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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赎契赠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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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后的艾玙变得格外沉默,多数时间都躺在床上,连吃饭都要邬祉再三催促,但他对邬祉的态度异常主动。
艾玙心宽似海,呼吸均匀绵长,睡得像只蜷在窝里的猫。
反倒是邬祉,每到三更半夜总会骤然惊醒,手指发颤得厉害,只本能地将艾玙往怀里拽。非得等艾玙光裸的后背严丝合缝地贴着自己的胸膛,他才肯把脸埋进对方的颈窝。
艾玙身上独有的,带着体温的香味缠上来,比任何安神香都管用,能让邬祉狂跳的心慢慢静下来。
艾玙并非有意要把邬祉折磨成这副模样。
晨光透过窗棂时,艾玙先醒了。邬祉的手臂像铁钳似的箍着他劲瘦的腰,指腹甚至掐出了浅浅的红印。
艾玙试着推了推,对方纹丝不动,只好嘀嘀咕咕道:“饿死了……再不起床我要饿死了……”
身后的人终于懒懒地睁开眼。
邬祉盯着艾玙颈侧淡成浅粉色的咬痕,然后坐起身,在艾玙面前慢条斯理地穿衣服。
艾玙终于撑着手臂坐起身,墨色长发如未系的绸缎般倾泻而下,落在白皙的肩头,将那片肌肤衬得愈发透亮。他晃了晃手腕:“手麻了。”
邬祉解开昨夜捆住艾玙的衣带,指尖触到艾玙手腕上的红痕时,眼神黯了黯,才轻轻揉起来。
“疼死了。”艾玙皱着眉抱怨。
“对不起。”邬祉的声音很轻,他起身翻出件干净的素白中衣,往艾玙胳膊上套。
指尖擦过锁骨时,邬祉低头,在艾玙肩窝处轻轻咬了一口,不是昨夜那种带着狠劲的噬咬,倒像是猫科动物标记领地般的轻吮。
艾玙被邬祉弄得痒了下,刚想躲,后腰就被邬祉掌心按住,温热的气息扑在颈边:“别动。”
等真正穿好衣服,艾玙低头一看,肩窝、锁骨处多了好几片淡红的印子。
艾玙瞥了邬祉一眼,对方却像没事人似的,慢条斯理地替他系好腰带,指腹在他腰侧有意无意地蹭了蹭。
半刻钟后,两人才晃到院子里。
艾玙往秋千上一坐,两条腿晃来晃去,阳光洒在他发梢,镀上层金边:“我不去买早饭,太麻烦了。”他仰起脸,语气笃定,“我保证在这儿当祖宗,哪儿都不去。”
邬祉站在原地,盯着艾玙晃荡的脚尖看了半天,才一步三回头地往院门走。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时正看见艾玙仰头眯着眼晒太阳,素白的衣摆被风吹得扬起,像只温顺的白鹤。
艾玙在邬祉这,就是个祖宗。
艾玙嘴上说着要当“祖宗”,等邬祉一走,就坐不住了。他瞧着满地散乱的书卷,到底没忍住,撸起袖子开始收拾。
只是这家务天赋实在堪忧,艾玙把书往书案上摞,左手抱一叠,右手塞几本,堆得像座歪歪扭扭的塔,纸页还哗啦啦直往下掉,眼看下一秒就要坍塌,他却叉着腰,颇为得意地欣赏自己的成果。
邬祉回来时,看见空落落的院落和晃荡的秋千椅,心猛地一沉,快步往屋里走,便见艾玙正踮着脚往高处摞书,素白的中衣下摆扫过地面,衬得他身形越发清瘦。
那堆书果然歪得厉害,邬祉看着艾玙手忙脚乱的模样,忍不住低低笑出声。
艾玙闻声回头,见邬祉笑得眉眼弯弯,鼻尖都皱起来:“你笑什么?很傻。”
邬祉把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馄饨和豆粥,正是从前他们去过的那家铺子。他绕到艾玙身后,手臂轻轻环住对方腰腹,将人稳稳顶在书柜前,下巴抵着艾玙发顶:“我觉得我好幸福。”
艾玙没应声,只是任由邬祉环着自己的腰,抵在书柜前不动。他微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就那样安静地陪着。
“今早走得匆忙,没顾上规整,等会我来收拾。”邬祉缓缓松开环着艾玙的手臂,随后与他一同在桌前坐下。
艾玙舀了个馄饨咬了一小口,道:“挺好吃的。”
邬祉坐在他对面,看着艾玙腮帮鼓鼓的样子,轻轻点头:“嗯。”
自十九带走艾玙身上那部分缠人的鬼相后,艾玙卸下了千斤重担,日子过得格外舒坦,饭吃得香,觉睡得沉,连往日里偶尔冒头的烦躁都没了踪影。
邬祉把一切打理得妥帖,所有烦心事到他这儿都能迎刃而解,从不让半分扰到艾玙。
这般被捧在手心、无忧无虑的生活,像一杯温醇的酒,初尝不觉,越品越醉,慢慢渗进艾玙心里,让人不自觉沉溺,越陷越深,成了戒不掉的瘾。
——
阳光透过窗棂落进屋里,照亮艾玙发间的碎光,也照亮了那堆摇摇欲坠的书。
艾玙特别喜欢那个秋千,他晃着腿坐在秋千上,瞧着邬祉打理院子里的花草。
艾玙没忘,从前记忆零碎的时候,他对身边的一切都充满好奇。那时的邬祉,是最懂艾玙的人,知道他的困惑,明白他的不安,总能用最温柔的方式解答他的疑问,成了他那段迷茫时光里的光。
邬祉往哪走,艾玙便亦步亦趋跟去哪。恍惚间,眼前这一幕与记忆里的模样重叠。
艾玙晃到树下,看见枝桠间挂着个巴掌大的小秋千,藤条编得精巧,把之前没问出口的话吐出:“这是给小鸟做的?”
