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十一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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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上下像火一般发烫，他按住不断冒出鲜血的伤口，嘴角已经疼痛得不住抽动。
血变成了深黑色。
只是一个疏忽，他被邑老戳出一个窟窿，虽然他立即反应过来，给了他当胸一剑。邑老倒下去的时候，嘴边是得意的笑。
即使死，也要带上你。
他知道那个笑容的意思，虽然这次任务师父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这邑老武功平平，但诡计多端。但还是大意了，因为邑老那枯木般的手指下，是柳雨霏苍白的脸。
“我倒是想知道，这白嫩的女娃儿，脸上多出几个窟窿，那还好不好看。”邑老没有笑，不过他的声音却在肆意的笑。
他冒出冷汗，不敢轻举妄动。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邑老趁他们与山下他的十二个徒弟争斗时，把雨霏擒了过来。他心里忐忑着，不禁往前走了一步。
“看来你也很想知道，”他嘿嘿笑了：“你和你小师妹，到阴间团聚如何？”邑老随手拍了拍僵硬的雨霏的脸庞：“不过毁容倒是可惜，特别是你这二师哥，很是关照你啊。”雨霏的脸动了动，但又立即僵死在那里。
三个月前，他们开始追踪邑老，曾和他交手两次，不过两次都被他给逃跑。邑老抓住了他的弱点，邑老看出了，他对她有情。
可就算邑老都看出了，雨霏却，却浑然不知。他苦笑了一下，是不知还是不愿去知。雨霏对自己，他很清楚，不过是师妹对师哥该有的情分。每次想到这里，他握着流云剑的双手都会一颤。
他站起身，看着山下郁郁葱葱的树林，心中重重一叹。
“愚蠢。”
“什么？”陆庭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向邑老：“你刚才说什么？”
“说你蠢啊！”邑老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武功上不如你师哥，师父也不器重你，师妹心中牵挂的，还另有其人。”陆庭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心就像被戳了几个洞，流出血来，堵到了他的喉头,说不出什么话来：“什么！？”他视线不禁飘向雨霏，她脸色霍然一沉，眼神闪躲着。
邑老走过来，脸上是难以捉摸地笑容：“你何必呆在那个薄暮派，你也算是天资聪慧，到我门下如何，我一定好好待你。”
他就像被谁点住了穴位，木然站在原地，眼睛瞪得很大。
“不愿意？”他看到邑老莫名笑了：“所以说你蠢，什么都得不到，还一心为吴南子那个老东西拼命。听武林中人说，你是被人抛弃的孤儿，果然，还是缺点血性。”
陆庭临心中的悲凉被一下提到心中，寒冷仿佛从心开始蔓延。
这句话扯破了他的理智，他朝天嘶吼一声：“可笑！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评头论足？”。手中流云剑向邑老横头挥去。
剑舞动在空中，发出嗡嗡的怒喊，但它停在了雨霏脸颊一侧，最后一刻，他收住了力度。
不能下手，雨霏还在他的手里。
一道泪痕从苍白的脸颊上滑落。
“怎么，不敢下手？”邑老露出更加鄙夷的笑：“窝囊。你这一剑下来，我肯定也会没命，那你就立功了，又何必在乎这个丫头的命。”
陆庭临手中的剑一抖，他定下心神，流云剑飞出手中，猝不及防地朝邑老飞去。邑老不自觉一躲，雨霏被他反方向推出，跌落到悬崖边的草丛中。他急忙去接，在抱住雨霏的那一瞬，邑老冷笑着回过身来，利剑刺穿了他的身体。
