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野樱桃》阿良饮月

2、喻文州x你

　　我有一个秘密：我正在观察我的队长喻文州。

　　他人缘很好，善于交往、统筹协调团队关系，那副温和可靠的模样总能让人不知不觉地交付信任。奇妙的是，他的分寸感也掌控得恰到好处，疏离和亲近都不会表现得太明显，让人完全捉摸不透他的态度。

　　我偶尔觉得他很像年夜饭桌上的哥哥姐姐们。他们可以轻松地和亲戚们敬酒聊天、在合适的时候说合适的话，把气氛推向更融洽的阶段。我认为这是一种很“大人”的行为，因为长辈们总说“学学人家，别一直玩手机”。

　　说不清到底是因为想家所以把他当成了某个哥哥或姐姐、还是因为想要从那些“成熟”的行为里捉摸到什么，总之，我从进队以后就在单方面观察喻文州了。

　　而且，他应该不知道这件事。
　　根据我总结出来的经验，他对别人的视线不是很敏感——公众人物拥有这样的特质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至少这意味着我可以放心地观察他了。

　　1.
　　早晨8:40左右，喻文州会拎着早餐出现在电梯口。

　　但在没有第三人的情况下和观察对象交流这件事对我来说还是难度太高了，所以我后腿两步，像下水道里探头的老鼠一样远远地注视着他——他手里提着KFC早餐两件套或肠粉或粥饼、还有固定的一杯咖啡，身上的队服整洁而笔挺，洗得雪白的衣料在清晨阳光里微微闪着亮光。

　　不少路过电梯厅的人都和喻文州打招呼，他笑着回应。
　　即使隔着半条走廊，我也能看清楚他每一次表情变化，温和的、客气的、柔软的，整个人就像一枚煎得完美的、撒了一点点盐的太阳蛋，看起来非常好吃。

　　没过一会，电梯门开了。

　　喻文州走进电梯，我的视线仍然扒在他的脚后跟上。
　　他看着手机、按好楼层键，而后抬头确认有没有按对，又往电梯间外面扫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视线经过楼梯间这里时停顿了一下，但很快收了回去。

　　随即，电梯门缓缓合拢，将一切都隔绝在外。

　　我站在他刚刚站的地方，轻轻抽了抽鼻子。
　　不知道是什么洗衣粉、也可能是洗发水、也可能是香水，总之，喻文州经过的地方留下了一股淡淡香气。只是这样吸了两口，我就感觉整个人都从早起的混沌中清醒过来了，就连脑海角落的倦意都一扫而空。

　　我努力地深呼吸了几次，直到空气中再也闻不到那种神秘的香气，才依依不舍地走进电梯。

　　2.
　　喻文州训练的时候我也得训练，不能分心，观察暂停。

　　3.
　　现在，喻文州正在吃饭。

　　我和我的饭搭子郑轩前辈都喜欢坐在食堂角落里。他觉得这样可以不受打扰地架起手机边看番边吃饭，我是因为坐在这里视野宽阔、对面的人也很安静，我可以自由地视奸观察对象。

　　幸运的是，喻文州和黄少天也总是坐在角落附近的桌子上，离我们非常近、很容易让人窥探到他们桌上的动静。我每次都会偷偷去看他吃完后放到回收窗口的餐盘，因此已经把他的饮食习惯琢磨了个透：此人口味清淡，偏好咸鲜风味，经常打一道清炒时蔬，格外喜欢食堂二楼的白切鸡，饭后会喝漂亮小甜水，比如冰豆花、清补凉、炒酸奶之类。

　　我的视线在餐桌上停了两秒，转向喻文州的脸。

　　他用餐时的吃相颇具观赏性。
　　筷子每次夹起的菜都不多，送入口中后便不紧不慢地咀嚼着，脸颊一鼓一鼓，喉结在他吞咽的时候轻盈地上下滑动，弧度秀气而漂亮。偶尔，他会放慢咀嚼的动作，露出思考人生的表情，我猜、应该是不太喜欢这个菜的味道……唔，有点像陷入宇宙漩涡的猫猫头。

