
「这个借口找得也太拙劣了!」
但纪应臣还是微微弓下身,把脑袋凑到宁维琛面前求助:“帮我擦一下。”
“没血。”宁维琛装不下去了,“刚刚骗你的。”
“啊,”纪应臣顿了顿,但是没动,看着宁维琛目不转睛,他想了想问,“还有吗?”
“还有什么?”宁维琛没懂。
“骗我的。”纪应臣说。
“……”
「这人什么意思。」
宁维琛隐隐约约感觉到纪应臣说的是什么,他眉心别扭地拧起,微微偏开脸,硬邦邦说:“没有。”
末了,大概是自己也觉得心虚,多加一句:“……就算有又怎么样?”
“那你说‘有’。”纪应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话音落下,周围安静起来。
沉静了足足有一分钟,宁维琛才不情不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有。”
「我又要不想跟他讲话了。」
话刚落纪应臣牵他的手就用了下力,少年欲言又止,好像还想继续再问什么,但又好像知道,再问得寸进尺的话,触及底线,宁维琛真的不会回答。
所以纪应臣把问题绕回到最开始那个,“可以亲你吗?”
耳边传来宁维琛条件反射地说“不可以”。
纪应臣无奈地勾了下嘴角,说:“好。”然后低头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