“声东击西？你以为这种伎俩可以成功？”邑老抽回剑，陆庭临只觉身子被抽离出什么，蹲到地上大口喘息。本来就没希望成功，他只希望把雨霏救出来，他早就料到，以他们站的位置，邑老为保性命，定会推出雨霏来挡剑，但最后趁他疏忽之时，给上他深深一剑。
别无选择，他别无选择。
“师哥。”雨霏从地上坐起，脸上全是眼泪：“对不起，师哥。我现在使不出力气。”
“快走，”陆庭临捡起掉落在身旁的剑：“你快走。”
“不行！”柳雨霏摇头道。他知道雨霏被点了穴位，一时半会武功使不上来。“你呆在这里，只会有危险，快走吧。”
他落下豆大的汗珠，脸色已经因为失血变得煞白，他看着雨霏迟疑的脸：“走吧。你很清楚，留在这里，也帮不了我。大师哥，他在山下。快去……”
柳雨霏嘴微微张开，她迟疑片刻后站起身来，转身往山下跑去。他看着她的背影，视线逐渐模糊起来。
“真是可怜，抛下你走了啊。”那人发出怪笑走到他的身旁，邑老不敢去追雨霏，他早就料到，因为刚才那一剑，他用了流云剑最玄妙的一招，剑飞出去，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是用凌厉的剑气封住对手的筋脉。他内力不够，邑老并没有被封住筋脉，但也会手脚发麻一段时间，他想到，让雨霏趁这个时间逃出去。
他举起流云剑，冷笑着站了起来：“你的狗命，现在由我来取。”邑老脸色微变，但仍然笑着说：“你都被我刺了一剑，还想杀我？”他边说边探剑过来，陆庭临用尽气力一躲，但是他的血流过多，身形慢了不少，左腰上又中一剑，这一剑和之前不同，伤口流出的血变成了黑色。
有毒。
他屏住沉重的呼吸，看准时机，给了邑老当胸一剑。
膝盖一软，他跪了下去。
已经看不清了，他模糊的视线开始黑暗。
忽觉身边有人，他不顾一切，把剑挥了出去。
“庭临？”
刀光闪烁出的，是卫青桐惊得失去血色的面容，她眸子如星，带着些许惧色轻轻一眨。短碎的发丝从她的眼前落下，流云剑生生斩下她前额的所有头发，只差毫厘，卫青桐的脖子就会在顷刻间割断。
他像被凉水浇透了一般，人瞬间清醒了。他站在一个昏暗的洞穴中，手中握着的，是一把乌黑的长刀。
这是永安堂，他慢慢恢复了意识。自己是掉落在洞里，然后摸寻到这里，他记得，他推开门，然后，失去了意识。
刚才那一切，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想起来，那是一年半前，他差点死在邑老手下，幸好是大师哥赶来，给他包扎好伤口，还费尽心思，寻来他中毒的解药，他才活了下来。
但怎么会，会迷失心智？他喃喃道：“怎么会？”他视线落到眼前仍是一脸惊愕的卫青桐，心中一惊，她怎么在这里。还有刚才那一刀，如果再近一点，卫青桐就会死在他手上。
“怎么，不躲。”定下心神的陆庭临终于缓缓吐出几个字。像是决定了什么一样，他怒喊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把卫青桐推到生的路上，现在却在这死的边缘看见她，他心中怒火一涌，只感觉心口俱裂。
卫青桐颤了一颤，却露出坚定的神色：“你不走，我怎么可能走。”
一句话，他愣在原地。
你不走，我怎么可能走。
他回想起柳雨霏的背影，美若翩翩蝴蝶，消失在他的眼帘。那一刻，他身上撕心裂肺的不仅是伤口。
一口鲜血蓦地喷了出来，卫青桐吓得脸色苍白，急忙扶着他，口中呼道：“没事吧？我一来，就看见你拿着刀站在这里，象疯了一样不断砍杀着。”
“是笑梦断魂……”他气息凌乱，慢慢正起身子。“对，你体内的毒还要服几次鸩血才行。”卫青桐急忙拿出那只瓶子，把里面晶莹的液体喂到他的嘴里。
陆庭临喝完鸩血，却发现卫青桐满身是血，特别是左臂上，已经沾满了猩红的液体。卫青桐的左臂很不自然的下垂，无力的掉着，像是失去水分的蔬菜。
卫青桐看见他疑惑的眼神，眼角垂下去，她把右手伸出，白光一闪，她把流云剑递到陆庭临怀里：“物归原主。”
陆庭临没有接，整个暗室里只剩下幽幽的灯火,陆庭临看见卫青桐的脸在烛火中飘荡。那只胳膊就那么奇异地垂在那里,长袖上的血渍刺痛了他的眼。
他缓缓道：“怎么断的。”
卫青桐不语。但眼神里露出些痛楚,恐怕是感觉到了当时的疼痛,这又让陆庭临心中一缩。
