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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chapter 49 怀孕 ...

  •   “他情况怎么样?”过了一会儿,玹芜问。
      那大夫颤颤巍巍站起来,浑身发抖,深深地伏在地下:“禀主公,病人他……他……”他艰难地咽了记口水,“病人持续高烧不退是因为他……他有喜了。”
      一阵诡异的沉默。
      大夫的声音很轻,那声音飘过我的脑海,我茫然地想了想,又想了想,像一道霹雳击中心脏,眼眶骤然惊恐地撑大。
      有喜……有喜……我怀孕了?不!!怎么可能?我是个男人我怎么可能有孩子!!

      “开什么玩笑?”绫衣上前一步,却被玹芜止住。
      玹芜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诧异,他只是加重了语气:“你确定么?”
      那大夫颤抖着点点头:“病人没有食欲,恶心呕吐,虽然脉象很弱,但有明显的双脉,能确定是喜脉,已两个多月。但是,照常理……”
      “够了,我知道了。”玹芜打断了他,“他有危险吗?”
      大夫垂手道:“病人身子很弱,加上高烧,气血亏损,脉象细软不滑利,再迟一步,一失两命。”
      “无论用任何办法,给我保住他和孩子!”玹芜说。
      “是……是……”老大夫颤颤点头,“我这就开药,当务之急是退烧,次而安胎。”
      “赶快去。”玹芜挥挥手,立刻有灰衣陪着大夫推门而出。玹芜又回过头吩咐绫衣:“秋总司,传我命令,所有人在此休整数日,等他恢复些再上路。”
      “这……”绫衣的目光里闪过些诧异,然后乖巧地点点头,“是。”他往我这边看了一眼,离开房间。

      屋里只剩下我和玹芜。
      琼窗春断,檀香袅袅,三两支菡萏插在花瓶中。
      我的眼神惊恐地张大着,看见玹芜慢慢走近,走近,弯腰,绝美的脸庞放大,放大,他的表情含着恶意,又有那么一点奇怪。
      我看着他,人火烧似的难受,脑子一团乱,混沌的思路理也理不清楚……什么时候,究竟他用了什么方法让我怀孕,思绪一层层转,回放着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黑暗、鞭打、□□、血迹……我的目光一闪,狠狠地盯着他:“是那颗药丸……”
      “你真聪明。”玹芜直接承认。
      我的心冰凉,怒意、耻辱、不甘、悲愤……一层层涌上来,不,我死都不会要这个孩子!我咬咬牙,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拳打向自己的小腹。
      他从容地伸手,捉住我的拳头,邪恶的笑意荡开,一如往昔:“我不会让你杀生的。我说过,你父亲曾如何对待我父亲,我都会加倍奉还在你的身上。”
      “你个畜生!”我恨极,却毫无还手之力。
      他冷笑,一手抵住我的动作,另一只手温柔地抚上我的脸庞,将沾着汗的发丝从脸颊上拨开,手指慢慢划过我的肌肤。玹芜凑近我:“忘了说,那药丸叫‘石破惊心’,有催孕的效果,速度是普通孕期的一倍,也就是说,四个月后,你就要生下这个孩子,好好养身体哦~~”
      他伸手点住我的穴道,翩翩然站起来,笑意尽敛,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随后的几天,我一直躺在床上,大夫每天三次来看我,替我针灸,尽管我不吃不喝,却绝望地发现,高烧依然渐渐退了下去,不再瑟瑟发冷,或是热火钻心。
      玹芜派了一堆灰衣看住我,以防我做出任何傻事。除此之外,每天还有一项巨大的工程,就是吃饭。灰衣每天强迫喂我三餐,尽管还是会吐掉大半。
      如此又过了两天,高烧退去,继续启程。
      这次马车车窗外的铁条全数撤去,车上加盖了厚厚的垫子,方便我躺着休息,像是为了安胎而特别准备,更配了两个灰衣全程在车里照顾我。
      大部分的时候我都是一言不发,双目空洞地望着车外的风景。
      大地初春,嫩柳新芽,东风起,倒泻半湖金光。
      翠云千叠,忽断一缕花风,幔帐掀起处,鸳鸯交颈。
      看着看着心又抽痛起来,帘外美好的风景,统统与我无关,像是天地黯然失色,呵呵,鸳鸯鸳鸯,我曾经无数次看着鸳鸯戏水,执着要找到一个心爱的人,如今找到了,他却已远逝……
      我抽紧手指,残念如香烛成灰,这肮脏不堪的身子,这罪恶的腹中灵魂,留有何用?
      第无数次,抡起拳头,疯狂地击打小腹,妄图杀死腹中恶魔。
      第无数次,被灰衣阻止。癫狂而残存的气力渐渐用光,瘫痪在车厢。
      泪一滴一滴无声落下,朦胧了视线,花深无地,不觉窗外东风又恶。

