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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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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跟乌塔一样,是个没开窍的小家伙呢。”
原来,在他眼里,我依然只是个和乌塔同等大小的、没长大的孩子。
我平静下来,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
香克斯已经毫无芥蒂地坐下,大口喝酒吃肉;贝克曼叹了口气,也不再深究。拉奇鲁给我碗里舀了满满一大勺炖肉,我轻声道谢,然后低下头,开始认真地吃饭。
“太好吃了再来一碗!”
“你这家伙吃这么多,倒是给我留一碗啊!”
餐厅里依旧人声鼎沸,海贼们为了一块肉争抢打闹,喧嚣中,没有人在意彼此的出身、年龄,甚至是我那双与众不同的耳朵。
自然,也不会有人察觉——我奇异的、粉色的那些小心情。
吃完饭后,我抢着跑到厨房里陪拉奇鲁洗盘子。
“不用不用。”他连忙从我手里拿过盘子。
“让我帮忙吧!”我又拿起一个脏盘子,挽起袖子,“我以前一直都会帮萨奇收拾的,我还会给他备菜!”我撸起袖子,“在玛琪诺的酒馆也是我收拾的。”
他看着我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笑了笑,没再阻拦。
“拉奇鲁,我一直想问……你不会觉得累吗?”我一边洗着盘子,一边问,“船上这么多人,每天要做那么多饭,收拾起来也很麻烦。”
我望向窗外那些又在甲板上喝酒喧闹的海贼,“每次晚上很晚了,他们都睡了,厨子还得收拾,他们还没睡醒,厨子又得早起准备菜。”
“不是很辛苦吗?”
“你以前的伙伴怎么说呢?”他反问我。
“嗯……萨奇的话有一整个小队会帮他备菜、做菜、收拾,他说觉得其实还好,和同伴一起做饭的感觉还挺开心的。”我回想了一下。
拉奇鲁用大勺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肩膀,他想了想道,“对我来说,给同伴们做饭这件事本身,就足够开心了。”他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来,“想想看,这群平时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家伙,争先恐后跑到你面前,喊着‘再来一碗!’的时候,你不会觉得特别有成就感吗?”
我想象了一下香克斯不要形象地争先恐后爬到我面前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那倒是,”我认可的点点头,“确实是很有满足感。”
“拉奇鲁,那你可以教我做饭吗?”我忽然眼睛一亮,充满期待地看着他,想象着自己像个大厨一样颠锅出餐,大家围着我被我做的饭好吃到流泪的样子,“我也想像你一样,这样我回村子还能帮玛琪诺再多干一点活!”
“啊?哦……好、好吧。”拉奇鲁愣了一下,但在我星星眼的攻击下还是点了点头。
夜色已深,海上的月光透过舷窗,在房间里洒下一片清辉。我和乌塔并排躺在柔软的床铺上,被子盖到下巴,只露出两双在黑暗中依旧亮晶晶的眼睛,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轻缓的呼吸声,以及船身随着海浪微微摇晃发出的、令人安心的吱嘎声。
她兴奋地紧紧的抱着我,“米娅姐姐,你睡着了吗?”
“还没有呢。有点……睡不着。”我侧过身对上乌塔期待的眼神。
“以前这艘船上都没有女生来过的。”她往我身边蹭了蹭,我们两个人贴得紧紧的,虽然天气很冷,但是我们互相的体温依靠在一起,暖暖的。
她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我从来没有和别的女孩子一起睡过。”
“我也是。”我也学着她的样子,凑到她耳边悄悄回应。
“香克斯说,你以前在白胡子的莫比迪克号上待过。”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好奇,“米娅姐姐在那么大一艘船上,也没有和女孩子一起睡过吗?”
我仔细想了想,摇摇头:“莫比迪克号上,除了护士团的姐姐们,几乎都是男生。护士姐姐们非常忙碌,而我当时太小了,什么忙也帮不上。虽然她们空闲时会带我玩,但我其实……也很少见到其他同龄的女孩子。”
“那莫比迪克号到底是什么样的呀?”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白胡子可是和罗杰齐名的大海贼!他的船是不是超级、超级大?””
