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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 7 ...

  •   河水涤荡,毛利兰猛地从水中仰起头,湿透的黑发黏在颊边。山涧水被正午的日头晒得温度适宜,她掬了一捧浇在脸上,这才扭转身形,借着水面望向后背。

      那道暗红色的蜘蛛疤痕,依旧横亘在肩胛骨下方。它没有像恐怖电影那样蠕动,也没有试图从她皮肤下挣脱出来。

      或许犬夜叉他们是对的。

      她不得不开始相信,自己和那个名叫奈落的妖怪间可能真的存在某种联系。否则该如何解释这道凭空出现的疤痕?又该如何解释,明明她的身体还躺在五百年后的医院病床上,意识却困在这具与她容貌别无二致的躯壳里?

      就算用灵魂附身来解释,也绕不开最核心的疑点。

      为什么这具身体,会长得和她一模一样?

      心绪纷乱如麻。

      她思索着将换下的脏衣服在溪水中揉搓干净,拧干水分,正准备寻个向阳处晾晒时,某种被注视的感觉迫使她转身——

      一只黄蜂。

      一只瞳孔猩红,体型远比寻常黄蜂硕大的妖蜂,正悬停在她身后不远的半空中。

      它静得诡异,翅翼高频振动,却听不出嗡鸣声。兰屏住呼吸,盯了它两秒,缓缓转回头。

      向前走一步,回头——

      黄蜂没有动。

      又走一步,再回头——

      黄蜂还是没有动。

      再走一步,继续回头——

      “啊——!”

      尖叫惊飞栖鸟。

      还在林中等待的玲和邪见同时朝河边方向望去。

      “是小兰姐姐。”

      玲放下手里正在编的草环,起身就往声音来处跑。

      “喂!玲,等等!”

      邪见慌忙举起人头杖跟上,跑了两步又迟疑回头。那块被树荫半掩的巨石上,杀生丸仍静坐着,银发垂落肩侧,金眸目视远方,端得一副世间纷扰我自巍然不动的高岭之山做派。

      啧。

      邪见在心里嘀咕。

      杀生丸大人对这女孩的态度,着实让人捉摸不透。说是漠不关心,却又允许她同行;可若说在意,现下这般动静竟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他摇摇头,甩开这些杂念,迈着小短腿追上玲。

      刚绕过一片灌木,便见毛利兰踉跄着从河滩方向跑来,发丝微乱,脸色发白,还险些和来找她的玲迎面撞上。

      “小兰姐姐,你怎么了?”玲迎上去,小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指。

      “妖、妖怪!”兰喘息着指向身后,“河边有妖怪!”

      邪见闻言踮起脚,朝她身后看去。

      日头正烈,水面粼粼。河滩上的石子都被照得反光,也让那两个“妖怪”清清楚楚,完完整整,明明白白地暴露在视野中。

      那是两具勉强维持人形的干尸。

      关节扭曲,皮肤紧贴着骨骼,呈现出一种朽木般的灰褐色。其中一具自腰腹处断裂,上半身拖着干瘪的内脏在地上爬行。另一具则没了头颅,无头的身躯正漫无目的地蹒跚走动,而那颗脑袋则半浮在浅水处,空洞的眼眶还随着水波一荡一荡的。

      邪见嘴角抽了抽。

      这模样与其说是妖怪,倒更像是被某种粗暴外力强行“拆解”了的低级尸傀。

      他又抬头看向正在平复呼吸的毛利兰。少女拍着胸口,脸上惊魂未定:“吓死我了……突然就从草丛里扑出来……”

      邪见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她沾着暗褐色的污渍的鞋上。他又看了看地上那截断开的腰身,断面参差不齐,明显是遭到了蛮力攻击。再看看河里那颗漂浮的脑袋,怎么看都像是……被一脚踢飞的。

      “……”

      可怕的究竟是谁啊?

