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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残留的温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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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总是悄然流逝的
某次周五的生物课,老师抱着一摞培养皿走进教室,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
"今天我们要做酵母菌发酵实验,两人一组。找周围的同学"他推了推眼镜,"下课前我要看到每组的气球膨胀数据。"
教室里立刻响起挪动桌椅的声音。陆知云正在笔记本上画酵母菌的示意图,忽然感觉有人站在了她桌前。抬头一看,沈既白拿着刚领的实验器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一组。"他说,声音轻得几乎只有口型。随后又补充道"老师说找临近的同学,你是我同桌"
陆知云连忙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出一块空地。沈既白放下器材,动作精准。他取出两个培养皿,用移液管分别加入不同浓度的糖水,然后推了一个到陆知云面前。
"你加左边这组酵母。"他在笔记本上写道,"注意无菌操作。"
陆知云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操作起来。她能感觉到周围同学投来的目光——沈既白居然那么主动。
"哇,你们配合得真好。"前排的连夏转过头来,"我和李宇都快把糖水打翻了。"
陆知云正要回答,却见沈既白突然伸手,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指微凉,触感却意外地令人安心。他指了指培养皿,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她明白他的意思:观察要仔细。
陆知云笑了,用手比了个"OK"的形状,然后指向气球——已经开始微微膨胀了。沈既白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在笔记本上写:
你的观察力还蛮精准。
他们就这样默契地配合着,不需要太多语言。当其他组还在手忙脚乱地调整比例时,他们的气球已经胀大了。老师走过来,惊讶地推了推眼镜
"这么快?数据记录了吗?"
沈既白递上实验报告,上面是两人交替记录的详细数据。陆知云在旁边画了酵母菌的工作示意图,菌种们正在分解糖分,呼出二氧化碳气泡。
"很有创意。"老师笑了。
"两位同学对生物现象的理解很形象。"
下课铃响起时,陆知云看着他们圆满完成的实验,嘴角上扬。笑容明亮,阳光照进教室,洒在她的发丝上,沈既白也笑了,发自内心的笑,看着她一瞬间愣了神,手中的笔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哟,沈大学霸也会看女生看呆啊?"前排的李宇起哄道。
沈既白的耳尖瞬间红了,他弯腰捡起笔,动作快得像是要躲避什么。陆知云也感到脸颊发烫,低头假装整理书,却发现自己心跳快得不像话。
李宇则是与连夏对视一眼,打趣着陆知云…
一一
放学时,天空飘起了细雨。陆知云站在校门口犹豫要不要冒雨回家,忽然听到一阵刺耳的笑声。
"嘿,聋子,说句话听听!"三个穿着高年级校服的男生挡在她面前,其中一个夸张地模仿着她说话的特别语调,"我—是—残—废—"
"…"陆知云想说什么,但又怕他们惹事,只能握紧书包带,指尖发凉。觉得声音是如此的嘈杂,摘下了助听器,她后退一步,却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滚。"
沈既白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冷得像刀,带雪的那种。
"关你什么事?我们就是跟她玩玩——"
"我说,滚。"
沈既白上前一步,镜片后的眼神凌厉得吓人。
"或者我让教务处查查你们上周翻墙出去抽烟的监控。"
高年级生脸色变了,悻悻地走开了。陆知云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谢谢。"她小声说。
沈既白没有回答。
陆知云将助听器放好,看向前方,犹豫要不要脱下校服外套顶在头上冲出去时,一道阴影挡住了她。沈既白手中握着一把纯黑色的折叠伞。眼镜片在昏暗的天色下泛着冷冽的光。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秒。陆知云注意到他的睫毛在雨天潮湿的空气里显得格外黑,像被雨水打湿的鸦羽。还没等她开口,沈既白突然将伞柄调转方向,递到了她面前。
"给你。"
他说,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陆知云看到他的口型时愣住了。伞骨上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微微发烫。她下意识摇头
"不用了,你..."
话未说完,沈既白已经后退一步,拉起了灰色卫衣的兜帽。
"我家近。"
他简短地说,目光落在她拿雨伞手的上,又迅速移开。
陆知云握紧伞柄。再抬头时,沈既白已经冲进了雨里。他的身影在雨幕中很快变得模糊,只有那件灰色卫衣像一团不肯熄灭的火焰,在灰暗的世界里倔强地跃动。雨水打在他身上,顺着他的发梢、手背流下,他却始终保持着那种笔直的姿态。
陆知云突然觉得胸口发闷。她撑开伞,黑色的伞面"嘭"地一声张开,像一朵突然绽放的玫瑰。雨点砸在伞布上的震动立刻通过伞柄传来,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不像通过助听器听到的尖锐噪音,而是一种沉稳的、有节奏的振动,像是大地的心跳。
她小心地走进雨中,发现这把伞出奇地大,足够遮住两个人。这个认知让她脸颊微微发热。雨水在伞面上奏出的"乐章"随着她的步伐变化着节奏,快时如鼓点,慢时如低吟。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雨声的韵律——不是通过受损的耳蜗,而是通过指尖传来的震颤。黑色的阴影下,少女的嘴角上扬了…
一一
她家离学校其实也不算远。
推开家门的那一刻,浓郁的中药味像一条温暖的毛毯将陆知云包裹。她深吸一口气,分辨着复杂的气味成分——黄芪的甘苦,当归的辛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蜜枣甜味。她重新带上助听器,就听到了外婆的声音
"云云回来啦"
外婆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陶瓷药罐盖子轻磕的脆响,"你把伞落家了,淋雨没有"
陆知云把沈既白的黑伞小心地靠在玄关墙角,脱下微微沾湿的鞋袜:"有同学借我伞。"
"同学?那你周一要感谢他"
"我知道,我会道谢的"
厨房门帘被掀开,外婆探出头来,银白的发髻松散地挽着,几缕碎发被蒸汽熏得贴在额前。
外婆用围裙擦着手走过来,用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耳廓,带着中药的苦涩和蜂蜜的甜香。
"云云,今天耳朵疼不疼?电池没了记得跟我说啊"
这个动作让陆知云想起小时候,每次助听器调试不适,外婆就会这样抚摸她的耳朵,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鸟。
陆知云摇了摇头...
"会跟你讲的"
外婆重新走回厨房"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她用长竹筷搅动药汤,蒸汽模糊了玻璃窗。
陆知云坐到沙发上,开始与外婆分享今天的趣事。还时不时用手比划。
一一
时间很快来到高一第一次期末考试的前夕。
放学后,陆知云收拾书包的速度比平时慢了许多,磨磨蹭蹭地不想走。
沈既白也没急着离开,而是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递给她。
陆知云一愣:
"……给我的?"
"嗯。"
她翻开,发现里面全是课堂笔记,但和平时上课的内容不一样——每一道题旁边都标注了详细的解题思路,甚至还有手绘的示意图。
"这是……?"
"你不是说听不懂老师讲的吗?"沈既白语气平淡,"我重新整理了一遍。快考试了,你可以用来复习。"
陆知云眨了眨眼,突然觉得心里软了一块。
"……谢谢。"她小声说。
沈既白"嗯"了一声,拎起书包准备走,却又在门口停下,回头看她。
"陆知云。"
"嗯?"
"仔细点看"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