我忍不住摸了摸她一半红一半白的头发:“嗯……是真的非常非常大。大概有四五个雷德·佛斯号那么大吧。甲板宽阔得能跑马,而且除了主船,还配了四艘外轮船。我从一番队的区域跑到十六番队,可能要跑上好几十分钟呢。”
“但……但是,”她语气一转,带着点不服气,“还是我们的雷德·佛斯号更好吧?”
“嗯……”我故意摇了摇手指,逗她:“虽然雷德·佛斯号也很好,但还是莫比迪克号更帅气。”
“不行不行!就是雷德·佛斯号比较好!”乌塔气鼓鼓地伸手来戳我的腰侧。我怕痒,被她戳得一边笑一边往后躲,只好连连求饶。
“好好好,雷德佛斯号最好!”
“这还差不多。”乌塔得意的笑起来。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海浪轻柔摇晃船身的声音。
“米娅姐姐……”过了一会儿,她犹豫地小声开口,“我……可以摸摸你的耳朵吗?”
“可以呀。”我顺从地低下头,将耳朵凑近她,“只要你不觉得奇怪就好。”
“怎么会奇怪!明明超级可爱!”她的声音立刻充满了真诚的惊叹,“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猫耳呢!这么可爱!”
我低垂下眼睛没有反驳。也许,正是这种对于“猎奇”事物的好奇与喜爱,才催生了那些黑暗的交易吧。
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许久未曾忆起的、死在离自由的大海仅咫尺之遥的、宛如海蓝宝石般美丽而脆弱的人鱼。
我忽然意识到,那件感觉就发生在不久前的事情,在记忆里竟已变得如此遥远。
“那……你们不会觉得我和大家不一样吗?”我移开话题,好奇地问。
“只是耳朵不一样而已呀。”她的回答理所当然,“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不同的人种,长角的长尾巴的,这算什么不一样嘛。
她转过身,在月光下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你和我一样,会说一样的话,身体是暖暖的,也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我们明明都是人类呀。”
她伸出小小的手覆盖在我毛茸茸的耳朵上,小心翼翼的。
我故意使坏,在她摸上去的时候轻轻抖动了一下耳朵。她果然像被吓到一样,猛地缩回了手。
“哇!它会自己动!”她惊呼,随即又好奇地再次伸手触碰,“毛茸茸的,还暖乎乎的,摸起来好舒服哦。”
“当然,这是我的真耳朵,又不是猫耳玩具。”我敲敲她的脑袋。
“米娅,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乌塔缩回她的手问我。
“当然可以,本来我们也没有差那么多岁。”我说。
她开心的笑起来,“那我们是朋友对吧。”
“当然。”我也看着她,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我们当然是朋友。”
因为约好了去找拉奇鲁学做菜,第二天我起了个早床。但昨晚和我聊到深更半夜,信誓旦旦地说要和我一起去学做菜的乌塔,实际上并爬不起来。
我试图把她拉出温暖的被窝,但她只是迷迷糊糊地瑟缩了一下,连眼睛都没舍得睁开,摸索着又钻回了被窝深处,只留下一撮翘起的头发露在外面。
我轻轻锤了埋在被窝里的乌塔一拳。
无人应答。
拉奇鲁早就在厨房等我了,他从天不亮就在这边备菜,我礼貌的和他打了下招呼,然后凑到他的边上。
他正在处理蔬菜,看起来很粗糙的拉奇鲁此时正精细的把蔬菜切成指甲大小的碎丁。
“为什么要把蔬菜切得这么小呀,”我指了指大颗的生菜,“不能直接下锅煮吗?”