“那些刀伤,是我弄的”陆庭临不等她的回答,其实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他猛力撕下衣服一角,先帮卫青桐的断骨接上。
泪水已然滴落,卫青桐仍是没有呻吟。
他知道,她怕他难过。
他替她的伤口上药,手轻得不能再轻,却还是怕卫青桐疼。卫青桐头上是豆大的汗珠,嘴边却是笑容：“没事。”
话刚出口,脸色已然和纸一样白。
“伤口虽然可以愈合,但怕是要留疤了。”因为那是那么深,那么长。
“无碍。”卫青桐望向断臂,仿佛有一个时辰那么长,却不过一个短暂的眼神。对不起她,他不是不知道,她一直对他的情意。
他用粗糙的手握起卫青桐的手,他感觉到她惊愕得想收回,但马上又软软地躺在他的手里。她眼波里有一些期待。他淡淡笑了。
她左耳后面有一个伤口。她的后腰也有一个刀伤。她是卫家的千金小姐,却为了他,一直乔装跟着他,奔波在江湖。五年前,他见到她第一眼,就愧了她。
“还记得五年前,我们相见吗” 他看着她失去血色的嘴唇轻轻张开:”当然。”她笑了。
她记得,那时她为了溜出卫府,乔装成一个少年,偷了家里的马,却不会骑,被狂奔的马带出几里远,却毫无办法,陆庭临跳到马背上,握住她的手,教她把马停了下来。她坐在颠簸的马背，偷偷看着他的侧脸，没有月光，但他的脸颊，却仿佛被皎洁的月光包裹住，她的心跳动如烈马的马蹄声。那一天开始,她的眼里就只剩下他。
她打听到他的身份,马不停蹄地追到了薄暮派,希望吴南子收她为徒,可以离他更近一些。吴南子虽拒绝了她,但也破例允她可以随意进入薄暮山。
她欣喜,但也失望了。因为她分明看见,他只对一个人露出心扉的笑。
柳雨霏,他的师妹,是个天仙一般秀丽的女子,站在他的身边。她看出了,他对柳雨霏有情,她心凉了。但她还是移不开她的眼睛,仍然执着地上山。
她看见陆庭临为了救她,自己落到了机关里。她心里都要后悔死了,他叫她逃。她不可能离开他,半步也不可以。她找遍了整个地宫,也没有发现开关。只能把希望放在那半人宽的石门上。她卡在石门中间,只能用流云剑支撑着,拼命往里挤,就在她终于进入的一刹那,石门缓缓开始闭合,她急忙用手去拿剑,却被狠狠夹在中间。
她拖着断臂,终于见到了他,他毒发站在那里,她觉得一切都值了,不顾一切冲了上去。她不愿告诉他,他不想让她内疚,她从暗道下来,就没有抱着活着出去的念头。
她见到他的那一刻,就已经中了他的毒。
怎么又会不记得。
他记得,马上的少年惊慌失措,他轻功上马,救了他,少年却盈盈一笑,解下长发,变成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
从此,这个笑起来露出酒窝的少女,就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但,心里有了一个人,却再也看不见另外一个人的好。她爱他,但他却爱雨霏。
他此刻,站在这里可能一辈子都出不去的暗道里,心里复杂起来。
他突然有些恨意,对自己,一直辜负着卫青桐,恨雨霏,一直看不到自己的好,恨大哥,一直都逃避着雨霏的感情,也恨青桐,为什么,要让自己慢慢习惯了她的存在
他爱上了她。
他慢慢溢出笑容,他想要珍惜她,虽然晚了些,但他第一次这么认定一件事。他的笑容在幽暗的灯火里,让卫青桐心里佟佟直跳。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她从他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他第一次那么认真地看着自己。
她心跳得更快,她感觉到,他握着的自己的手,热得发烫。
“青桐，如果我们两个能侥幸出去,就让我娶了你吧。”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十一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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