      又行得两日,风景慢慢开始变化。细雨如丝,打湿斑驳的古道城墙,千年老树缠绕着大地,落日夕阳,敲击着沧桑的时光。
      这一切是如此熟悉,我却恍然若失,直至一刹那回过神来,看见城门上三个风蚀的石字:青鸾城。
      笔力苍劲,一如这古朴而寂寞的地方。
      马车徒地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前方传来命令:“时辰已晚,今夜留宿青鸾。”
      我动了动薄唇,轻轻叹了口气。有生之年,竟还能再回来这个地方。

      玹芜已包下了整个青鸾最大的客栈,我的房间在二楼朝北。照例,又是随行的大夫过来把脉、开药,然后是强行喂食,等到所有的事情完成,已然入夜。
      我静静地坐在床头,窗外,雨已停,竹影摇晃。
      从这个角度望出去,看不见鸾池,破旧的潮湿的青石板路,斑驳的落了粉尘的墙壁,一间间破旧的小石屋互相逼仄,昏黄的烛火一盏盏亮起。
      思绪如哀伤的炊烟散开,很小的时候,在那一作堆的破屋里面,也有一栋,是我的家,如今房子几经易手,却早已辨认不出它在哪里,家不成家。
      如果,当初我和母亲不曾离开,现在,大概还是安安静静地在过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多好。
      我看着这些熟悉的灯火,忽然开口说:“我想去看看鸾池。”

      看守我的灰衣没想到我会说话,都惊得一惊,面面相觑,然后一人飞快地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折返回来,对另几个人点点头:“我请示过主公了,他说,只要他不寻死寻活,一切要求都满足他。”

      出乎意料的,顺利来到鸾池。
      我原本想绕着鸾池多走几步的,可惜身体太虚弱,走不到百步便再走不动,就近找了一座凉亭,靠着栏杆坐下,眺望着面前的池水。
      微风一阵阵吹,水兰色的衣衫随风摆动,单薄,瘦削,如静夜的幽兰。
      凉亭各处都站着灰衣,为了防止我自杀,我的双手被反扣,用铁链锁上。周围百米之内不得有人靠近。乍看之下,还以为是某家公子闲庭望景。
      嘴角不觉一丝苦意,当初我微服私访,最讨厌的就是有成群的人跟着,千方百计换房间、玩易容术,摆脱一拨一拨官员的追踪。
      如今,物是人非,变成了阶下囚,却被人簇拥着保护着,呵,真是个笑话。

      月出薄云,稀稀淡淡,一更夜,一更凉。
      这样的清风,这样的夜,我看着熟悉的河滩,忽然间,很多儿时的记忆都涌入脑海。
      在这里,我被同龄的孩子嘲笑过捉弄过教训过,我日复一复地到河滩上找些小蟹贝壳捧回去煮汤喝,我走过长长的岸边只为了到另一头的私塾偷听先生教书,我在这里放声哭过,然后抹干眼泪才回家。
      因为我知道,无论怎么艰苦,还有人在守候我,还有一盏灯为我点亮。
      我又想起了母后。
      和凝,美丽的名字,更是绝色的女子。从小到大,都是她抚养我成长,为我缝补衣服,教我读书,为了赚钱而挑灯绣花,为了保护我而累得一身病。最后却因为我的关系,自缢身亡。