他摇摇头,“这船上哪里有爱吃蔬菜的,不切小一点把蔬菜和料汁融合在一起,他们肯定会挑出来不吃的。”
“那就不吃蔬菜,只吃肉不行吗。”我提出疑问。
“当然不行,”他挑起眉毛,“新鲜蔬菜能提供维生素,如果没有维生素的话可是会得坏血症的。”
我点点头,掏出一个本子开始记笔记,拉奇鲁欣慰的点点头,“厨子不仅仅只需要满足伙伴们的口腹之欲,也要考虑好大家的饮食平衡和健康,做厨子可是一门很深的艺术哦。”
做厨子……是艺术……
我认真地往我的本子上写。
“要不要试试?”他把刀递给我。
“要!”我接过刀,拿起一个紫色的球型蔬菜,咔咔就开始下刀,一股刺鼻的辛辣味道从蔬菜里一路熏到眼睛里。
我下意识揉了揉眼睛,结果眼睛更辣了,我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啊啊!拉奇鲁”我可怜兮兮的看向他,“为什么蔬菜会辣眼睛。”
“不要揉眼睛。”他赶快拍掉我的手,扯着我的衣角给我擦了擦眼睛,“这是洋葱,处理的时候要快速的切,磨磨蹭蹭就会熏眼睛的。”
“切的时候……不要磨蹭……”
“然后是这样对吗?我打开一边的煤气,把一盆洋葱一把扔进锅子里。
“诶诶!等等!还没放油呢!”拉奇鲁的阻止慢了一步,我切好的洋葱已经一股脑倒进锅里,瞬间粘在了锅底。他哭笑不得地用锅铲轻轻敲了敲我的脑袋,“小祖宗,炒菜得先热锅,再放油,然后一步步来,急不得。”
“炒菜……不要着急……”我赶紧掏出我的厨艺宝典,郑重地记下。
在他的指导下,我一步步操作。“好像也没那么难嘛!”我撸起袖子,笔下飞快,“让我来试试!”
拉奇鲁看着我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眼神里充满了鼓励,“好,那你来。”
我信心满满地将蔬菜码在案板上,在他的注视下举起菜刀。手起刀落——三下五除二,案板上的蔬菜变成了大小不一、形状奇特的块状物。
“这……切的是啥?”拉奇鲁的嘴角微微抽搐。
“不是说要快吗?”我对照着笔记,又瞥了眼墙上的钟,“你看,多快!才用了三秒!”
他扶着额头,深吸一口气:“行……行吧,好歹是切好了,能用。”
我满意地起锅烧油,放入蔬菜。一分钟,两分钟……锅里的菜渐渐从翠绿变成焦黄,最后泛出深沉的黑色。
“丫头,你这是在炼钢吗?”拉奇鲁赶紧冲过来关火。
我困惑地看了看笔记:“不是你说……炒菜不能着急吗?”
“但你这已经不是不着急了……”他有气无力地吐槽,一边扒拉着焦黑的菜叶,“唉,算了,撒点盐或许还能吃。”
“哦!”我乖巧地点头,拿起“盐罐”——上摇摇,下摇摇,原地优雅地转了个圈,最后摆出一个小鸡啄米的姿势,将白色的颗粒从头顶潇洒地撒下。
拉奇鲁一副被噎住的表情:“米娅……你这是在……干嘛?”
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挤了些红色和绿色的酱料,在焦黑的菜叶上精心画了一朵小花。
完成这之后,我才认真回应他。
“厨艺是一门艺术呀。”我眼神无比真诚,“对不起拉奇鲁,我没学过艺术,只看过以藏喝醉后跳舞……”
“……那这个红绿配色的……抽象派作品是?”他指着那朵“花”,声音干涩。
“我画的花呀!我怕颜色太单调了,这样是不是更丰富、更有艺术感了?”我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兴奋地看向他,“拉奇鲁!你要第一个尝尝吗?”
他脸上露出一种极度扭曲的表情。
我顿时有些失落:“果然……还是不行吗?”
“怎……怎么会呢!”他干笑两声,颤抖着手夹起一块,视死如归地送入口中,随即僵在原地。
良久,他缓缓转过头,用极其僵硬的眼神看了看菜,又看了看满脸期待的我。
我举着小本本,眼睛闪闪发光:“好吃吗?”
他动作机械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兴奋地端起这盘“杰作”,“我要让乌塔和香克斯他们也尝尝!”
盘子有点烫,我腾不出手,便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拉奇鲁的胳膊,蹦蹦跳跳地往外跑:“我等下再回来找你学!”