      林间的风忽然转了向,熟悉的气息逐步逼近。

      作为某只大妖身边最忠实的追随者,邪见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家大人到来。

      日光白晃晃的,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兰只能眯起眼,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踏着卵石滩,由远及近。脚步在经过她身边时依然没有停顿,径直走向了那两具缓慢蠕动的残骸。

      直到走到那具“腰斩”的干尸前。他停下,垂眸,妖瞳里映出干尸扭曲的轮廓。

      兰很多时候都弄不懂他在想什么。他不像犬夜叉他们说的那般残暴嗜杀,但也确实不是容易亲近的类型。冷淡、疏离,周身都裹着屏障,难以接近。而且比起邪见和玲,他似乎……格外不喜欢同她说话。

      就比如现在。

      在简洁分配完邪见跟随,玲驻留原地的任务后,那双金眸才终于落在了她身上。

      看她做什么?

      兰心里冒出点莫名的忐忑。难道他指望她这个跟在他身边时间最短,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人,反而能凭空猜透他的心思吗?

      她对上他视线,眨巴了下眼,迟疑了好半天才试探着开口:“我……留在这里,和玲一起等您?”

      杀生丸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便移开了目光,似乎这个回答只是印证了他某种既定的预期,无需再费口舌。

      “杀生丸大人,邪见爷爷,一路小心!”

      玲朝着两人的背影用力挥手。

      等他们走远了,兰才弯下腰,看着玲仰起的笑脸。

      “玲很喜欢他们吗?”

      “嗯!”玲用力点头,眼睛像被溪水洗过的黑曜石,亮得纯粹,“邪见爷爷很好的,杀生丸大人也很温柔!”

      温柔?

      兰想起那张永远没什么表情的脸,还有那双看人时总带着疏离的金色眼瞳,实在很难把这个词和那位大妖怪联系起来。

      另一边。

      邪见小跑着跟在杀生丸身后。河道旁的卵石高低不平,他走得磕磕碰碰,不时还要回望一眼河滩方向。

      两个小姑娘还站在那片明晃晃的日光下。大的那个怀里抱着洗净的衣物,正低头和玲说着什么。看着那一堆湿衣服,邪见脑子里不知怎的,忽然蹦出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刚才杀生丸大人没有第一时间过来,该不会是……怕撞见什么不该看的场面吧?

      砰——!

      重击声同时惊动了兰和玲。两人转头望去,就见远处的邪见顶着个新鲜出炉的大包,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慌慌张张地追向前方早已走远的白色身影。

      “等等我啊杀生丸大人——!”

      哀嚎声逐渐远去。兰默默收回视线,又低头看了看身边笑容灿烂的玲。

      感觉和玲说的温柔,好像真的不太一样啊……

      ……

      两人这一等,就等到了月上梢头。

      五百年前的天空清透,没有被光污染的痕迹,空气里也没有闻不见现代城市那种浑浊的尘埃味。兰一开始很不习惯睡在野外,地面硬,虫鸣也吵,但几天下来,竟也慢慢适应了这份属于战国的宁静。

      她从背包里抽出园子塞进去的那条薄毛毯,轻轻盖在阿哞身旁蜷着的玲身上。夜晚山间终究是凉的,玲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孩子,得多留意些。

      篝火噼里啪啦地舔着枯枝,兰用树枝拨了拨埋在灰烬里的番薯。那是下午和玲在附近发现的,说好了要等杀生丸他们回来一起分享。其中一个已经烤得表皮微焦,丝丝甜香混在柴火味里,给夜色也增添了暖意。

      玲枕着阿哞睡得很沉。妖风骤起时,阿哞的两个脑袋同时动了动,眼睛转向兰身后的树林阴影,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咕噜声。

      兰似有所感,握着树枝的手停住,回过头……

      夜风卷起草木微凉,也带来一丝异样的气息。

      杀生丸脚步顿住,任由肩上绒尾与袖摆在风中摆动。下一刻,他黑靴一点,甚至没等身后的邪见跟上,便凌空跃起,转瞬就落在毛利兰身后不远的地方。

      “您回来啦?”

      见到他,兰自然地扬起笑,指了指火堆:“玲下午发现了一些野番薯。应该快烤好了,闻起来很甜。”

      杀生丸目光先是落在那簇跃动的篝火上,随后移向她脸上。

      “谁来过了?”