      身旁,一片衣袖倏然掠过,带起一阵风,和地上颀长的影子。
      我转眼。不知何时,玹芜已无声息走进凉亭。
      他挥了挥手,满凉亭的灰衣立刻消失,瞬间只剩下两个人。
      玹芜在我身旁坐下。

      月色朦胧,漫天繁星隐没深黑苍穹。
      孤单的凉亭,一袭浓紫,一袭浅兰,静静望着面前的“鸾池”。
      “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这里?”玹芜幽幽开口,带一点妖冶,带一点冷艳,“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会来这里呢。”
      我没有说话。我来这里的原因跟他毫无关系。
      他轻轻笑出声来:“你一定很憎恨我毁了你的一切。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的国家,你的爱人。从我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猜出你的身份,我便发誓,要把我所有的憎恨,都返还于你。”
      我依然不说话。憎恨,这个词用于现在已毫无意义,光光憎恨能够挽回一切么?
      黑色的夜,黑暗的风,一滴凉露打湿肩头。
      黑色的水,淡薄的云雾,仿佛永远也望不穿的尽头。
      玹芜抬起头,双眸凝视着天空,没有任何表情。良久良久,他突然说:“你看见过真正的黑夜么?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人绝望的黑色。你肯定没有看见过吧,我却见过。在最北边的荒野里,极寒,极冰,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就像黑色的帷幕拉下,包裹着世界,那是我被丢弃的地方。”
      他停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又再开口:“你知道‘翼’这个名字的含义吗?从黑暗中张开翅膀。‘翼’的组织里,所有的人都是从黑暗里出生的,所有的人都是世界的弃儿。绫衣从小就流落青楼,辗转在不同男人□□。尉迟荀是□□所生,为世俗所不容。丰羽3岁时,家族被满门抄斩,独自流落异乡。这种恨,你是不会懂的,你从小就高高在上养尊处优,勾勾手指就能主宰别人的生死,你不会明白在黑暗中行走而痛苦的人。”
      他的声音平淡,孤寂,绝望,一如那夜低头垂钓的忧伤男子。

      古老的小城,冰凉的手,归于死亡的寂静。
      寒露似水,黑色的水纹圈圈漾开,如无边的深潭。
      “你,不错了。”我突然说,双眸望着面前的景物,无波无澜,“恨与黑暗从来不是相生的。”
      我仰着头,微弱的月光铺撒在面颊上,“因为宫廷政变,母后怀着身孕逃离王宫,八岁之前,我一直住在青鸾峸这里。母后身体不好,我们家很穷很穷,我试过三天三夜饿着肚子没饭吃,我试过天天被小朋友欺负被隔离没有朋友,我也试过被人打到重伤躺在床上半个月起不了身。我的童年一点也不开心。”
      “没有钱,母后就自己教我读书写字。我倒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她第一课教了我什么,‘无论富贵贫穷,需心怀慈悲,助人亦助己’,这一课,我始终谨记在心,助人,而永远不是杀人。”我轻念着,浸满回忆。
      “6岁那年,我救过第一个人,他是这里的富豪之子,那次我们在郊外,他想用石头砸我,结果从树上掉了下来,摔断了一条手臂一条腿,所有的孩子都逃开了,我把他抱回了城中,大夫说,我救了他的命。”
      “8岁的时候,我救了第二个人,就在这里,在河滩上。那个人我不认识,应该比我大些,满身的泥泞,我看见他的时候是深夜,他昏倒在河滩上,似乎很多天没有吃过东西了。我把手中的一碗白饭给了他,他接过去就狼吞虎咽地吃。那天运气好,我还抓了只野鸭子,两个人在河滩上生了火分着吃。那个人从头到底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当我看见他吃饱了的样子,就觉得很开心。”
      我一口气说完了这些,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那么多。
      身边没有声音,我感觉一道目光直射向我。
      微微转头,玹芜的双眼撑大,呆呆地看着我,深紫的瞳仁颤动如珠,仿佛中了邪一般。
      我疲倦地转回头,轻轻道:“黑暗里行走的人也可以看见光。”
      下一秒,身旁的座位已空,玹芜腾然跨出凉亭,朗夜的风拂过宽肥的衣袂,浓紫色衣帽遮住了大部分的脸,看不见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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