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第一部》言歌

4、如眉

　　“汪，汪，汪！”巨獒在狂吠，手握猛兽颈绳的手更是充满了权威和力量。杨格战战兢兢的顺着这手向上望去，头儿那已经半秃的脑袋赫然出现在眼前。

　　“呀！”杨格睁开眼，原来是在做梦，这么可怕的梦境是许久不曾出现了。抬眼看看表，她心里暗暗叫苦，怪不得会作这种梦，原定今天上午十点要开会的，而墙上的表毫不留情的显示，即使她现在有本事以光速运行到报社，也已经迟到了四十五分钟。仔细盘算了一下，给本次会议的召集人打了个电话，捏造了一个借口。虽然她很清楚对方也知道这个借口和过去无数次的借口一样，百分之百是假的。不过看在她对于烟草的慷慨，和真正干起活来还算尽责的份上，每个同仁都能对她包涵一二，今早的这个会有一半属于可以作人情的范畴。她等会在打几个工作电话补救一下，结果大概不会太糟。

　　再次躺下后，杨格反倒睡不着了。耳边依然充盈着狗叫声，不过不再是虚幻，而是对门那只嚣张的西施犬。每次有陌生人进楼，这只狗都会狂吠一番。完全不看时间场合，这只叫贝贝的狗以及对面楼养的那群观赏鸡，在杨格眼中是纯粹的鸡鸣狗盗之辈。熬夜补觉被打扰时，她无数次的发誓要将这些无牌动物给检举了。

　　不过身体上另一种疼痛加速了她的清醒。右脚大脚趾上前晚受了伤，因为昨天一整天在忙，所以也没有进行什么处理，现在那疼痛已经不是可以被忽略过去的了。刚才虽然用这个作了请假的借口，但放下电话后，仔细查看过伤口才发现自己今天也确实不可能出门了。伤处是在脚趾和脚底的连接处，一大块皮肉逆着肌肉生长的纹路被掀起，而且在刚刚被伤后又遭到水浸，接下来的二十多个小时被捂在不洁净的袜子里，昨晚睡觉之前又经过水浸。现在整个伤口已经发炎流脓，虽然也不见得怎样，但看起来也挺吓人的。

　　狗吠再次响起，这一次比以往都要响亮，到最后几声都有些声嘶力竭。杨格知道这种叫法是因为有人来到它家的门口，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对门的门铃响了。在主人的吆喝中，那只克尽职守的西施犬终于停下了号叫。杨格长出一口气，终于安静了。谁知片刻之后，那狗又叫了起来，声音更大气势也更凶狠。她正奇怪是什么让本已平静下来的狗儿又激动起来，答案随机揭晓，她自己的门铃催命般想起来。

　　因为伤脚，杨格比正常所需的时间慢了几秒钟开门，虽然只有几秒，但门外人是个急性子，再加上被狗刺激了神经，所以她刚感到门边时，外面那人的大嗓门已经震天动地的响了起来：“快起床，太阳已经照到脚后跟儿了。”来者很熟悉杨格，知道现在虽已近正午，但这位同志肯定还在盘龙高卧。杨格虽然少与邻里交往，但被当众揭短还是有些窘迫，她急速打开门将外面那尊瘟神请了进来。

　　来者是杨格那相交十数年，永远甘拜其下风的死党A——柳如眉小姐。和那嚣张的大嗓门正相反，如果单看来客相貌，任是谁也会将其认作现在稀有的古典派美人来惊艳一下。从十五岁开始，加注在柳如眉柳大小姐身上的形容词就只剩下“身若扶柳、肤若凝脂”等等毫无新鲜感的几个了。其实如眉柳大小姐的本名是朴素得多的柳梅，绝对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城市平民阶层的标准女用名，可惜十年后，柳小姐的老母亲（当然彼时还不老，悲剧也因此而起）迷上了海峡那边某畅销女作家的作品，于是硬是走后门给爱女改了名字。上一辈强加在身上的悲剧，让柳小姐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没少被人背后嘲弄。不过也仅仅局限于背后而已，因为十岁时的的如眉小姐就已经有了威震八方的气势，等闲人不能近身。

　　不过嘲弄就是嘲弄，更因其是地下行为，所以柳小姐即使听到也无法彻底清剿那些嚼舌头的小人，于是只能拿自己身边人出气。候选出气筒里很不幸的包括杨格。本来美人相轻，两个都很漂亮的女孩子照例说是很难成为知己的，但她们两个人从小学四年级转学生杨格成为柳如眉的同桌之后，这份友情便开始了，且从此牵扯不清，大有一生一世的苗头。既然已经习惯于听其摆布，杨格也不打算主动起义，要知道她实在是个懒散的人。

　　“没想到你已经起来了。”柳如眉熟门熟路的落座后，又口角无德起来，还把自己那经过仔细描刮的眉毛挑起来以示惊讶。

　　“没想到你来我家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竟然还是会走错门。”这只是杨格在心中默念的回答，在强势面前敢于针锋相对是绝好的素质，但杨格集十四年经验还是选择忍辱，于是机智的扯开话题。

　　“你来干什么，有什么事电话里说不就得了。”

　　“电话！”如眉小姐嗤之以鼻，“今天如果打电话给你绝对是白费功夫。”杨格心虚的撇了一眼手机，早就关机转秘书台了，房间里的座机也已经拔了线。不愧是相识十几年的死党，对于她的伎俩，柳如眉了如指掌。

　　“那个跆拳道班，我已经打听好了，今天正好倒休，咱们去报名吧。”柳如眉看彻底击垮了杨格，于是眉飞色舞的说出登门的正题。

　　“这个……”杨格本想用没钱这个万灵借口推脱，但突然想到年终奖刚刚到帐，柳如眉对她每月乃至每年有多少进帐都清清楚楚。她大概也是算好了日子，才会在今日登门，让她无论从时间还是金钱角度都无路可退。左想右想，杨格都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低头看见自己的脚，又计上心来。“我的脚受伤了，改天吧。”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杨格还很诚实的将脚底板亮出来，让柳如眉验明正身。如眉小姐端详了脚底板一阵，歪歪头，从手包里掏出一包东西扔到她身上。杨格拿起来一看，无语望天花板，向正吊在灯泡上的一个新来异灵翻个白眼。那异灵吓了一跳，它是过路的，没想到这屋子的主人竟然能发现自己的存在，异灵很好奇柳如眉扔给杨格的是什么，它低头一看，只见那小包上印着三个字，正是：创·可·贴。

　　于是杨格平生第两千六百五十八次，在柳如眉面前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