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呆鸟出逃记》伏澜

4、随便刷

　　直到宴会结束，凌叙飞回到萧至的车里，想到黑猫的眼神还心有余悸。
　　一定是鸟类的基因在作祟，凌叙有些心神不宁。

　　“窃听器放好了？”萧至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偏头打量站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小鸟。
　　萧至的声音把凌叙拉回现实，对黑猫的恐惧在脑海中消失。
　　当然放好了，他第一次做这样刺激的事情，就做得如此天衣无缝，像电视里演的特工一样。

　　凌叙非常激动，非常满意，体现在鸟类身上，即为昂首挺胸，鸟喙呈四十五度角朝向天空，胸肌变得圆滚滚，翅膀有力的夹在身体两侧，像正在叉腰的人类。

　　萧至很顺利地理解了他的肢体动作：“哦，不错。”
　　萧至不咸不淡地评价，默默发动了汽车。

　　啊，真是沉默是金的原始人类。
　　不过即使萧至不沉默，车里也不会变热闹，他还是鸟类的形态，没办法讲人类的话。
　　凌叙看向自己在后排座位的衣服，从副驾驶跳到后面座位上。

　　人变鸟很容易，直接从衣服里钻出来就好。
　　但是鸟变人不一样，即使躲在衣服里面，也看不到手和脚该往哪里伸，变成人会穿得乱七八糟，说不定还会把头穿进袖子里。

　　旁边还有萧至这个冷漠的原始人类，凌叙觉得更加不自在。
　　还是等到家再变回来吧。

　　半路上，他们经过灯火通明的生活区，母城的商品超市都集中在这片区域。
　　萧至在停车场找了个角落，把车停下，很贴心地问凌叙：“我去买食材，你有想吃的吗？”

　　家里的冰箱全是预制菜，凌叙已经吃了整整一周，一看就觉得毫无食欲，他现在迫切的需要鲜食。

　　可惜北极燕鸥无法讲话，他飞快转动头部打量车内，发现上车前拿的那罐酸奶还在。
　　他跳过去用鸟喙摩擦酸奶的封口塑料，模拟撕开预制包装的声音，又跳到萧至面前做摇头的动作。

　　之前萧至只看一眼，都能清晰地理解他的想法，这次也一定可以吧。
　　凌叙自信地目送萧至下车。

　　二十分钟后，萧至带着购物袋回来了。
　　他把采购的食物放到后排座位，凌叙跳着凑过来。

　　香菇炒青菜、土豆炖牛肉……满满一大袋的预制料理包。
　　已经示意得这么明显了，萧至竟然没领会到他的意思？
　　真是一件悲伤的事，凌叙想，这说明未来起码一周还要继续吃预制菜。

　　“你好像很失望？”
　　小鸟耷拉着头，翅膀也微微下垂，完全没有刚上车时的神气。
　　“我以为你的意思是不要酸奶，我理解错了？”萧至挑眉看着他。

　　凌叙不语，一味地自闭。
　　预制菜难吃，但总比没吃的强，如果没有达到预期，那降低预期值就好，这是凌叙一贯的处事原则。

　　好在最近有了新的任务，他需要帮萧至把每天窃听器传来的录音整合起来，记录好时间，这让凌叙获得了电脑的使用权，可以短暂地上网冲浪打发时间。

　　相比之下，预制菜就显得没那么讨厌了。
　　凌叙的生活变成了起床吃饭、听录音整理、吃午饭、上网冲浪……

　　指尖在触摸板上滑动，屏幕上是平原区的公共新闻网络。
　　一条关于“委员长预选率”的标题映入眼帘，凌叙点进去，网页跳转，官方定义赫然在目：联盟委员长选举流程……公检期……监察署……

　　他愣了一下，想起昨夜录音里也听到了“公检期”这个词，出于好奇，他在搜索框输入了这个词。像一块块拼图突然嵌入了正确的位置，他屏住呼吸，感觉自己无意间窥见了平原区这个巨大漩涡的冰山一角。

　　原来，平原区联盟委员长五年进行一次选举，候选人会提前一年进入公检期，萧至的父亲萧振奕是共存派的候选人，也是上一任联盟委员长，正在争取连任。

　　在公检期内，平原区的中立机关监察署会定期公示候选人相关动态，候选人自身乃至其亲属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选民们的投票。

　　凌叙结合网络上的信息，从萧至的话和录音的录音的零碎信息中，把萧至正在做的事了解了七七八八。

　　赶在公检期结束之前，萧至要拿到隔离派从黑市购买跃变人进行人体实验的证据，从而打击隔离派的支持率。

　　他把目标锁定在了军区总司令顾远闻的儿子顾晟身上，此人专攻变异类疾病研究，凭借两项有突破性进展的药物专利，年纪轻轻已经坐到平原研究中心生物院院长的位子上，实验室做的非法研究更是跟这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是窃听器传来的录音在凌叙看来，几乎是完全正常的社交对话，刚开始的时候，他很喜欢做这种机械性不用动脑的工作，对这件事乐此不疲，但一天天过去，萧至并没有向他透露任何新进展，热情一天天被消磨殆尽，凌叙感觉回家的希望更渺茫了。