　　坐在他对面的副队和小卢说话速度飞快、吃得也飞快，两个人一放筷子就开始叽叽呱呱地聊天。我也不确定喻文州到底有没有在听，因为他开始喝甜水，并且只在进食的间隙才闲聊几句，开口的频率并不高，却显得他一直在认真倾听。

　　我持续使用筷子往嘴里夹食物，一边盯着他的侧脸一边认真思索着：他很擅长应对这种场面，是天生如此吗？还是被副队锻炼了这些年的结果？反正无论如何，我都觉得能同时应对副队和小卢的队长堪称伟大！

　　喻文州忽然放下勺子，脑袋朝这里偏了偏。

　　我还以为他察觉到有人正在注视他了，连忙佯装玩手机，然后用余光悄悄看过去。

　　喻文州并没有看过来，只是屈起手指将略长的碎发别到耳后，露出了白净的脸颊和红润的耳垂。我发现他的唇角好像翘起来了一点，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好玩的事情。

　　我竖起耳朵、开始偷听。

　　半分钟后我发现自己听不懂粤语，不免有些懊丧。
　　副队和小卢和他说了什么好笑的事呢？难道说是阿兹卡班终于发现了王杰希前辈这个邪恶的遗世明珠，要把他关起来吗？还是说，这次的技改加强了剑客和术士，所以他的心情才会这么好？

　　郑轩前辈忽然迟疑地开口道：“呃，你的鼻子还好吗？”

　　我回过神来，发现筷子尖再差一点就要戳进鼻孔里了：“哦……没事！”

　　大概是看我恢复了正常，郑轩前辈就没有多说，继续吃饭看番。我咬着筷子尖、托着腮，继续偷窥喻文州。

　　他低头喝着甜水，不听话的刘海碎发又顺着他低头的动作垂落下来，被他再次别到耳后。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挨个吃掉那些颜色不同的芋圆，然后从口袋里拿出纸巾。他的嘴唇轻轻地在纸上碰了两下，但仍然湿润又柔软。

　　他们又聊了两句，端起餐盘起身，看来是准备离开了。

　　我记住喻文州把东西放在回收窗口的哪个位置，然后快速地扒完饭端着盘子循着香味走了过去，和往常一样瞟了眼他的餐盘。

　　喻文州总是把食物吃得很干净，但今天却剩了点东西。

　　我不由得停下脚步仔细看了两眼，发现他用葱花在盘子上摆了一个“^-^”的小表情，还挺可爱的……我在回收窗口前犹豫了一会儿，感觉这样做有点变态，但还是飞快地掏出手机给这个由葱花拼成的“^-^”拍了照。

　　“在做什么呢？”

　　喻文州的声音在我身后冷不丁响起，我被吓得险些没拿稳手机，手忙脚乱地按灭手机屏幕、像是一个陈年木乃伊般僵硬地转身，又被扑过来的香气吓得倒退几步：“呃，队长。我就是无意之中发现了这个葱花拼成的小表情，嗯，感觉很可爱……”

　　喻文州低头看了看那个表情，长长的眼睫毛垂落下来、不安似的颤动着：“很可爱吗？”

　　被视奸对象抓包的感觉太可怕了，我不停地瞄着还在吃饭的郑轩前辈，希望他可以接受到我的求救信号：“嗯！可爱！”

　　喻文州眯了眯眼睛，唇角翘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我忽然发现他这样的表情真的很像“^-^”，一个含着小小得意、万事尽在掌握之中的笑容：“是我拼的。”

　　我绝望地发现郑轩前辈吃饭时的注意力真是集中，他完全没发现我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脚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朝向了食堂门口，只要喻文州一结束话题、我就会马上风驰电掣地离开：“唔，队长也很可爱……”

　　他被我逗得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

　　他笑完低下头来和我说了话，我盯着他说话时露出来的红润舌尖一个劲地看，完全没注意他说什么，只能凭借自己的本能点头、点头，然后他摸了摸我的脑袋。

　　我决定三天不洗头。

　　4.
　　中午，喻文州会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休息四十分钟。

　　等他走入休息室后五分钟再跟着进去是最好的，这时候他就已经睡着了，我可以站在他的身前毫不遮掩地欣赏他入睡后的面容，但得在他的闹铃响起之前离去。

　　喻文州抱着被空调毯裹起来的玩偶，闭着眼睛，整个人都松弛地陷在沙发里面。我看着随着呼吸慢慢起伏的胸膛，看着被那些不听话的碎发遮住一半的脸颊，看着他随着入睡时间变长而变得干渴的嘴唇，看着微微皱起的眉尖。

