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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chapter 21 继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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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惊:“父皇你知道‘血菩萨’?”
父皇却摇了摇头,万千心绪缓缓隐于眼眸,盯着面前盛开的小雏菊:“不,我只是曾经听一个朋友提起过。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再有它的存在了。”他的目光对着花却又似乎看着很远,嘴角慢慢浮起一个笑容,有种……苍凉的味道。
我正犹豫着是不是要问下去这个话题,父皇却先开口:“寻儿,你说的木樨山庄,是不是江湖上那个神秘的山庄?”
“嗯。”我点点头,“我这次机缘巧合,还进了那个山庄转了一圈呢。”
“感觉如何?看上去你和……和这位木庄主关系不错。”
“那当然,我救过他一次,又救了他们山庄的一个弟子。虽然说这个木樨山庄号称没有几个人进去过,可是怎么阻挡得了您的儿子呢?”我说着说着又眉飞色舞起来,“说起这个木韩井,武功倒不错,人也高大威猛,就是脾气太臭,整天皱着眉头,说两句笑话就生气,毫无幽默感,整个一根木头。”我想起他额头上蚯蚓一样的皱眉,忍不住偷笑,不知道后来托人送他的鞋子他收到了没,一定很感激我吧!我回到正题上,“不过,以木韩井的能耐和武功,若是他能够相助朝廷,倒是对我们大司王朝有好处。如果……”
“咳咳……咳……”父亲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我立忙停下来,他做了一个抱歉打断的手势,扬起一个虚弱的微笑。
我忽然一阵愧疚,意识到自己也许真的像彭王说的那样玩地过份了,我起身,在父皇身侧跪了下来,轻轻去握他的手:“父皇,对不起,孩儿不应该那么任性,父皇病的那么严重,孩儿不应该离宫的……”
父亲温和地笑着,覆手拍拍我的手背:“不用自责,你母后不是……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你离宫是我允许的。”
“可是……”我道,排山倒海的愧疚袭上心头。
“事实上,这一年你独自离宫在外,也是在保护你。”父皇补了一句。
“父皇?”我抬起头,眼神中尽是不解。
“咳咳……咳……咳咳……”父亲又咳了起来,这一次咳了很久,脸上的血色在慢慢退去。
他缓了一口气,笑容渐收,目光转向远处的一片花圃:“寻儿,你对这个皇宫和几位皇叔有什么看法?”
我的眸子闪了一下。整个大司皇宫除了父皇念王之外,还有五位同宗的皇叔:恒亲王司恒慕,允亲王司允慕,彭亲王司彭慕,恭亲王司恭慕和酉亲王司酉慕。其中酉亲王因为早年谋反已经伏诛,并撤去了亲王封号,而恭亲王英年早逝,其亲王之位世袭给独子司清隆。这四位亲王在朝野都有一定的权势。
我想了一下,道:“恒皇叔主要掌管司法,为人和蔼,对寻儿也很亲切。允亲王身居深宫,喜静不喜闹,似乎对诗词琴棋更有兴趣。清隆哥哥是个果断聪明的人,在宫中的人际关系很好,以后一定有番大作为。倒是那个彭皇叔,飞扬跋扈不说,还三番四次刻意刁难,寻儿觉得他觊觎父皇的皇位很久了,让人不得不防。”
父亲静静地听着,没有做评价,又问:“你在外面一年,看到也接触到了很多,那你对这个王朝的格局又怎么看?”
“很好啊。”我说,“这些年得父皇的悉心治理,整个国家治安稳定,经济发展,可谓欣欣向荣。寻儿在白州、青州等地待了很久,到过很多地方,看到街市繁华,百姓富足,连大街上乞讨的人都比以往少了很多。江湖上虽然最近发生了好几件大事,但是都很快肃清进入正常轨道,官府与江湖各派也都良性相处,没有引发任何滋事事端。”
我停下来,见父亲只是摇了摇头,声音低了一些:“难道我说错了吗?”
“不。只是有些事情你看得太简单了。”父皇干涩地动了动眼皮,无神的目光依然存留着睿智,他看着我:“寻儿,下面的话你要好好听着。这个国家初看起来繁华似锦,国泰民安,其实平静的表面下暗存着很多潜伏的危机。咳咳……这个国家传位至我,总共历经了三代,基业并不是根深蒂固的,到现在为止,国家还没有一股核心的力量强到足够抵御任何风雨,一旦遇到实力强劲的对手,很有……咳咳……咳……很有可能一朝换天。”
他吸了一口气:“自古朝廷和江湖是连在一起的,江湖乱则朝廷伤。我本想极力将‘武盟’的势力纳入到整个朝廷体系中,可惜终其一生也未遂愿。如今白、青两州盟主过身,我怕……江湖的格局会重新调整。如今皇宫里人心不齐,边境又一直外乱不断,如果有江湖势力勾内结外,后果也将不堪设想。”
“所以父皇让我出宫闯荡江湖,其实……是想让我有机会摸清江湖上的路数,提前打关系。”我道。
父亲慈祥地点点头,继续说:“我知道你派人查过彭亲王的亲信。在整个皇宫里,其实最无须设防的却是你彭皇叔。他的意图太明显了。”父亲顿住,又咳了几声,“相比,恒亲王和允亲王心思缜密,言不外露,倒是需要好好提防一下。咳咳……你也看到了,在你离宫的这段时间里,朝廷里多了很多陌生面孔,这些都是不显山露水的调动,也许可以有助于你以后执政……咳咳……至于……咳咳……至于清隆,他是为数不多的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将来能成为你……咳咳……成为你很好的臂膀。”
话刚说完,父亲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我慌忙替他抚背:“父皇,别说了……赶紧休息一下!”