　　萧至倒是非常执着，每天回家都会研究录音，这天，萧他又抱着笔记本电脑，戴着耳机坐在餐桌前。
　　旁边摆着一份预制菜，是凌叙给自己热饭的时候，顺便帮他热好的。

　　对凌叙来说，和萧至住在一起是种很新奇的体验。
　　他住过孤儿院的大通铺，学校的多人宿舍，读博士后才在校外租了一个廉价公寓，但也是一个人住。

　　他一直是孤独而自由的，没有多余的人际关系牵绊。
　　但在平原区的这些天，凌叙好像有点明白，家里多出一个人有什么不同了。

　　无非是一些平淡的小事，比如萧至会在早上出门时把厨余垃圾带走，凌叙会在热晚饭时，默认把萧至的那一份也准备好……
　　这些事情就像买到了一份杯子里是实心的冰激凌，会让平淡无味的生活被填实一些。

　　凌叙认为自己领悟到了一些人生哲理，自己只有二十二岁，能懂得这些已经非常智慧了。
　　非常智慧的凌叙很快吃完了晚饭，他站到厨房水池前，清洗自己的那一份餐具，家居服的袖子卷到手肘处，露出匀称的小臂。

　　好像变胖了！凌叙心中警铃大作，他低头盯着自己的胳膊，小臂肉眼可见地比之前粗了一些。

　　萧至不让他出门，说是为了安全，所以这些日子里除去睡觉，凌叙不是坐在客厅就是坐在书房，做饭都能算强度最大的活动，也难怪会变胖了。
　　但其实如果只是在附近活动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凌叙侥幸地想。

　　始作俑者就坐在不远处。
　　凌叙鼓起勇气，决定找萧至商量一下，他把手撑在台面上：“你能不能——”

　　“有结果了。”
　　萧至摘下耳机抬头，正好对上凌叙不善的视线。

　　凌叙眨眨眼，有些心虚地闭嘴，方才一鼓作气要说的话也都忘了。
　　萧至：“过来一下。”

　　凌叙用毛巾擦干净手，顺从地走到餐桌旁。
　　萧至在电脑里打开一份资料，把屏幕转向凌叙。

　　资料前面有一些照片，后面还写着一些介绍：
　　章岳，男，未婚，音乐剧演员，平原白鸽乐团首席演员……

　　“目标锁定了，顾晟和黑市之间的信息，应该是这个叫章岳的人在传递。”
　　凌叙盯着屏幕上的资料没动。

　　萧至接着说：“章岳把顾晟需要的跃变人种类和数量通过某种方式传递给黑市，黑市再按照需求到西部大陆抓人，把人运到平原区。”

　　“你的新任务来了。”萧至看起来心情很好，他把一只手搭到凌叙的头上。

　　“什么？”
　　“跟踪章岳，记录他的日常行为，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反常的地方。”

　　凌叙瞪大了眼睛。
　　这和做信息整合，变成鸟放窃听器的性质不同，黑市和实验园的人都心狠手辣，动不动就对着跃变人开枪，给他留下深深的阴影。

　　要跟踪目标人物，就意味着他有可能和对方直面交锋。
　　“不——”凌叙连连摇头，“这样真的安全吗，如果被发现，我会被灭口吧？”

　　“你不是会飞吗？”
　　“不行的，鸟飞得根本没有子弹快。”凌叙疯狂头脑风暴，企图再找到一些漏洞。

　　“完全没必要担心，平原区的法律对枪支严格限制，母城又是政治中心，市区的安全系统非常完善，在公共场所不可能出现你说的极端情况。”
　　萧至耐着性子认真帮凌叙分析，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好像有点了解这个跃变人的心态了，面对风险时，凌叙第一反应是退缩，但是只要动之以理，再使用少量的利诱手段，他就会欣然答应。

　　“况且，你不是想早点回西部大陆吗？持续推进任务进度才是你最该关心的事，其他的我都会帮你考虑，确保你能健康安全地回家。”

　　萧至说的没错，回家才是他最主要的目的，不要懦弱，不要胆小，不要犹豫不决，只有接受现状，才能改变现状。
　　凌叙紧紧握拳又松开，给自己暗暗打气，增加了一些自信。
　　“好吧，我去。”

　　萧至用眼神回应了他，抬手搭在凌叙的右肩上，示意凌叙跟他走。
　　来到书房，萧至打开储物柜中间一格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银色的卡片，举到凌叙眼前。

　　卡片上写着平原区通行钥，下面有一串六位的数字ID。
　　“通行钥……这是什么。”凌叙十分勤学好问。

　　“顾名思义，就是在平原区的通行钥匙，持有这张卡的人，可以自由出入居住区，搭乘母城内的任何交通工具，你以后出行会用到。”萧至把卡片递到凌叙手上，“最重要的一点，它和我的银行账户关联，可以去生活区购物消费。”

　　凌叙苦预制菜久矣，他捏着这张薄薄的银色卡片，想到的第一点就是既能出门又能买到新鲜的食材。
　　这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诱惑。

　　“不要用这么呆滞的眼神看我。”
　　萧至把通行钥放到凌叙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
　　“随便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