　　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我的想法格外多。
　　好想帮他别起那两缕碎发、好想看看被空调毯包裹起来的玩偶是什么、好想揉一下他的眉心、好想悄悄用自己的保湿唇膏给他涂一下嘴唇、好想倒水喂给他喝……这些渴望的声音和洗衣机里面的滚筒一样孜孜不倦地转着圈，发出恐怖的噪音，而我不语、一味地对着喻文州的脸发呆，因为以上一系列事件我一件都不敢干，我只是一个绝望的胆小鬼。

　　哦，倒水应该还是可以的。

　　于是，我蹑手蹑脚地靠近茶几，准备拿走喻文州身边那个常用的马克杯。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靠近他的呼吸就明显变得急促起来，好像被惊醒了似的。我连忙拿着杯子逃之夭夭——逃跑失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腿叠了起来，我猝不及防地被翘起来的小腿绊倒，直接摔在了他身上。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算是被诅咒的睡美人，也该被我这投注给压醒了！

　　但他没有动。
　　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朝上看，发现喻文州似乎并没有被压醒，只是微微垂下了脑袋。毫不设防的面容近在咫尺，他身上特有的淡香轻轻扑了过来，我能看见我平时最喜欢看的睫毛、脸颊肉，还有微微张开的嘴唇……但、这实在是太近了，我真的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腰上一重，我低头看去，发现是喻文州的手臂。
　　他应该是在梦中把我当成了一个想要挣脱他的肥美玩偶，抱得很紧、很紧。我拼命扭动着身体想要模仿泥鳅滑走，挣脱失败两次后喻文州翻了个身彻底压住了我的双臂，甚至还低头埋在了我的颈窝里面，发出一点满足的鼻音。

　　我感觉自己像一块在铁丝网上不停翻面的五花肉，正在被烤得焦香流油、美味可口。但我不想这样，我宁愿自己是一根风干的坚硬狗屎，至少不会有人抱着风干狗屎睡觉……这是我当偷窥狂的福报吗？我真没招了喻文州、我以后再也不会视奸你了，求放开、我向往自由！

　　我绝望地瞪着墙壁上的钟。

　　以前总觉得看他的时间不够长，但现在我由衷希望他的午觉闹铃快点响起。我可以在他起身的时候假装睡着、在他离开后马上走掉，这样我们谁都不用开口解释什么，我相信喻文州那么聪明也会装作不知道的！

　　时钟的分针走了三十四圈，他的闹铃终于响了。

　　我放心地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颈侧的呼吸稍微加重、变得绵长了些，他应该是醒了。我静心凝神地感受着他的反应——没有反应，他既没有发出惊讶的声音、姿势也没有变，甚至呼吸都没乱……难道还没睁开眼睛？

　　腰上的手臂抬了起来，温热的呼吸离开了颈侧，闹铃声骤然停止。

　　我感觉到身旁的人站了起来，取走了我手里的马克杯，脚步声、水声、吞咽声……是去喝水了。按照他的习惯，他应该马上要离开休息室、去楼下走两圈，然后回到队长办公室处理队务。

　　脚步声在我面前停住，随即，身边的沙发微微下沉。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那股清淡的香气再次袭来，温度偏凉的手掌扶住我的肩膀。我就算是投注也知道睡着的人不会顽强地反抗，于是没有挣扎、任由他再次抱住了我。

　　我感觉自己快吓尿了。

　　但喻文州仍然在继续。
　　他的手指柔柔地搭在我的后颈上，鼻尖蹭到我的颈侧断断续续地嗅着，湿润的吻从我的脸颊蔓延到耳后，发出很软的、像是金鱼吐泡泡的声音。他应该是在笑，胸膛轻轻地震颤，接着又凑过来细密地吻我的脸颊，温热的呼吸和香气争先恐后地扑过来，把我熏得晕头转向，不知道该醒来还是继续装睡好。