“不……”父皇艰难地摇了摇头,双手握住我的手,“我的时间不多了……寻儿,父皇现在将这个国家的一切交……交付给你,以后……咳……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它爱护它,好好……守住这份基业……“
我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父皇……”
父皇微弱地笑着,似是放下了心头的一桩心事,转头深情地望了一眼面前的小雏菊:“让所有人……都进来吧。”
“是。”我赶紧向远处守门的宫女打了个手势,宫女会意,躬身出去通报。
不一会儿,宫中所有宦官大臣从门外鱼贯而入,彭亲王、恒亲王、允亲王、清隆、太医……所有人低着头垂手站着,安安静静的,黑压压一片,带着预知的悲恸。
父皇整了整呼吸,平静而庄重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威严。
“众卿听旨,本王命将不久,今日正式将皇位传于唯一皇子司无寻,是为大司王朝第四任皇帝,以后各位要好好辅佐新皇帝,安定朝纲,为我大司王朝创建更辉煌的局面。”
身后一片沉默。
我跪在父亲的面前,早已泪流满面。
父皇最后转头看着我,目光里有一位普通父亲的慈祥和不舍,他绽出人生最后一个笑颜:“别哭……孩子,你要勇敢一点……坚强一点……还有……还有……替我好好照顾这些小……小雏菊……”他的声线越来越弱,越来越弱,直至最后一个字,悄然合上了眼。
永远阖上了眼。
“父皇!父皇!”我摇摇他的手。太医快步走过来,伸手搭了搭父亲的脉搏,叹了口气,无力地摇摇头:“念王驾崩了。”
所有人肃然下跪。
整个玻璃花园刹那如死一般的寂静,然后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抽泣的、嚎啕的,呜咽的,汇聚成一曲华丽的悲伤。
我的脑中忽然空白一片,直挺挺地跪在他的面前,连眼泪都忘了流。尽管早已做好了准备,可是悲痛来袭,还是难以抵挡……
日中的阳光斜斜地照耀在父亲的容颜上,斑驳而漂亮。
他的脸庞带着一抹微笑,仿佛只是安详地睡去,从未离开。
可是……可是……他真的离开了。
那个曾经呼风唤雨,站在世界最高点的男子,那个才华横溢不怒自威的王者,那个谈笑间星移斗转的大司王朝一代“念王”,永远的走了。
我一直跪在他的面前。
很久很久。
阳光从他的脸庞上一点一点被阴霾拢上。
身后,宦官大臣一个接一个退下,哭声渐渐曲终人散,最后变成圆寂的句点。
“父皇……”一滴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空荡荡的花房里,我伏在他的膝上,终于无声地痛苦起来。
夜。
长明灯一盏盏亮起来,散发着微弱的橘黄的光。
我坐在自己的寝宫里,跪了一天的膝盖早已失去知觉,椎水不断地用热毛巾替我敷着。
我的双眼哭得像两个核桃,此刻有些倦了,翻阅了几本关于赋税的奏章,实在没有心情看下去,丢回原处,目光在桌上的一叠书卷上顿了顿,从书榻地最底下抽出一本书册。
书册的四周已积满了灰,封页破破烂烂,书角都翻卷了起来。我轻轻抚摸着上面三个烫金的大字:列王传:“你知道吗?这是父皇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我喃喃。
“难怪公子一直放着不肯扔。”椎水静静说。
我淡淡一笑:“我刚刚回宫的时候,完全是个野孩子,是父皇一步步督促着我走过来的。记得那时候,我不肯读书,上堂的时候偷偷把书撕掉几页从窗口扔出去,把老师气得半死。后来被父皇了,毫不留情地打了我一顿。从此以后,无论再忙,他每天都会亲自过问我的功课,直到赶上其他同龄人为止。”
“我记得的,那段时间念王天天过来,公子如果背书背得不好,连带着我们所有人都会挨骂。”椎水说。
“是么……”我转过头,窗外天晴星朗,长明灯如一只只橘黄色的灯笼,从地脚蜿蜒开去,伸向远方,其实当时没人知道,我的内心是很恐惧的,整个皇宫和周围的人都那么陌生,我不知道应该相信谁。只有父皇能看出我的心思,将我慢慢从封闭的状态里解脱出来。
过去的事情还如此清晰,景犹在,斯人已去。
抚摸着指尖粗糙的封面,我叹了口气,回神说:“椎水,明天下午替我约齐各部大臣,父皇的身后事,我想亲自处理。”
“是!”椎水应道,放下手中的温热毛巾,替我披了件外套,“公子别难过了,早些睡吧。”
我点点头,放下书:“你忙了一天,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话刚说完,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墨弯快步走进来,表情少有的严肃:“小王爷,彭亲王集结了大批军队,团团围住了整个皇宫,意图造反!”
我的目光徒地一凛,冷眸清亮:“竟然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