邬祉直起腰,顺着艾玙的目光看去,点点头:“是,你从前有只灵鸟叫琥珀,最爱停在上面晃。”他走过来,抬起艾玙的手,指尖划过他手腕处那道淡蓝色的纹路,像褪色的刺青,却从不见发光,手肘上还缠着几圈红色纹路,如血丝般蜿蜒。
“我还以为是胎记,”艾玙低头盯着那红纹,“倒挺好看的。”
“这不是胎记,”邬祉的指尖在红纹上顿了顿,“是你的剑。”
“我的剑?”艾玙愣了愣,随即笑出声,觉得这说法新奇又有趣,“纹路怎么会是剑?”他晃了晃手,那红纹活了般,在皮肤下轻轻脉动,“难不成是把会隐身的剑?”
邬祉看着艾玙眼里闪烁的好奇,指尖拂过红纹,那纹路随着他的动作泛起细微的光:“此剑名归尘,一旦认主便会化作血纹缠于其间,除非主人身死,否则永不离身。”
艾玙听得入神,下意识摸了摸那圈红纹,觉得皮肤下似有暖流涌动:“所以它现在……是睡着了吗?”
邬祉低笑一声,替艾玙放下衣袖:“许是见你如今安稳,便也懒怠出鞘了。”他没说的是,这把剑曾饮过多少鬼血,又曾在多少个寒夜里,映着艾玙的侧脸,将他自己的倒影劈得粉碎。
艾玙似懂非懂地点头,阳光落在他发顶,把耳尖的绒毛照得透亮。他又摇了摇手腕,那红纹在袖底若隐若现,身边有个懂他所有从前的人,连一把沉睡的剑,都藏着这么多故事。
艾玙拽了拽邬祉的衣袖:“我能求你件事吗?”
邬祉正替艾玙整理袖口的褶皱,闻言抬眸:“你说。”
“帮若芷姑娘赎身吧。”艾玙说得认真。
邬祉动作一停,随即轻笑出声:“自然可以。”
晨光落进邬祉眼底,像碎了满湖星光。
艾玙凑近想细看邬祉的表情,却冷不防被人托住后颈。
邬祉低头,嘴唇极轻地贴在艾玙唇上,似一片羽毛拂过,转瞬即逝。
艾玙下意识想躲。
邬祉已松开手,指尖还停在艾玙唇角,声音低哑:“像只小猫。”
邬祉望着艾玙微张的唇瓣,再次低头贴近。唇瓣相触的刹那,艾玙被轻颤着碾开了唇,他张开嘴没有抗拒,反而无意识地仰起了下巴。
邬祉的指尖嵌入艾玙后颈的发间,深吻汹涌得像要吞掉彼此,那些压在心底的贪恋、怕失去的惶恐,全借着这吻泄出来。艾玙被吻得发懵,舌尖相触时,艾玙能尝到邬祉唇齿间清浅的苦。
良久,两人额头相抵,鼻尖蹭着鼻尖,呼吸还未喘匀。
邬祉找到了陈恪,麻烦他去赎花舞阁若芷姑娘的身。
这是这些年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陈叔佝偻着背,老人头发全白了。
“若芷姑娘的赎身契,老奴幸不辱命,已经办好了。”陈叔往前趋了趋身,语气添了几分恳切,“祖堂里……艾公子的木牌,这些年从未断过香火。老爷夫人心里一直记挂着少爷公子,念叨着要是有空闲,就回府瞧瞧,别让自己往后想起,只剩遗憾。”
陈叔握住邬祉的手,掌心粗糙的老茧蹭过对方那只充满力量的手,眼底漾着暖意,笑着叹道:“老奴也惦记着艾公子。这都好些年没见了,我特意备了些青梅,他要是来不了,我就给你们捎过去,也算表份心意。”
直到此刻,邬祉才真正触碰到时间的重量。那些曾以为会恒久不变的过往,不知何时已悄然变换了模样,让他在恍惚间,生出几分物是人非的怅然。
邬祉没接话,转身的动作干脆,仿佛要将此刻的情绪一并带过。
陈叔的声音突然从身后追来:“少爷!”
邬祉脚步一顿,耳畔又落进一句叮嘱,裹着老人的牵挂:“和艾公子好好的!”
邬祉沉默着,肩膀几不可察地松了松,却始终没回头,只是抬脚,一步步走远,把身后的牵挂与叮嘱,都留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