　　在自己变成一条亲吻鱼之前，喻文州终于停下了。

　　“下次可以大胆点，就像这样。”他亲昵地和我贴了贴脸颊肉，轻声地道，“只远远地看着怎么行？”

　　我已决意装死到底，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像一根风干的狗屎。

　　他摩挲着我的耳垂，叹了口气，却没有再说什么，轻轻地把我放到沙发上面。沙发坐垫微微回弹，脚步声逐渐远离，我听见门被拉开、又被轻轻带上的声音。

　　放过我了？

　　我睁开一只眼瞄瞄四周，立刻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拉开门把手就要往外跑——但当门外站着的人映入眼帘时，我惊恐万状地张大了嘴巴。

　　6.

　　喻文州没有离开。
　　他像个守株待兔的猎人般站在门口，在看见我的时候翘起唇角、眯起眼睛，露出那个很标准的“^-^”的表情。他的嘴唇红润得有些异常，连带着耳垂上也泛着淡淡的红——我一想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就想骑着扫帚离开地球。如果王不留行现在出现拯救我，我将再也不会背后说王杰希是阿兹卡班的遗世明珠，如果副队可以出现拯救我，我愿意每天都热情似火地和他聊天，如果郑轩前辈可以来救我，我可以给他开一辈子的KFC大神卡。

　　但是没有人来拯救我，而喻文州很快就不再那样狡黠地笑。他睁开眼睛，温和地问道：“我们谈谈，好吗？”

　　我无法拒绝他。

　　我低着头坐到沙发上，喻文州在我旁边落座。我不太适应他离我这样近，往旁边挪了又挪。他及时地握住我的手腕，阻止我朝沙发另外一头迁徙的行为，于是我唯唯诺诺地坐回了他的身边。

　　喻文州喝了一口水，很快就抬起头来，轻声问道：“你对我的亲近反感吗？”

　　我发现他的嘴唇又被沾湿了，微微的亮光在上面闪动——都到这个地步了我真是想跪下来求自己别看了，想象了一下发现跪下来也能看。真想戳瞎自己，但是戳瞎了又没办法继续打荣耀了。我机械地摇头：“不……”

　　喻文州思考片刻，改了一种提问方式：“那你觉得自己对我有好感吗？”

　　我想摇头，可是，喻文州正在看着我。

　　我已经习惯每天都观察他，就像观察一只我身边的蜘蛛、或者金鱼。但我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为什么我总是想看向他？当他的眼眸里倒映出我的身影的时候，我又该做什么？

　　我认真地想了想，决定就像一个患者那样，告诉医生自己的症状、剩下的判断交给他。

　　“我就是想看着你。”我说，“因为我觉得你很成熟，值得学习。脸也很漂亮，无论露出怎么样的表情都是。闻到你身上的香气会觉得精神一整天，看见你笑的时候想知道你为什么笑，看见你皱眉的时候想知道为什么难过。很少的时候，我会想摸你一下……呃，就是想摸摸你的脸、还有……还有……”

　　我结巴了两下，因为喻文州握着我的手、贴到了他的脸上面。他几乎是按着我的手指，让我在他的脸颊肉上捏了捏，真的很软糯，比我自己的还要嫩。我熟悉了这种软绵绵的触感后，才找回我的语言功能：“还有嘴唇。很漂亮……所以你觉得这可以算是吗？”

　　“我觉得是。”喻文州再次露出了“^-^”的表情，笑眯眯地道，“很巧的是，我对你也有好感。你愿意……”

　　他暗示般地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我盯着他湿润的唇瓣看着，完全没注意他后半截说了什么，只能凭借自己的本能点头、点头、点头

　　7.

　　我并不是那种军训爱上军官看病爱上医生上学爱上老师的人，但我今天必须宣布：我和我的同事兼上司喻文州谈恋爱了。

　　但我仍然在观察喻文州，并且我发现了一个事实：喻文州其实对视线非常敏感，只要看向他，他就会立刻回头、精准地找到我的位置，然后露出我最喜欢的、像是小狐狸一样的笑容。

　　我不由得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