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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chapter 37 出征(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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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夷境内。
夜色下的苍野寂静无声,忽一阵冷露,如眼泪般滴滴嗒嗒落在拉紧的帐篷上,过一阵又没了声音。
泥地上所有帐篷的灯都熄灭了,疲累的战士们陷入了沉睡中。唯有最边角一顶黄褐色的帐篷里隐约透着一星烛光。
年轻的诸夷国君阿苏密勒仍然埋头于案台之上,三天了,三天来无论他使用什么策略战术,对面的大司军都是毫无诚意地用厚厚的盾牌挡住,也不进攻,也不宣战。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恐慌却越来越大,他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对方如谜团般的打法,更怕这平静的幻象顷刻会被击碎。
风呼啦啦吹开了帐帘,案台上的烛火摇曳不定。
阿苏密勒抬起手,护住微弱的火光。
房间里几乎是暗的,烛光投射出半明半暗的温度,扫起一角阴影,无意间露出黑暗中一抹水兰色的柔纱水袖和淡淡呼吸。
房间里有人!!阿苏密勒警觉地抬起头:“谁?谁在那里?!”
阴影中,那男子向前走了一步,朦朦月色擦出他俊美的脸颊,烟柳眉、丹凤眼、黑发如丝,跳跃的红烛晕出一圈光泽,照亮他瓷白的肌肤和眸底的亮光。
阿苏密勒的眼眶倏地撑大:“你……你是寻王!”
我走出阴影,嘴角弯起蛊惑如睡莲般的微笑,直视着他的眼睛:“阿苏密勒王君。”我淡淡说,倒没想到他居然会大司的语言。
阿苏密勒震颤地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你想干什么?你不怕我叫……“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似乎是知道我能出现一定放倒了外面的侍卫,于是强自定住瘦弱的肩臂,硬硬地挺起胸膛。
我看着他数秒间的变化,才15岁的少年已要独自承担起一个国家的命运,不免有些怜惜。于是微微笑道:“我没有必要杀你。今夜来是有事相讨。我希望诸夷撤军。”我直切主题。
阿苏密勒愣了一下,眼露怒意:“不可能!我们的使者在大司境内被全体刺杀,这是对我国极大的侮辱。虽然诸夷与贵国实力悬殊,但是我们会拼到底!”
我轻笑若浮花:“这事显然有所误会。”我自已动手倒了杯热茶,端起缀了一口,“阿布拉并非我方杀害的。王君试想想,如果我有意诛杀使者,见面的时候当场就杀了,何必等到放他离开才派人加害呢?如你所说,如若挑起战争,大司也是必胜的一方。况且,我并非好战之人。”
他犹豫了一下,似被我撬开一道缝隙:“你如何证明所说不是谎言?”
我弯起唇角,从容地开口:“王君是否还记得当初急遣使者来大司的缘由?阿布拉说,有人冒充诸夷士兵,扰我国土,使两国差点交锋。实不相瞒,这件事我已经查实了,的确有人在暗中活动。经一堑长一智,你难道不觉得两件事如出一辙么?“
阿苏密勒眼神一震。我继续说:“我摆兵三日,要战,也只是一道命令的事。然而毕竟两败俱伤是我不愿见到的事。如果王君肯先撤军,我愿意与你签订和平协议,永不互犯。”话锋一转,立生威严:“如若想战,我也会奉陪到底!”
他的眼神闪动,似在激烈挣扎,还显稚嫩的脸上初露一个王者的气质,过了一会儿他咬咬牙,“好,一日后我方撤军。”
“痛快!”我笑,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协议,又拿出玉玺,当场盖印。他也提笔签名,一式两份,各方一份。
“但是杀我使臣之事,我会彻查到底。”他道。
我说:“没问题。我立刻派人将几位使者的遗体送回,并附上我朝仵作的尸检报告,以供参考。”
“好。”
“那么在下告辞。”我将协议收入怀中,走至门口,突然又回过头:“出兵作战是你的主意么?”