      “没有啊,”兰眨了眨眼,回答得很快,“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她视线与他对上片刻,便不自觉飘向跳动的火焰,轻咳一声,声音低了些,无意识捏紧了手中树枝,那神态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心虚,“……我没有看见有其他人。”

      “杀、杀生丸大人!”

      邪见抱着人头杖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发生什么事了?”

      兰看了看邪见,又看了看眼前沉默伫立的大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

      但杀生丸已经转身走向玲,在熟睡的小女孩身旁蹲下。火光将玲的小脸映得暖融融的,身子在毛毯里蜷成小小一团。兰看见他伸出手,用指背极轻地碰了碰玲的额发。

      睡梦中的玲似乎感应到了这熟悉的触碰,眼睫颤了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杀生丸大人~” 她声音软糯,还带着刚醒来的鼻音,“您回来啦?”

      “还好吗?”

      玲揉了揉眼睛,点点头,语调轻快:“今天和小兰姐姐过得很开心!下午我们还挖到了番薯呢,说好等你们回来一起烤的。” 她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笑,“但是玲等得太久,不小心睡着了。”

      杀生丸颔了颔首,没有再追问。

      兰却抿了抿唇,心里沉了一下,觉得自己刚才做了个极其错误的决定。炭火的暖意贴着指尖,手里半块番薯还温着,可她一点也不想吃。

      邪见在旁边啃得咂咂响,糊了一嘴焦皮,还含混不清地念叨什么“人类也就这点东西还能入口”。兰没理他。头一次,心里那点对妖怪的惧怕,像被什么东西撬开了一条细缝,渗进些别的东西。

      她一直怕妖怪,就像普通人看见猛兽会本能地后退。这种怕根深蒂固,理所当然,而到了杀生丸身上,则成了她纯粹的反应。

      不必思考,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判断:远一点,再远一点。

      那是对异类最直接的感知。

      他没有犬夜叉一半的人类血统,也没有七宝的幼崽形态,杀生丸本身就是“妖怪”这个词最直白的诠释——银发,金瞳,妖纹,还有那身即使静默也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顶级掠食者气场。再加上他那张总是没表情的脸,和惜字如金到近乎吝啬的说话方式……

      每每面对他,兰总会下意识保持距离,会斟酌每一句对话,会掺杂着面对不可理解之“物”的不安。

      妖怪。危险的,非我族类的,需要警惕的。

      可玲说,杀生丸大人很温柔。

      温柔……

      兰视线不由飘向不远处那块岩石上静坐的身影。月光给他镀了层银边,冷得像冬日的霜。这个词怎么安上去都显得格格不入。

      但……

      她想起他方才对玲的触碰。

      就那么一下。

      没有言语,没有表情。但她确实感受到了玲口中所说的那种“温柔”。

      篝火噼啪炸开一粒火星。

      夜色越来越沉,兰又往篝火里添了几根干燥的树枝,确保它能燃到天亮。做完这些,她才转头,望向背对着他们静坐休憩的杀生丸。

      他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银发和绒尾偶尔被夜风带起,除此之外,纹丝不动。

      简直像个雕塑一样。

      兰深吸了口气,夜风凉飕飕地灌进肺里。她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草屑,绕过睡得四仰八叉的邪见,和已经依偎着阿哞重新进入梦乡的玲,脚步放轻,走向那块岩石。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长,先一步爬上岩石的边缘,落在杀生丸身侧。

      他没动,眼也没睁。

      但兰知道,他肯定知道她过来了。

      她在离他还有三四步远的地方停住,没再往前。这个距离让她稍有安全感,又不至于失礼。她低下头,像个做错事被长辈当场捉住忐忑不安的孩子,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足够清楚。她顿了顿,喉咙有些发紧,似乎是在积聚勇气:

      “我刚才不该欺骗您的!”

      兰抬起头,目光却不敢真的落在他脸上,只盯着他垂在岩石边缘绣着六角梅的袖口。

      “就在您回来前……确实有妖怪来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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