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骨温痕》陈皮话梅TuT

1、偶遇

　　窗外的蝉鸣像被太阳晒得发涨的棉线，一缕一缕缠进屋里来的时候，温玥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阳光早把窗帘浸成了半透明的金纱，在被单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暖得像刚晒过的棉被。侧耳听，蝉声不是单一只，是一片潮乎乎的合唱，从楼下的老槐树上涌上来，带着树叶被晒得发蔫的气息——
　　温玥伸了个懒腰，指尖蹭过被阳光吻得发烫的床单。还陷在混沌的梦里，手机突然在枕边炸响，尖锐的铃声像根小针，一下刺破了睡意。
　　摸索着划开屏幕时，脑子还转不动，直到听筒里撞出温玥朋友霍亭和章子怡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快醒醒！出大事了！”，温玥才猛地从被褥里弹坐起来，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喉咙里卡着没睡醒的沙哑，含糊地应了句“啊？怎么啦？”眼睛还黏糊糊地睁不太开，却已经被那股子急吼吼的语气拽出了梦中。
　　“没事，我们俩饿了！”霍亭贱嗖嗖的乐着说。
　　温玥刚从惊魂未定里缓过神，打开手机发现是群聊【豆豆家族】发来的视频语音，听见这话瞬间清醒，嗓音里还带着起床气的刺：“你们俩干啥，大中午折腾我，为了喊我出去吃饭？”
　　听筒里霍亭和章子怡顿时笑成一团，章子怡喘着气喊：“谁让我们大忙人玥玥总加班，活像个被工作焊死的机器人！这不是怕你饿死在电脑前，专程拯救你味蕾和生活！”
　　霍亭跟着补刀：“对啊，你瞅瞅你，上次见面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再这么熬，以后聚会都得推个轮椅接你。赶紧的，最近新开了一家店我们上次去吃的还可以，叫什么…“砚台”对！串都给你点好了，不来我们就把你那份全造了！”【豆豆家族】群内有八个人，都是温玥最好的伙伴，但各有各的忙处，每次好似只有她们俩有功夫一样。
　　温玥盯着天花板沉默几秒，听着那边故意夸张的“吧唧嘴”声，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她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发，明明还在嘟囔“你们就是馋鬼！”脚却已经迈向了衣柜，那些烟火气的夜晚，是连加班都夺不走的。
　　温玥趿拉着拖鞋，走向洗手池用凉水轻拍脸蛋儿，总算是洗去了一些疲惫。洗漱完后在衣柜里扒拉出件松垮白T，胸口那只腊肠犬刺绣似乎刚从晴日里的草坪回来，红绒帽沿还沾着虚拟的草屑。穿着蓝白格纹阔腿裤泼开流动的海，阔摆把步子衬得很飒，裤脚擦过瓷砖的瞬间，漫出些许海盐汽水的凉意。肩膀上背了米白编织包坠着毛绒挂件手腕轻晃，就将春日的闲散兜进褶皱里。
　　这身松弛感被她穿得明明白白——像是把“随时能躺平又随时能撒野”的气息。连投在墙上的影子都泛着甜。
　　打车到那家“砚台”时，霍亭和章子怡正唠得热乎，见她来，章子怡直接把签子怼她眼前：“看！特意给你留的蜜汁鸡翅，再晚来就进我们肚子了！” 霍亭把冰啤酒往她手里一塞，笑骂：“加班狂魔，瞅瞅你这蔫巴样，快用鸡翅续续命！”
　　温玥咬了口鸡翅，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吐槽她总“失联”，从“发消息半天不回”到“聚会永远最后一个到”，可抱怨里藏着的，两人对温玥的关心。
　　章子怡突然戳戳她：“说真的，别把自己绷太紧，工作没干完明天再跟它死磕，今晚先当个人。” 霍亭跟着晃了晃啤酒罐，泡沫溅出来。
　　温玥望着两人笑出褶子的脸，啤酒的凉意混着烤串的热乎劲儿。“哦对了！”章子怡突然说道：“喊你出来还有一件事，这里有个员工可帅了，顺便带你来吃点好的！”霍亭突然用手指戳她手背，眼神往斜对角飞：“哎哎，看那边，就是那个！”
　　章子怡瞬间放下烤羊肉串，胳膊肘撞撞温玥：“瞧见没？穿黑色衬衫那帅哥，刚才搬调酒时袖口卷到小臂，肌肉线跟烤串上的油花儿似的耀眼～”
　　温玥顺着目光瞥去，那个男人背头梳得纹丝不乱，黑衬衫衬出的禁欲感添了丝随性，衬衫是挺括的棉质，领口微敞半寸。锁骨在暖光里泛着薄霜似的白；弯腰时肩线绷出利落弧度，小臂肌肉随动作起伏，袖口被他随意挽到肘弯，麦色皮肤下的筋脉像蛰伏的兽，每一下发力都带着克制的张力，连抬手擦汗的动作，都带着机械臂调试的精准——站在那里显得格外的耀眼。
　　温玥猛地攥紧啤酒罐，冰凉的铝罐硌得掌心发麻：“刚才说单纯聚餐，合着是给我“视觉加餐”呢？”
　　霍亭笑得签子都抖掉了：“这不怕你CPU过载吗，烧烤管饱，帅哥管养眼睛，双份治愈套餐。”章子怡笑着拧她胳膊，三人顿时闹作一团，温玥的笑声混着滋滋作响的烤串声，瞬间化得又甜又软。
　　烤串滋啦溅出的油星刚落在炭上，温玥的笑声正漫过啤酒泡沫，斜对角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是那人转身时，黑衬衫袖口蹭过酒杯的动静。
　　温玥下意识抬眼，不巧撞进一双淬了星子的眸子里。他望过来，背头下的眉眼比记忆里更清晰，鼻梁依旧挺得像道利落的山脊线，只是下颌线多了层薄胡茬，添了几分成熟的锐感。而他的目光，分明是落在自己脸上的，带着被笑声惊扰的微怔，像按下了慢放键的镜头周遭的烟火气都滤成了模糊的背景。

　　温玥的心跳突然卡壳。

　　是沈砚。

　　高中时总坐在窗边，会在她偷看黑板时转笔、会在放学路上故意放慢脚步等她的沈砚。那个被她写满半本日记，却在毕业那天连句“再见”都没说出口的沈砚。
　　温玥的手还捏着半串鸡翅，指节却猛地收紧，连指尖都泛了白。大眼睛里的笑意僵住，长睫毛颤得像被风吹乱的蝶翼，高挺的鼻梁下，嘟嘟唇无意识抿成道浅弧——那副又惊又懵的模样，比平日里的温柔多了层易碎的媚，让沈砚的目光在她脸上多停了半秒。
　　“哎！你咋了？”霍亭戳她胳膊，“脸怎么红了？看见帅哥魂都飞了？”
　　温玥猛地回神，慌忙低下头，假装去够桌上的汽水，喉间发紧，半天没挤出一个字。眼角余光里，沈砚已经转过身去，黑衬衫的背影在暖光里绷得笔直，可她分明听见自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正轰隆隆地倒坍，扬起漫天回忆的尘埃。
　　章子怡凑过来挤眉弄眼：“是不是看傻了？说真的，这帅哥跟你还挺配——”
　　“吃你的串吧。”温玥打断她，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指尖冰凉地触到汽水瓶，却没拧开。她盯着桌角那滩未干的水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原来有些人，就算隔了七八年，也能像颗突然炸响的炮仗，把你平静的日子，搅得又烫又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