阿苏密勒摇摇头:“不,是国师的主意。”
我翩然一笑,细眸中闪着一丝精灵:“我想你或许该查查那位国师的底。”足间一点,飘飘然消失在夜幕雾色之中。
议和比想像中还要顺利,回到营地,天正蒙蒙亮,我小睡了一会儿,起床的时候椎水已收拾好了包袱。
赶往赤州对付尾牙的事不能公开,只能暗中进行。我将几位大将聚合,简单分配了任务,扬淇、容乐、丰羽等仍然坐镇苍邺,布藜点一纵骑兵随我前往赤州。
从苍州到赤州走大路需要3天左右。
因为时间紧迫,我们决定抄小路快行。
快马在连绵起伏群山中飞驰,无际的麦田森林从两旁疾速退去,衣衫猎猎,马蹄如风,远远望去如一道烟兰的光芒划过大地。天空从蓝色变成金黄变成降红最后退成黑色,如此重复,当第2个黄昏降临的时候,我们已经跨进赤州地界。
“寻王,在此休息一下吧,让属下先行去探路。”布藜柬道。赤州多山,此行明天估计都在山中穿梭。
“恩,也好。”我瞥见随行的士兵都已气喘吁吁,点点头勒马收缰。
天空瑰丽地如同奇异的珍宝在夕阳下散发的夺目的光。我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椎水去附近的小溪灌水,不远处十几个骑兵在互相敲背垂骨。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山上的风吹下来,水兰的衣袍随风起伏。
很久没有这样纵马驰骋了,忽然间我想起第一次这样满世界的跑……那头小脏马上生满了跳蚤,一路上颠地屁股生疼,才堪堪赶上前面的木头和柏藤,说不出的狼狈,我自嘲地笑了笑,那些过往的岁月,飘渺如烟雾般美好。
夕阳坠入山谷,天色逐渐转暗,最后一丝余辉消失,仿佛带走了赤黑交界处最后一抹降红与瑰紫的宝石。
椎水取完水回来:“公子,我们要尽快启程,这天黑得很快,这里不是扎营之地。”
我点点头,“等布藜他们回来了就走。”我看看天,今夜晴朗之极,应有月光星辰,这山上有猎屋,过夜不成问题。
“咦,已经很久了,布藜他们应该回来了啊。”椎水看着前面的山道。
“不急,你也休息一会儿吧。”我拍拍石头旁的空位,椎水笑嘻嘻地应了声,坐到我身边开始用揉搓双手。我看了一眼,“一会儿多烤烤火,冻伤了不好。”心里一阵怜惜,应该是取水的时候冻着了。
“哦。”他吐了吐舌头。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布藜还是没有回来。
“要不,我们去前面接应一下?”几个骑兵过来询示。
“不用。再等等吧。” 我道,皱了皱眉头,他不是这么没有交待的人。正想着,一阵狂风掠过,林间的乌鸦呼啦啦一片惊起,如一张被掀开的巨幕。
我和椎水无言地对望一眼,心底腾起莫名的担心,改变主意道:“天色不早了,一起启程吧。布藜他们不会走得很远,应该能碰到。”
漆黑的山道盘旋而上,时宽时窄,两边都是竹林,幸而借着升起的星光,视线内大约能看清。
路幽而静,竹叶落满小道。我们放慢了马速,找寻布藜他们留下的踪迹,新鲜的马蹄印一直往前,显示布藜的确来过。约莫过了一刻钟,马蹄印却突然没有了。
我心中一股不祥的念头涌起,又往前几步,忽听身后一阵凄厉的尖叫:“啊——”
我立刻回头,尖叫的骑兵一手抱头,一手指着竹林里。手指之处,团着一个蓝灰色的人影,头滚落在一边,鲜红的血水淙淙顺着流过来。布藜!
“布将军!!”几个骑兵惊叫起来,纷纷下马奔过去,一个士兵滑了一跤,爬起来再次惊叫,手里捧着另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是大笨强……”他喃喃。
我没有下马,心中的震惊却不比如何一个士兵少!
究竟是谁人下的手?!布藜,布藜官至兵部右侍郎,武功绝对不弱,如今被人轻易砍下头颅,似是瞬间毙命,连逃的机会、甚至连身上的信号弹都来不及放,究竟是谁下的手?
“公子……”椎水在旁边轻唤。
“替他们葬了吧。”我道,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
“不……公子……”椎水扯扯我的衣袖,小声道,“前方……前方好像有什么挡住了道。”
我神色一紧,策马徐徐往前几步。
稀薄的山雾缓缓流过,月华从林间漏下,反射出晕黄的光泽。
山道的边缘,一顶紫色的华轿静静停在那里。
轿边,垂手站着两个黑衣男子。
夜风吹拂,滚紫的流苏簌动,一只苍白的玉手慢慢拨开帘子,高大的身影优雅地从轿子里弯身而出。
“好久不见,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