直到我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拉奇鲁才缓缓回过神,拿起我刚才用的“盐罐”看了一眼。
“这……是白糖啊……”他哭笑不得,又拿起红色和绿色的酱料瓶,“番茄酱……芥末酱……”
他望着门口的方向,长长地叹了口气,比划了一个祈祷的手势。
“祝你好运吧香克斯。”
他叹口气,比了个祝福的手势,“阿门。”
香克斯正和船员们在甲板上吹牛,不知聊到了什么,一伙人发出嘿嘿嘿的、心照不宣的贼笑声。
“香克斯!”我眼睛亮晶晶地挤进人群,凑到他身边,献宝似的举起盘子,“你看!我做的!第一份就拿来给你尝了!”
耶稣布在一旁笑着打趣:“哟,小米娅偏心啊,我们的份呢?”
我展示出我的作品,“哼哼,我做了一大份,大家都有份。”
凑过来的船员们看清了盘子里那团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红绿黑交织物,默契地集体后退了两步。
“这是什么?”耶稣布指着这坨东西尴尬地笑了。
“做饭就是艺术,这是我的艺术作品!”我自豪地挺起胸,“是不是看起来就很好吃。
“咳咳……”耶稣布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如此珍贵的开创性的抽象派作品,还是让船长先享用吧。”他摸着后脑勺,眼神飘忽。
我满眼期待地望向香克斯,将盘子又往前递了递:“香克斯!”
他的额角流过两滴冷汗,“啊,你给乌塔试过吗?这么珍贵的美食,要不还是先给乌塔吃吧。”
我有些遗憾地叹气:“她还没起床呢……所以只能先和你们分享啦。”
他的视线开始可疑地游移:“要不……”
“米娅可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哦,”耶稣布在一旁坏笑着拱火,“可不能辜负女孩子的一片心意啊!”我立刻在一旁用力点头。
“哈哈哈……”香克斯干笑着,喉结滚动了一下,“这……这连个餐具都没有,哈哈,下次!下次一定!”
我“唰”地掏出一把勺子:“我早就准备好啦!来,张嘴——啊——”
我像哄小孩一样,将一勺不可名状之物递到他紧抿的唇边。
他奋力摇头抵抗,最终还是被我找准机会塞了进去。
然后被我塞进食物的瞬间,他的脸变得一下红一下绿,头顶甚至夸张地冒出了疑似蒸汽的扭曲气流。
围观的船员们为这奇观发出一片惊叹,逃过一劫的耶稣布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在将近十秒的彻底僵直中,香克斯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紧接着,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一缕白沫不受控制地从他嘴角缓缓溢出。然后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砸在甲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喂!老大!你还好吗香克斯!”
“本乡!本乡在哪?!快把他找来!”
“出人命了!老大要被毒死了!!!”
甲板上瞬间乱作一团。
医务室里,本乡收起听诊器,板着脸看向病床上脸色发白的香克斯。
“是食物中毒。”
“他今天吃什么了?”
他像是看垃圾一样,用嫌弃的眼神看着衣服上还有残留污渍的香克斯,嫌弃的擦了擦自己的手,“能不能不要天天给人添麻烦,是拉奇鲁做的人类食物已经满足不了你的猎奇欲望了吗?”
我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一边听说消息跑过来的拉奇鲁心虚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哈哈哈,小问题,别大惊小怪。”香克斯试图用大笑掩饰尴尬,挥挥手,“散了散了,都忙你们的去。”
待众人离去,医务室安静下来。我悄悄挪到床边,揪着衣角,趁本乡转身整理药品时,凑到香克斯耳边小声说:“对不起,香克斯……我不知道会这样。”
他摸摸我的脑袋,“没事,小问题,我的肠胃可是经过千锤百炼的。”
“那就好!”听到这话,我立刻重燃斗志,激动地抓住他的胳膊,“我已经复盘好了!一定是我煮的火候还不够!炒得还不够艺术!香克斯你等着我,下次一定会做得更好的!到时候再给你吃!”
他那只揉着我头发的手,瞬间僵在半空,“要不还是算……”
我蹦蹦跳跳的出去找拉奇鲁。
“拉奇鲁——!”我转身,充满干劲地朝门外跑去,“我们再试一次!”
香克斯倚在床头,眼睁睁看着门口那道被我喊住的胖胖的身影,以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敏捷速度,“嗖”地一下从门框边闪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